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決戰
王府門外的打鬥聲越來越近,未幾,何潤之領着一幫天下第一鏢的弟子衝入了王府,見着燕君安然無恙,他跟着鬆了口氣。
“師傅,我們剛剛在來的路上碰見了許多士兵的埋伏,跟他們惡鬥了一番,這才趕來這裡。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真要悔死了。”
嘴裡說着關切的話語,可是他的神色卻有些俏皮,可能是看着危機已經過去,所以特意製造些輕鬆的氣氛。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他已從一個青澀的少年徹底蛻變,成熟了,也穩重了,能獨擋一面。
最大的變化是,他由從前的手無搏雞之力,到現在已會些防身的功夫,雖然不是很精通,但至少自保是沒有問題了。
“潤之,你來得正好,找些人清理一下屍體,我們今日還是要住在王府裡。”
秦風一聽,不贊成道:“這裡髒亂得很,到處血跡,你還是跟我去王宮裡住吧。”
“王宮?”燕君脣角勾炎,不由地冷笑,道:“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住到王宮去算是怎麼回事?”
她話語裡帶着濃濃的距離感,秦風頗感無奈,嘆息道:“君兒,既然我已經答應和你合作,那我們就是盟友的關係。作爲盟友,我邀請你到王宮居住,也是順理成章之事吧?再說了,要出兵燕國,助你奪得燕王之位也並非輕而易舉之事,我們得從長計議才行。”
“你不必說了,今日趙倩茹犯上作亂,你一定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就住在王府,有什麼事,我們明日再詳談。你走吧,我要給義父守靈了,不送。”
燕君直接就轉身,回了靈堂,算是對他下了逐客令。經歷了這麼多事,若說完全沒有感覺了,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對着他,她總是會想起他當初的背叛,心底深處還是會隱隱作痛。
“君彥,我陪你一起給王叔守靈。”見着燕君對秦風下逐客令,秦翊暗暗欣喜,走上前,用他的身軀阻擋了秦風的視線,將燕君纖瘦的身影全部遮擋起來,不容任何人覬覦。
方纔聽聞她已經成親的消息,他一時難以接受,可是他卻贊成弟弟的一句話,哪怕她真的成了親,他照樣不會放棄。一旦認定目標,就直追到底,他秦翊不是肯輕易退縮之人。
秦風冷駿的面容上起了波動,黑瞳閃過瀲灩的波紋,他不會放棄的,她會需要他、重新接受他的,他有這個信心。不過眼下,有件事他急需驗證,他也該回宮了。
暗夜寂靜無聲,萬物沉浸在夢鄉中。
秦宮的藏珍閣,秦風站立在一個雕刻精緻的木匣前,有一股濃濃的漩渦在他的眸底形成,周身上下寒意不斷地滲透。
假的,果然是假的!
好你個穆青雲,竟然來了一出苦肉計,偷樑換柱,悄悄將真的天書給盜走了。
時隔數月,他竟然一直都未曾發現,如此說來,燕君身上突然擁有那麼奇特的功夫,或許就和天書有關。他們真的找齊了三部天書,得到了天書裡面的內容了嗎?
在楚國時,他們三人曾一齊合作盜取天書,曾經的協議仍在,如今卻是他們二人先得到了天書,而將他摒棄在外,這怎麼可以?他不甘心!
天書,他也應該有份!
他靜靜地站立着,眸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思索着什麼。直至他忽然勾脣揚笑,恍然想通了一切,才颯然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藏珍閣。
五日後,燕國境內,燕字營與燕國的軍隊展開了殊死之戰。燕軍這邊的將領乃是二皇子燕汐,他所統領的燕軍三十萬精銳是燕國所擁有的主要兵力,大軍將燕字營包圍得密不透風,打算在安逸城外全殲燕字營。
“燕字營的實力怎麼變得這麼弱?你去看看,聶風究竟在什麼地方,務必將他生擒活捉!”燕汐一身甲冑,頭戴銀盔,挺身傲立於馬上,遙望着戰場中央。他的心底升起一抹不安的心緒,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聽聞燕字營一共有五萬人馬,可是他眼前所見的兵力似乎只有傳聞中的一半,那麼另外一半又去了哪裡?還有聶風呢?從包圍燕字營到現在,他連聶風的身影都沒有見着,莫不是……不好,中計了!
