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兄弟爭執
一陣陣悅耳的簫聲自梅林中傳出,靖王府的下人們忍不住駐足聆聽。
簫聲飄蕩在梅林的之間,悠悠揚揚,飄忽不絕,其中纏綿悱惻的音調,令人陶醉。
在一稞梅樹下,兩個身影一坐一躺,愜意而諧和,彷彿一對璧人,天生得契合。
燕君閉目仰躺在穆青雲的雙膝之間,手執一支梅花不時地擺弄着,耳邊聽着他動人的簫聲,只覺這天地之間豁然清朗。
穆青雲放下了手中的玉箭,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的思緒,這簫他已五年未碰,不是不喜,只是這中間摻雜了太多的複雜,失去了吹簫本身的樂趣。直到今日,他才重新拾回了吹簫的樂趣,爲心愛之人而奏,連着心境也大大地不同。
他低首望向膝上的人兒,墨發如瀑,隨意地披散着,吹彈可破的肌膚在寒風中蘊着淺淺的紅暈。他看着看着,不由地癡醉,脣邊盡是淡淡的笑意。
只要能這樣靜靜地守着她,哪怕下一刻死去,他也毫無遺憾。
在他出神之際,燕君睜開了眼,微笑道:“以前只聽你彈過琴,沒想到你的簫吹得更好。青雲,你不會真是從天上而來,誤落凡塵的吧?”
“你說呢?”穆青雲笑得歡快。
“我猜一定是的,因爲我也是從那兒來的,所以我們是同類。”燕君指着天上,笑得一臉神秘。
穆青雲笑得更歡,拉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懷中,俯首親吻她的額頭:“你說是,那就是。”
燕君彎眼甜笑,手指留連在他的傷口邊緣,關切地問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好多了,再過兩日應該就能痊癒。”穆青雲說着,輕嘆了聲,一抹愁思攏上心頭。
燕君注意到了,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幹嘛無緣無故地嘆氣?”
穆青雲蹙眉道:“都怪我太過魯莽,倉促行事,害死了不少兄弟。當晚若不是他們以死相護,我可能早已身陷囹圄,甚至丟了性命。”
燕君安慰道:“你也別太自責了,我聽聞當晚有不少刺客被關進了天牢,此刻估計還沒有被處死。我想辦法讓人潛入天牢,將他們救出來便是。”
穆青雲否決了她的提議:“不妥!他們一定會在天牢設伏,我們的人去了,只會是自投羅網。”
“那可未必!你忘了我們在楚宮時是如何暗渡陳倉盜取天書了嗎?三日後,宮裡有晚宴,是秦王專爲父王而設,我到時候見機行事,聲東擊西,相信一定能把人救出來。”燕君輕輕地笑開,笑得神秘莫測。
穆青雲凝思了片刻,這的確是個好機會,若是善加利用,必定能成功。
他點頭道:“那好,你在明處,我在暗處,我們再次合作。”
燕君堅決搖頭道:“不,你不能去,你的傷還沒好。我會讓段奕鴻去救人的。”
穆青雲忍不住擰眉:“那更不行!段奕鴻此人,我信不過!”
