正當周公進大喊大叫跑進大院的一瞬間,由二三十人組成一一小隊人馬飛快地朝大門口奔來。這夥人邊跑邊喊:“快快關上大門,休教走了奸細!”
後面的也跟着喊:“老爺有令,抓活的呀!”
小太監殺了門倌,用力推開兩扇大門。然後執刀在手,來一個殺一個。小太監殺得性起,刀光閃閃,血肉橫飛,這些人不夠殺,二三十人的隊伍傾刻之間便統統成了刀下之鬼。奈何這把刀是普通鋼刀,未經名師鍛造,幾經血肉和骨骼的碰撞之後便出現了不少豁口。小太監情急之下,只好從地上揀了一把府兵丟棄的大刀充數。
南橋楓葉騎在馬上,揮舞長槍奪路而走。由於是專業不對口,登高爬低是南小姐的強項,驅馬殺人則有點勉爲其難。她費了好大勁捅了幾人方纔衝到距大門口約四五十丈的地方,眼見已成了強弩之末。被緊緊追來的數百府兵圍得鐵桶相似,只有招架這功,哪有還手之力,再想前進半步突圍出去勢比登天。
小太監早已發現南橋的窘況,但是他不敢離開大門半步。一旦他去接應小姐,大門乘機被人關死,他倆均成了甕中之鱉,一個也別想跑出去。焦慮不安的小太監往鏖戰的人羣中一瞅,突然他在人叢中發現了自己的寶馬良駒,頓時靈機一動。白龍駒跟他日久,人馬早已互爲一體,同氣相求。小太監一隻手捏住嘴脣朝着那邊打一個口哨,老馬靈性,聞得主人訊號,立即嘶鳴一聲,騰空而起,穿過包圍的人流,疾馳而來。
到了門口,白龍馬得見舊主,稍作停頓。面色蒼白、氣喘吁吁的南橋楓葉得見丈夫在門口接應,心中大喜,精神爲之一振,在光馬背上往前一蹭,示意小太監上馬。
小太監喊一聲“葉兒坐穩了”,然後一個旱地拔蔥,騰身上馬,倆人合騎一馬,越府門穿鎮而去。
邸家府兵雖衆,奈何準備不足。待吵吵嚷嚷,蜂擁而至,再擡眼望去時,人影馬蹤皆無。將士無奈,回報老爺、衙內,其中有認識的,說是這次事件均是南家三仙姑帶着那個朝庭欽犯所爲,馬匹、槍劍皆被劫去,還殺了他們不少人。主人大怒,道:
“既然是南家小妮子出面劫走槍劍馬匹,此時不找他們算帳,還待何時?”
說罷令朱高亮、周公進等重新整合隊伍。大隊人馬共是一萬七千,分作三隊。前隊邸衙內率五虎將開道,老太爺乘大轎坐鎮中軍,朱高亮等一班文職參贊等在後壓陣。旌旗高揚,迎風斗大一個“邸”,大軍浩浩蕩蕩,直取南家山莊。
至於五虎將,必須有個交待到。所謂“五虎將”者,各有來頭,而且均爲名將之後,細數無非灌、章、周、麻、黃。第一名姓灌名疆字運常,據說乃是西漢名將灌嬰之後,身長八尺,面紅如血,四綹長髯飄然胸前,善使一柄追風刀,有萬夫不當之勇。此灌少不得志,後投靠在邸王府少將軍邸衙內邸朝天帳下,暫封爲第一名上將軍,享受待遇相當於朝中二品武職;第二名姓章名肥字二德,也有些來頭,乃是秦朝大將章邯的後裔。面如鍋底,吼聲如雷,虎頭豹臉,使一杆丈七蛇矛(本來是丈八,有一次燒火不小心烤斷了一尺),殺豬出身,力大無窮,有九千夫不當之勇,現封爲第二名上將軍,待遇如前;第三名姓周名遊字公進,不用說是三國周郎的傳人。長相尚可,鼻直口正,劍眉鷹眼,手使雙刃寶刀,有八千夫不當之勇。此公不但武學超常,而且善用計謀,向年流落江湖,舞槍弄棒賣大力丸的,被求賢若渴的少將軍邸朝天慕名訪來,除封爲上將軍外,又任副軍師,待遇略高於前二位;第四位姓麻名巢字夢棋,乃是大隋朝開國大將麻叔謀第n代玄孫,手使開山鉞,早年販私鹽、開賭場、拐賣人口(據說也有吃小兒的嗜好),手使一把檳鐵槍,有七千夫不當之勇;第五位也是一員老將,大約六旬開外,姓黃名腫字汗盛,亦是殷紂王殿前大將黃飛虎的後人,也使一把大砍刀,特別在箭術上有獨特過人的造詣,有百步穿柳之神功,本是山中獵戶,有六千夫不當之勇,官封五虎將之末,待遇略遜於前四位。
邸衙內邸朝天除了心術不正,地面上聲名狼藉之外,照實說本身武功也不是白給,馬上地下,高來低去,也是了得的,並非是三腳貓的功夫。邸少爺在老太爺的薰陶教導之下,志存高遠,久懷掠奪江山社稷之心,面南稱孤之意,所以才網絡了許多能征慣戰之士,等待時機,割據南粵,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今日擇日不如撞日,管他黃道黑道,借勢出兵。邸少將軍由五虎上將相助,如虎添翼,義氣昂揚,浩浩殺向南家莊而來。
南橋兩個匆匆騎馬逃回南府之際,兩老及兩位兄長正在依門相望。南小姐將事體大概一說,老父南光宇立即吩咐兩個兒子道:
“安兒、定兒,快快召集村民莊丁,列成隊伍,準備迎敵!”