他恍然覺悟,忙分出兵力來打算返回薊城,聶風若是不在此,那麼極有可能是分兵去突襲都城去了。此次他全力圍剿燕字營,幾乎是調動了薊城附近所有的兵力,傾巢而出。倘若聶風此時去攻打薊城,那麼無須幾萬人馬,只須帶上他從前的聶家軍,就能將燕宮夷爲平地。
他怎麼如此大意,沒有想到這一招?聶風果然是個不尋常的人物,他險中求勝,不惜丟下一半的兵力來拖住大軍,來換取他攻下燕宮的時間和機會。難道他就不怕刺餘的一半人馬被他全部殲滅嗎?這樣敢取敢舍之人,纔是幹大事之人。可惜啊,聶風不能爲他所用!
“快!快回兵保衛薊城!”
薊城倘若丟失了,他也就無家可歸了,最重要的是,他的父王還在燕宮之中……想到事情可能的惡劣發展,他豁地一身冷汗,哪裡還有平日裡爲了掩人耳目而表現出來的玩世不恭態,俊美的臉龐上盡是肅穆的神色。
“哈哈哈……好弟弟,你此時才反應過來,似乎已經遲了!”
遠遠地,他看到滾滾的塵土飛揚,馬蹄翻飛,數不清的兵馬忽然而至,衝着他的方向疾馳而來。在這些兵馬的最前方,一襲紅衣耀目,她在馬上肆意地大笑着,策馬疾馳。
是她,她竟然回來了!
在她的身後跟隨着的是幾十萬的大軍,浩浩蕩蕩,如雷霆之鈞,勢不可擋,他依稀看到大軍之中飄揚着幾面旗幟,那上面分明繡着“秦”字。
是秦軍,她竟然帶來了秦軍做後盾,她是不是瘋了?
“皇姐,你怎麼能聯合秦軍進入燕國腹地,難道你想讓燕國覆滅在秦軍的馬蹄之下?別忘了,說到底,你還是一個燕國人!”
燕汐手心裡全是汗水,他知道今日是凶多吉少了,別說現在回兵營救薊城已經來不及,就是眼下能不能順利逃脫,也成了問題。
“燕國人?不錯,我是燕國人,我還是燕國名正言順的太子,在楚國爲質六年,爲燕國做出了犧牲了燕國太子!所有的燕國士兵給我聽着,聶將軍已經帶着他的三千聶家軍攻入了燕宮,很快就能擒拿住燕王。燕王昏庸,不顧百姓的死活,使得燕國上下災禍不斷,遍地哀號,現在,是到了我們奮起反抗之時。”
“我乃是燕國太子,決心大義滅親,推翻燕王的統治,建立一個新的政權,讓每一個人都能過上好日子,豐衣足食。你們是軍人,爲燕國賣命多年,馬革裹屍之後,你們的家人能得到些什麼?他們依舊被當官的欺壓着,苛捐雜稅,苦不堪言!”
“我在這裡可以向大家承諾,凡是軍人的家屬,都將受到朝廷的保護,任何人都不得欺凌他們,而且還可以免除賦稅,讓他們豐衣足食,一生無憂!”
“想跟着我起義的,就殺了燕汐,取燕汐人頭者,我給他封侯拜相,賞金萬兩!”
燕君遙遙的一番言語煽動,暗使了些內力,將聲音傳得極遠,幾乎每一個士兵都聽到了這些話,人心浮動,兩軍交戰的形勢也逐漸緩和下來。
他們的太子殿下要起義,推翻燕王的統治,還承諾凡是軍人的家屬都可以一生無憂。他們參軍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養家餬口,給家裡的親人一個安穩的生活麼?許多士兵開始動了心思,不再與燕字營的士兵相抗,但也不敢貿然反水對付他們的二皇子。畢竟雙方的兵力目前看來不相上下,一旦真的打起來,雙方勝負難料,他們還是靜觀其變爲妙。
看到士兵們的反應,燕汐就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麼心思,頓時勃然大怒,他遙指着馬上的燕君,厲聲道:“燕君!你是什麼狗屁太子?我纔是燕國名正言順的太子!”
“大家不要相信她的鬼話,她根本就不是燕國的太子,她來歷不明,身份詭異,名不正言不順。更重要的是,她是個女人!女人如何能做一國的太子?哈哈哈……”
他忽然想到了燕君最爲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她女子的身份,女人在這個時代是沒有任何地位的,誰能相信一個女子能撐起一方的大權,統領燕國呢?