燕君卻不以爲然:“正所謂疑人勿用用人勿疑,他的爲人如何,我心中有數。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把人救出來。”對於段奕鴻,她自然是沒有全然信任的,不過她看中的是他的身手,只要能藉助他的身手來救人,至於他本人究竟存的什麼心思,那根本不重要。誰都看得出來他待在鏢局是很不甘願的,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任她驅策,她所持的是他對武林盟主這一身份的和名聲的顧忌,所以她不怕他脫離自己的掌控。
穆青雲見她如此有信心,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心中的擔慮還是無法消除。
這是燕君第二次來到秦宮,秦宮依舊氣勢恢宏、雄偉壯麗,只是這次相伴而來的人有所不同。燕君挽着秦離桑的手臂走在通往宮宴的永巷之中,歡聲笑語不斷,在秦離桑面前,她可以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女兒對父親般的撒嬌姿態。不知內情之人,一定會以爲他們是親生父女,而知情之人則是大爲驚詫,靖王爺身邊何時多了這麼一位絕色佳人?而且這位佳人還如此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洛千雲緊隨在兩人的身後,他臉上的傷經過三日的休養,已恢復如初。
燕君還蠻好奇他究竟用了什麼藥,竟然能這麼快讓那豬頭相的臉在短期內恢復。看他今日換了身光鮮的錦服,手裡執把摺扇,搖得歡快,那倜儻的身姿,引來無數女眷和宮女們的回眸凝視。那風騷的姿態,直惹來燕君的無限鄙視,而他本人則興致更高昂,也不吝嗇地衝着衆美人們微笑頷首,似在向她示威。
一路行來,有不少官員前來拜見秦離桑,甚至是洛千雲,官員們也是畢恭畢敬的,這讓燕君很是好奇。洛千雲不過是個江湖人物,行醫涉世,沒有任何官職,爲何連秦宮的官員也如此禮待他?看着洛千雲越來越得意的神態,燕君很想當場就賞一拳頭給他,看他還怎麼囂張。
在御花園的某處,刀劍相擊之聲隱隱傳來,參加宮宴的賓客們聞聲,皆朝着那個方向趕去湊熱鬧。按說若是刺客入宮,此刻應該有大批的侍衛包圍纔是,但看此情形,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秦離桑隨手拉了名形色匆匆趕着報訊的太監,問道:“那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是誰在那裡動武?”
小太監看清是靖王,連忙行禮道:“回靖王爺,那邊是太子殿下和端王爺,兩人方纔不知爲了何事爭執,突然之間就動起手來,侍衛們不敢上去勸阻,奴才只好去給大王報訊。”
秦離桑擡手阻止道:“等等!此事本王自會處理,就不要去驚擾大王了。
小太監見他如此說,也鬆了口氣:“那再好不過了,有勞王爺。”靖王是皇叔,在秦宮上下威望極高,就算是大王也要賣他幾分薄面,更何況是太子殿下和端王了。他頓時放了心,領着靖王往打鬥之聲傳來方向前行。
燕君擰了下眉頭,不明白這兩兄弟怎麼就在宮裡大打出手了,轉頭看秦離桑似管定了這事,也只好跟着去了。
在一座亭子外,兩條身影纏鬥在一處,劍光閃爍,一個身着戎裝,鎧甲未卸,怒氣衝衝,另一個一身蟠龍錦服,儒雅鎮定,神態自若。
圍觀的人羣將兩人圍成了一個圈,在底下竊竊私語,議論聲源源不絕。
“太子殿下剛剛從軍營回來,聽說他手下的人皆被端王罷免了官職,就連太子殿下的親堂兄也不例外,難怪太子殿下會如此氣憤。”
“端王近三個月來在朝中上下做了不少動作,原本歸屬於太子殿下的勢力,現在有半數都依附了端王。太子殿下此時若是再不歸朝,恐怕這秦宮上下都快成了端王的天下。”
“其實若論對朝政的見解和處理,端王殿下比太子殿下要來得遊刃有餘多了,再加上大王對端王殿下在楚爲質五年心懷愧意,因而對他言聽計從。
端王殿下睿智隱忍,雄才偉略,將來必定能大放異彩。”
“太子殿下從前的脾氣確實差了些,不過聽聞近三個月來,他在軍中練乓,日夜不怠,在軍中的威望甚高口若是真與端王殿下相鬥起來,勝負還是難料。”
“……”
聽着衆人的小聲議論,燕君大概也猜到了兄弟倆爲何動武的緣故,權力之爭,即使是親兄弟也可以刀鋒相向,真是可悲!
秦離桑已邁步走近,衝着打鬥中的兩人喝了聲:“都給我住手!”
秦風和秦翊兩人聽到他的聲音,手上皆慢了下來,退開了幾步,齊齊回頭。
“皇叔,此事您別管!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這筆賬我一定要和他算個清楚。”秦翊的口氣很差,臉色也極爲黑沉,說着,他又舉劍朝秦風刺了去。
“皇叔,您也看到了,是大哥不肯罷手,我也是逼不得已。”秦風冷笑了聲,挺身應招,手中的劍勢絲毫不亞於對方。
秦離桑氣急,右手撫在心口處,額頭有些發虛汗。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親人相殘,尤其還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子侄,一時急火攻心。
燕君見此,連忙吩咐洛千雲照看他,她則衝入了打鬥的兩人中間,厲聲阻止道:“都給我住手!難道你們想看着你們的皇叔病發而死嗎?”
