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完畢,已是華燈初上,按照星雅提供的消息,北齊皇帝自襄陽出發前往隨州,最遲也是三月二十,也就是說他只有五天的時間。
既然是偷偷的潛入,自然不能大白天堂而皇之的動手,既然兵馬挑選完畢,趙閒準備連夜動手,直接前往二十里外天興洲偷偷渡江進入北齊。
要走了,趙閒想着先打聲招呼,孤身回到了自家宅院,交代好自己不在需要注意的事宜後,看了看隔壁的院子。燈火依舊,他卻不想過去,若在纏纏綿綿,恐怕就不想走了。
提着裂馬塑,將寶馬小黑牽出來騎上後,剛打開大門,就見面前一道倩影,正做擡手與敲的姿勢。
“安大小姐?”趙閒眉毛挑了挑,看着面靜靜垂眸腳尖擰來擰去的大小姐,意外道:“你怎麼來了?晚上睡不着,想陪陪我不成?”
安碧柔嘟着嘴,自衣衫裡取出一封書信,也不言語,默默遞給他。
“不會是情書吧?”趙閒頗爲意外,拆開信封掃了眼,只見那宣紙畫着個熱情如火的女子。神情慵懶,絲被裹着嬌軀,微微露出個粉嫩的肩頭,一隻潔白皓腕伸出衾被,輕挑着鮮紅的火燭,紅潤小臉上籠罩着層淡淡地粉暈,嬌媚的連那燭火都要壓了下去。
“怡君!”趙閒大喜,這竟是怡君寄來的一封家書,雖然一字未着,那活靈活現的眼神,嗔怨中夾雜着思念,卻已將千言萬語全數包含。畫面中,小夢羞答答的坐在牀上,露出個美麗動人地臉頰,那蓮足輕輕晃盪,青澀中還帶着幾絲挑逗的意味。
“這倆妮子!”趙閒鼻子微微發酸,本來硬硬的心腸,卻也被這副畫面勾起了刻骨思念。
除信紙外,信封裡還有一塊吊墜。純銀之地,雕刻成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紅繩相系,雖然吊墜本身冰涼,在趙閒手中卻是滾燙。
這是他送給花語的。現在便又出現在這裡,其中刻骨銘心的思念,讓遠在武昌的趙閒,心中都能感受的。鼻尖越發的酸了,一幅畫,一塊吊墜。便再無他物,卻比任何文字都有催人淚下的力量。
怡君這丫頭,離這麼遠也不忘勾引我,還拉着小夢一起,真不虧是我的好老婆。不過既然是勾引,幹嘛要穿衣服了?脫光光的我在外晚上寂寞難耐。也好拿出來欣賞嘛!趙閒目光在怡句和小夢夫人身上留戀半晌,口水不知滴落了多少。
剛想收進回來,信封中卻再次滑出一樣物件。托起略微一瞟,趙閒的臉色卻促的暗了下來,眼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這是一塊玉佩,質地上乘,入手溫涼,一面是竹林。另一面則刻着小小的柔字。
竹柔!葉莎公主的封號。
趙閒心中猛的震了一下,手中緊緊攥着玉佩,連手指上的青筋都微微爆起。遊蕩在眼角的淚水,再也無法忍住,無聲無息的掉下來幾顆。
“對不起!”似有似無的喃出,不知對誰所說。他攥緊玉佩,眼中流露出不忍,表情卻無比的堅決,沒有絲毫後悔的意味。
她要恨我!就讓她恨吧!恨之入骨,總好過悲痛欲絕。
“看完了麼?!”安碧柔見他望着家書身體輕輕顫動。本來鋼硬似鐵的他,竟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忍不住開口,悠悠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趙閒一驚,這纔想起旁邊還有個大小姐呢,忙抹了抹眼角,打個哈哈道:“看完了,看完了。怡君這畫畫的真不錯,就是衣服穿的稍微多了點,胸也畫小了些,等我回去。肯定親身教授,給她們畫幾幅好看的。”
安大小姐臉上泛起股淡淡地紅暈,柔道:“怡君她性格散漫,對你確實深情款款、關懷厚愛,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潛入北齊,這般危險的事情,你還要去麼?!”