南天安笑道:“爹爹,我們那幾個人如何是人家的對手?”
老南道:“是不是對手不說,總不能延頸受死吧?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我兒快去,晚了怕是來不及了。”
不多時隊伍集結完畢,草草清點了一下,大約有千百人馬。說是人馬誇張了,其實只有不到十匹馬,而且能上陣的除了小太監的白龍駒其餘一匹也沒有。這也難怪,南家世代爲俠,慣常以步代車,馬匹的用處不大。
這壁廂剛剛湊成陣式,那頭兒邸王府的人馬已經到了,一萬七對一千幾,恰恰十比一。邸軍隊伍在莊前一塊空曠地上扎住陣腳,老太監回首詢問朱軍師下一步棋如何下法?
按照五虎將的本意就要直接殺進莊去,馬踏人踩、刀砍斧剁,一鼓將南家莊碾爲平地,人畜家禽,凡是喘氣的一個不留。既除了老太爺的一塊心病,又替少將軍報了南家不允婚事的切齒之恨。
軍師朱高亮穩坐乘雙輪小車上,揮揮芭蕉扇,搖頭制止道:“列位不可輕出,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古人云,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古人崇尚先禮後兵,南家雖犯我在先,但我們也不可失了禮數,應向其言明利害、曉以大義,再定進取不遲。今我大軍壓村,兵臨莊前,若南家知難而退,老老實實交出欽犯太監和南府小姐,豈非兵不血仞、一舉兩得。再者,如要強攻硬取,南府上下困獸猶鬥,他們又佔據了有利地形。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得不償失的買賣是萬萬做不得的。”
老太監聽罷,頜首言道:“軍師所言,正合我意。”
邸衙不以爲然,暗自罵道:“老朽無能,一派胡言。如此這般,何時擄得美人歸?”
朱高亮受到主子讚許,令小兵推車上前,高聲言道:
“南莊主請了!”
“你是何人?”南光宇深居簡出,並不認識邸家這位高參。
“我乃明太祖朱洪武殿前謀士朱升之後,姓朱名世字高亮的便是。”
“不認識。”南老兒裝模式作樣的騎在馬上,搖搖頭說。
“山野村夫,孤老寡聞。”朱軍師不屑的搖搖扇子,想了想又說,“高築牆、緩稱王、廣積糧的典故可曾聽過?”
“那是古人的事,與你有鳥相干?”老南是粗人,自然說不了細話。
“那是敝人的先祖。”
“如此失敬了。”
“不敢不敢!請問南莊主一事。”
“請講。”
“你是想上天堂呢還是想下地獄?”
“此話怎講?”老南臉上不悅。
“前日你派人偷偷掘洞劫去了朝庭欽犯,昨夜你女又到王府竊去馬匹兵器等,你們的這些雞鳴狗盜的所作所爲皆是正人君子所不齒的。我家老太爺有好生之德,素以寬大爲懷,仁義至上,就不計較這些雞毛蒜皮子的事了。今我大軍前來,非爲別事,一是令你交出欽犯,二是送你家小姐到我府上與邸公子結成婚配,這就是你的天堂之路。否則只好讓你下地獄了,明人不用細說,響鼓不用重錘,明白嗎?”
“好你個朱狗亮,伶牙俐齒,碟碟不休,讓你囉嗦了半天。你沒聽說有打死的,沒有嚇死的,要殺要打請隨便!欽犯不交,姑娘不給,死了你這份心吧!”老南怒斥道。
“褻瀆斯文,不可理喻!”朱高亮示意兵士推車返回,又對邸朝天道,“少將軍,動武吧!”
邸衙內早就按耐不住,見說緊催馬上前,大叫道:
“哪個前來送死?”
“我來也!”
話到馬到,只一合小太監的長槍便刺入邸朝天的甲冑,猛一用力,將少將軍從馬上挑起,往空中甩了幾甩,然後就像撂麥捆子似的扔落到丈八開外,邸少爺被摔了個半死。
南老大、南老二眼快,幹這事他們內行,三下兩下,拿繩索將邸公子綁成個麻花團,被莊丁拖下去了。
邸老太監見壯大驚,渾身抖成風擺柳,語不成句道:“哪、哪個救了我、孫,我分一半家產給、給他!”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周公進答應了水蜜桃的事,眼下正缺錢花呢。聽說有半數家產到手,頓時喜動開懷,怕一人不保險急忙招呼其他四虎兄弟,喊道:
“弟兄們一起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