忽然見到她的出現,秦翊和秦風再次齊齊地愣了下,這次兩人沒有再繼續動手,訝異地望向她,不明白她爲何會在此時進宮。
“君兒,你怎麼在這裡?”
“君兒!”
面對兩人同樣灼熱的目光,燕君瞪了兩人一眼,根本沒時間理會他們,回頭去看望秦離桑的病情。
“父王他怎麼樣?”
洛千雲喂秦離桑服下了一顆藥丸,說道:“放心吧!不礙事。”
秦離桑粗喘了幾口後,終於緩過了神,看秦翊兩兄弟也聚了過來,他藉着燕君的力立穩後,沉臉訓斥道:“你們實在太不像話了!你們是兄弟,是手足,手足相殘這等事傳出去,讓別人如何看到我秦國的皇族?”
“翊兒,你是大哥,應該成爲衆皇子的表率,怎能跟自己的弟弟動武?”
“還有你,風兒。翊兒是你大哥,更是秦國未來的大王,你該敬重他,全力輔佐他,而不是處處與他相爭。”
秦翊和秦風兩人聽着他的訓斥,皆低下了頭,雖不言語,但各人臉上皆有着不甘之色。
秦離桑繼續訓斥道:“風兒,皇叔知你這些年在楚爲質,吃了不少苦,也受了委屈。但你要記住,這些苦和委屈是楚國人加諸在你身上的,你的目光應該投向楚國,而不是在秦國。秦國的國力與楚國相比,目前還稍遜了一籌,若是你們兄弟之間再不合,再相鬥不休,那麼秦國就永無戰勝楚國的一天。記住,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切不可窩裡鬥,讓外人看了笑話。”
秦離桑語重心長的一番話,不止讓兩兄弟陷入沉思,就連在場圍觀的賓客們也深深感嘆。靖王爺愛國愛民之心,秦人盡知,所以他才能獲得民心,也深獲君心。
“父王,先歇息一下吧。”燕君對父王的欽佩之心也更進了一層,看他面色還是有些差,扶着他往亭中歇息。
秦翊和秦風兩人也隨後跟了來,兩人身上皆收斂了氣息,但彼此的面色依舊深沉,讓人看不出情緒。
“父王?君兒,你爲何叫皇叔父王?”秦風對她的稱呼頗爲好奇,忍不住詢問。
“你們認識?”這下換作秦離桑驚訝了,忽然記起方纔他們兩人都喊她“君兒”,顯然是很相熟的纔會如此稱呼。
燕君頗爲尷尬,跟他們之間相識的過程不知從何說起,只是隨口說了聲:“有點交情。”
秦風顯然很不滿意她如此說法,他們曾經好歹也相愛過,怎麼只用這短短的四字就將一切抹煞?他陰沉着臉,捉起她的手,說道:“什麼叫有點交情?我們之間的交情可不淺。”他故意說得曖昧,不知是何用心。
燕君蹙了蹙眉,想要掙脫他,那邊秦翊已先行一步拉開了他的手,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面色不善地瞪視着秦風道:“君兒現在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別自作多情!”
秦風冷笑道:“自作多情的人究竟是誰?你心裡應該最清楚。”
燕君的手在兄弟倆之間奪來奪去,眨眼間自己竟成了他們兄弟相鬥的炮灰,她如何能忍?燕君咬着牙,提腳一邊一下,毫不留情地將兩人踹了開去:“都給我閃一邊去,我跟你們都不熟!”她忿忿地坐到了秦離桑的身邊,對這兩人很是無語,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他們之間相爭的玩具?
秦離桑帶着異樣的目光望向燕君,就連他這個皇叔也不敢隨意地責打兩個皇侄,她倒好,竟然當着衆人的面踢踹當朝的太子和端王,而最爲詭異的是,兩人捱了踢後一點怒氣也沒有,還眼巴巴地盯着她瞧,他不得不感嘆,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