安大小姐臉上微笑,脈脈望着他,神情淡雅,眸子深出卻盡是不捨。
她輕柔的話語不斷在趙閒耳邊迴盪,倒叫趙閒沉默了半晌。
我傻嘛?趙閒看了看手中玉佩,和那嬌妻美妾的思念之情,心中尤爲不忍。
可事情總要有人去做,不是嗎?趙閒輕輕搖頭,臉色露出一抹苦笑。
見他久久不說話,安大小姐嫣然一笑:“這和你平日裡的性子不符,你生性比怡君都散漫,也沒見你喜歡征戰沙場。要舍下如花美眷,去北齊做那九死一生之事,你真的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趙閒長長唉了一聲,無奈道:“你以爲我想去麼?可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偏偏我還是唯一適合去做這件事的人,沒法逃避,就要去爭取,多說這些有何意義?”
安碧柔呆呆望着他,忽然想起許多的事,仙爲客中的初露鋒芒,花神節上桃花之論,巴陵碼頭的英雄救美,洪湖匪寨裡的驚心動魄。這一路走來,他時而無恥、時而血性,言語輕佻,手腳放蕩,那痞痞的輕佻樣子早已深入心懷。很難將他與夢想着那個頂天立地的‘趙閒公子’聯繫。
現如今上了戰場,才發現他確實是錚錚傲骨的男兒,輕描淡寫變化解武昌之圍,那份膽氣讓人驚豔。可閒下來,他又變的那般無恥,兩種極端的性格,讓人歡喜讓人憂,卻不知更喜歡哪一個他。
見安大小姐盯在自己身上,臉上顏色時紅時白,時喜時憂,也不知是個什麼症狀。趙閒急忙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幾晃:“大小姐,你怎麼了?莫不是被我俊朗的外表迷住了心神,暗中打量這不好的企圖?”
“鬼才對你有企圖。”徐芷晴白他一眼,臉頰發燙的道:“我在想生意上的事情。”
趙閒攤開手盯住她臉頰嘿嘿道:“據一個西方的傳說,人說謊鼻子會變長,不信你看看你的小鼻子。”
安碧柔下意識地伸出小手。正想摸摸鼻子,忽地清醒了,急呸道:“你鼻子纔會變長。”
瞧見趙閒得意的壞笑,安碧柔又急急低下頭去,耳根熱的像火燒,二人一時無語,氣氛卻是旖旎溫馨。
“你早些回來,莫要讓她們憂心太久,”望着他將家書緊緊抓在手中,戀戀不捨的樣子,安碧柔幽幽道:“人家對你這麼好,你莫要輕待了這些好女子。”
趙閒笑道:“當然了,我這人的優點就是喜新不厭舊。”
“哼!無恥。”安大小姐不悅的哼了聲,美眸間竟然夾雜着繼續醋意。
趙閒擡了擡手,本想撫撫她的秀髮,想了想卻又罷手,牽着馬出門道:“時間不早,我得回營安排去了。爲了爭取時間,連夜我就動身,告辭了!……幫我照顧好安夫人。”
安碧柔一時沒反應過來,嗯了聲沒有說話。趙閒飛身上馬,方要邁出院子,卻聽安大小姐輕喚:“趙閒……”
趙閒回過頭來,只見大小姐眼眸如霧,臉上紅暈點點,纖纖素手緩緩取掉髮簪,滿頭青絲順滑而下,恍如江南最美的綢緞,柔順的垂至肩頭。
雪膚,鳳眼,柳眉,櫻脣,身段便如湖邊輕垂的楊柳嬌俏嫵媚、溫柔秀美,剎那間讓月光都失去了顏色。
“大小姐,你——”趙閒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又有點捨不得走了。
安碧柔羞澀輕笑:“我漂亮麼?!”
“漂亮。”趙閒傻傻點頭。
安碧柔眼中水霧緩緩升騰:“是不是和春天的桃花一般?”
“是的!比桃花都漂亮。”
安碧柔長長的睫毛顫抖,豆大的淚珠無聲滴落:“請你記住,你欠我一隻桃花,所以一定要回來!!若是不然……我願化身爲漫山遍野的桃花,在每個春天盛開,等待着我喜歡的人來採摘…”
望着安碧柔晶瑩剔透的淚珠、美麗純淨的笑容,還有那生死相隨的誓言。趙閒愣住了,心中種種此刻盡皆消失,似要被那深情所融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