果然,當士兵們聽聞燕君是女子時,一個個都失望了,再次拾起刀劍和燕字營的士兵交戰到了一處。
是啊,他們怎麼能相信一個女子的話呢?女人從來都是男人的附屬品,她們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成爲一國之君。如此根深蒂固的思想植入每個人的心頭,他們最終還是選擇站在了燕汐的一方。
眼見着事情就要成了,誰能料到燕汐忽然揭穿了她的女兒身的事實,功虧一簣。萬惡的封建思想!既然是這樣,那麼她就用實力來向所有人證明,女人同樣能馳騁沙場,同樣能指點江山,叱吒風雲!
“哈哈哈……燕汐,你簡直是找死!我今日就讓你們看看你們看不起的女人的本事!”她忽然從馬背上騰飛而起,朝着燕汐的方向直襲而去,一襲鮮紅的披風在半空中鋪展,氣勢如虹!
燕君凌空襲向燕汐的方向,勢如閃電,根本無視前方刺來的一柄柄長矛和刀劍。體內的功力運轉,她的手掌逐漸幻化成了金黃色,至剛至霸。金色的巨掌盡朝刺來的長矛和刀劍打去。血肉之掌與鋒利鋼劍碰撞,並沒有想像中血肉橫飛的場景,而是長矛和刀劍在她金掌之下化爲碎沫。這就是她從天書所習的一招金印如山,強橫的掌力,至剛至霸,任何人都無法阻擋。
轉眼間,她已闖過了重重的阻礙,來至燕汐的跟前。砰地一聲,她震毀了燕汐刺來的長劍,手掌來勢不減地朝燕汐胸前打去口又是砰地一聲,燕汐應聲被打到三尺之外,倒地不起。
燕君沒有給他絲毫反應的時間,一起一落間,已將燕汐擒拿在了手裡。擒賊擒王,她以一人之力或許無法抵擋幾十萬人馬的輪番攻擊,但對付區區一人,還是不在話下的。
“你們看到了嗎?現在燕汐已經落在了我的手裡,誰還敢說女人沒有能力打仗,沒有能力成爲一國之君?我告訴你們,無論今日你們是否投降,都沒有人能阻擋我成爲燕國之主的決心!我現在數到十,放下武器的人生,繼續頑抗的人死!一、二……”
她的數數聲猶如一個個的催命符,聽得人心驚膽顫,尤其是她說話聲暗使了內力,想要人聽不到都難。原本還在酣戰中的士兵們都一一停了手,他們親眼見着她輕而易舉地捉到了二皇子殿下,猶如探囊取物,這樣的力量和本事實在駭人聽聞。
現在他們的命運就掌握在了她的手裡,主將被擄,他們猶如一盤散沙,殊死拼殺或許能留下一條性命,可是之後呢?燕宮都被破了,他們還能效忠於誰?
正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只要他們還是燕國的軍人,服從一個女人又有什麼所謂?更何況她承諾了給他們的家屬良好的待遇,相信她不敢隨意地違背諾言,與其拼死爲燕王殉葬,倒不如棄暗投明,投奔了她去迎接新的政權的來臨。
“你們是燕國的軍人,難道想成爲亡國的奴隸,爲秦國人所踐踏?”燕汐不死心地掙扎,一邊繼續蠱惑人心,此刻的戰爭已非刀劍撕拼,而是爭取人心,誰能得到人心,誰就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士兵們原本就要放下武器了,可是一聽到他的話,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秦國人的軍隊還在這裡,他們怎麼能肯定秦國人不會干涉燕國的內政呢?
“住口!燕國只有我們燕人自己來統治,與秦國人無關,他們不過是我借來的兵馬,待燕國的內政平息,他們就會撤離燕國。”
“誰信你的鬼話?秦國人早就對燕國虎視眈眈,你以爲他們會乖乖地撤離燕國?別傻了,看看你身後的幾十萬秦國大軍,他們早已將燕國視作了盤中餐,早晚會將你也一塊兒吞食的。”
燕君深深地蹙眉,其實他的話不無道理,在向秦風借兵之時,她也想到這個隱患的可能性。可是她時間不多了,她必須儘快地拿下燕宮,因爲只有這樣她纔有足夠的實力跟天道門抗衡。至於秦風是否另有打算,是否包藏禍心,她也只有日後再來對付他。
“你以爲我會這麼蠢,等着別人來鳩佔鵲巢嗎?我不妨告訴你,我要的不止是燕王之位,我要的乃是天下之主。秦風算什麼?我早晚收拾了他!”燕君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低語,脣邊扯出一抹殘忍的冷笑,“你放心,我不會殺你,我要你親眼看着我是如何帶領着燕國一步步走向強大,到最後吞食整片大陸。燕王做不到,你也做不到,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給燕國帶來希望,讓燕國無敵於天下。”
燕汐被她的話語給震懾住了,不得不說她的志向讓他吃驚,她不過是區區一個女子,她哪裡來這麼大的野心想要吞噬整個天下?
然而也正是因着她這一番話,他逐漸收斂了怒意,平靜地說道:“我很佩服你的抱負,這也是我多年來的夙願,只可惜父王年邁昏弱,早已失去了爭霸天下的雄心壯志。我即便有這個心,也無用武之地。我只想看到燕國強大起來,不再受其他楚國的欺凌,我也不必再隱藏自己的本性,做一個風流成性、昏弱無能的二皇子,也不必看着你一個弱女子頂替我到楚國爲質。”
“皇姐,你放了我,我願意幫你奪得燕王之位,更加可以輔佐你籠絡人心,穩定朝局,讓你的王位坐得名正言順。你可能不太瞭解燕國的朝政,在燕國有四大家族的勢力支配着朝中上下,你奪得王位或許容易,可是你想坐穩王位,徹底地收服他們卻很難。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可以幫你對付四大家族的勢力,只求你饒過父王、母后的性命。”
燕汐出人意料的一番話,讓燕君陷入沉思中,甚至忘記了方纔正在數數當中。說到底,她和燕汐之間是沒有仇的,一切都是上輩人的恩怨,倘若聶風真的捉到了燕王,她也不可能真的殺了他,從而激起衆怒。
她的餘光若有如無地飄向了秦風所在的方向,外敵環伺,她也需要幫手來協助她一起對抗外敵,因爲她始終對秦風不放心。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此次肯輕易答應她協助她奪得王位,背後的算計和打算無人知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秦風是怎樣的一個野心家,她心知肚明,不得不防。
“不是我不能信任你,爲防止你背叛我,我得讓你先服下毒藥,等我真正信任你之時,才能將解藥給你。”她掰開了他的嘴,強勢地將一粒藥丸丟進了他嘴裡,這才鬆手放開了他。
“想讓我看到你的忠心,現在就看你的表現了。”她雋秀的眉毛擡起,注視着他,看他下一步的舉動。
燕汐輕咳了幾聲,摸摸自己的喉嚨,那藥丸入口即溶,已經進入了他的咽喉。他表現得很平靜,眼底波瀾不驚,他舉目掃向自己身後的燕國大軍,忽然躍上了馬背,高聲呼籲道:“將士們,我已經決定追隨燕君公主,她是先王的血脈,燕字營的統領,她有足夠的資格成爲我們燕國的君主。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誓死追隨燕君公主,將我燕國發揚壯大,抵禦外敵,守我河山!”
士兵們被這一突發的狀況給弄懵了,先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此刻卻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這是怎麼回事?是什麼原因迫使二皇子殿下突然反水擁護對方?
然而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連二皇子殿下都歸順了,他們再繼續抵抗也毫無意義,或許跟着燕君公主,他們將迎來不一樣的前途。
這時,遠遠的一陣馬蹄聲傳來,有士兵高聲傳報:“報!聶將軍已經攻下了燕宮,擒拿了燕王一干人等,等候上位的指示。”
這個消息無疑是一記猛藥,使得燕軍士兵們的心防徹底崩潰了。連燕王都被擄了,他們還能有什麼盼頭,不如早早歸降了。
“我願意歸降,追隨公主。”
人羣中有一人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其他人也跟着陸續丟下武器,哐當哐當的兵器落地聲此起彼伏,響耳不絕。
燕汐渾身跟着一震,心裡雖然已有了預感,可是當真正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還是受到影響了。他忽然有些慶幸,他提前向燕君表明了忠心,若不然的話,恐怕此時他更難說服她。
秦風遠遠地據於馬上,觀察着這一切的始末,他沒有插手此事,就是想看看燕君的真實能力。原本聽她說志在天下,他還不以爲然,因爲他骨子裡也不相信女人真的能統馭天下,然而此刻,他吃驚不小,暗自心驚,她絕對是個強大的敵手,若是不能爲己所用,後患無窮。
可是要除去她,他下不了手,最好的辦法,就是能將她永遠地綁在自己的身邊,讓他們的利益化爲一體,這樣一來他無須再忌憚她的實力,更無須擔憂她成爲他爭奪天下的競爭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