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搖曳,寢殿中鴉雀無聲,靜的讓人後背發寒,
建始帝看着沈雨遞過來的秋水寶劍,尷尬的說不出話來,沈雨的意思,明顯是想讓他以死全節,
他後退了幾步,又氣又怒的道:“放肆,朕意已決,豈能聽信你一無知婦人的胡言亂語…”說到這裡,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趙閒都要殺到京都了,她是朕的皇后爲何一點也不慌張?莫非……
想的這裡,他頓時必然大怒:“你這個賤婦,早聽聞你與趙閒那廝糾纏不清,他奪了朕的天下你心裡高興對不對?妄朕對你不薄,你竟然三心二意,還想逼死朕!來人,把她給我拖出去斬了。”
建始帝唾沫橫飛,使喚着周圍的人。可殿中宮女卻無一人應聲,垂首而立做了聾子啞巴,把他氣的額頭青頸暴起,
沈雨被罵了半天,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眸子微微一擡,周圍宮娥便恭敬了退了下去。
她纖指輕輕撫摸劍刃,緩步走向建始帝:“陛下,我當你真的癡傻,不曾想到你也有聰明的時候,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你說的對,我與趙閒糾纏不清不是一天兩天,他奪了你的天下我照樣做我的皇后,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了?”
建始帝大發雷霆,將懷中珠寶盒摔在地上,大怒道:“你個賤人,朕乃一國之君,哪裡比不上趙閒那奸賊?若非聽信你爹那計劃立下血詔書密令,趙閒這輩子都是朕手底下的奴才,祖宗基業盡毀罪不在我,全是你們沈家父女的錯!”
沈雨在龍椅上坐下,含笑看着氣急敗壞的他:“自古亡國之君。都把責任推在無辜女子身上,商紂王周幽王皆是如此,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有什麼大錯?都是你們這些無能之輩尋出的替罪羊罷了。”
沈雨輕嘆幾聲,未等建始帝回話,她又讚許道:“不過。你把責任推在我的身上卻是沒錯,天下本來就毀在我手裡。你以爲一生謹慎極善御下之道的先帝,真會明目張膽的將遺詔交給一個臣子?你以爲趙閒真的是忠心耿耿,想要爲你統一天下才不顧性命奇襲北齊?你以爲我是因爲愛慕趙閒才當着你的面與他曖昧不明?錯了,趙閒早在二月初春花神節就已經起了反心,而我也在那時與他制定好了計劃。我還挺感謝你這麼容易就上當了。”
沈雨美眸微眯,俏臉白皙如玉美豔絕倫,那冷冷眼神卻讓人不敢直視,
瞧見往日乖巧文靜的沈小姐突然變得如此復有心機,建始帝渾身巨震,此時方纔醒悟過來。顫聲道:“你說父皇的遺詔是你僞造的?趙閒根本就沒想奇襲北齊,而是故意找機會讓朕立下血詔,從而鬧的現在民心盡失?這一切都是他的陷阱,他故意陷害朕?”
沈雨輕輕點頭:“你若無殺趙閒之心,豈會如此簡單的中招?你既不仁,就不要怪他人不義,當皇帝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還不明白嘛?‘
“你爲什麼要陷害朕?朕要殺了你這個賤人。‘他如夢初醒,氣急敗壞的拉起燭臺,衝到龍案前方往沈雨扎去,拿料到平時嬌弱的沈小姐,擡手挽了個劍花,便擊在他手腕上將燭臺打落在地,繼而擡起一腳踹飛了他,
“啊!”建始帝從小到大嬌生慣養,哪裡被人打過,頓時痛的半天沒爬起來。
沈雨重新起身,緩布向他走去,撫摸手中長劍,淡然道:“陛下,您是一國之君。身份尊貴無比,即便國破被俘,也有自盡的資格,死在他人手裡,可是有辱您身份的,陛下確定要我來動手送你一程嘛?”
建始帝捂住胸口疼的齜牙咧嘴,站不起來,只得往殿門爬去,哭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想死……”
“陛下,請注意您的身份,”沈雨淡淡搖頭:“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你不自盡趙閒如何稱帝?既然您下不了手,就只有我來幫幫你了!”說着,她掌中輕顫,長劍發出咻的一聲劍鳴,急急往建始帝咽喉刺去。
“住手!”就在建始帝驚恐絕望之際,門口猛的撲進來一個人影擋在他身前,哀聲道:“皇嫂,求你住手,”
月光映射,呈現出來人臉頰,柳眉杏眼,玉面櫻脣,三千青絲如墨順滑,隨着微風輕輕顫粟,身似三月楊柳般清瘦,似乎隨時都能折斷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花容如月,美不勝收,只可惜面色慘白如紙,淚水沾溼了衣襟,眸子深入骨髓的悲涼,絕望,不相信情緒交織,痛斷柔腸。
葉莎淚水模糊了妝容,擋在建始帝面前,乞求道:“求你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放了皇兄!”
建始帝連忙躲在葉莎身後,頭也不敢探出來。
沈雨秀眉微皺,放下長劍,淡淡道:“公主殿下,方纔的話,你都聽到了?”
葉莎輕輕點頭,跪在地上滿目悲涼的道:“沈小姐,求您高擡貴手放了皇兄,他對你們根本沒了威脅,求你留他一條生路,”
沈雨淡淡搖頭:“僞造遺囑的事情傳出去,趙閒就從除昏君的領袖,變成了機關算盡陰險毒辣的奸臣,現如今正值朝廷新老交替之際,他怎麼可能會讓知情的人活在世上?”
葉莎公主微微一震,嘴脣嶿半晌,眼淚禁不住落了下來。臉色木然僵硬,甚至帶着幾色自嘲,喃喃自語道:“是啊!他馬上就算新的皇上,怎麼會讓我們這些絆腳石留在世上…”
沈雨再次提起劍,眼神卻猶豫起來。前些日子,趙閒戰死的消息傳回京都,葉莎公主竟然哭暈了過去,之後便呆在國公府搭建的靈堂中,數次勸解也不肯離去,其心意京都可謂是人盡皆知了。
沈雨不想因爲一個小疏忽與趙閒鬧翻,躊躇片刻,輕聲問道:“你喜歡趙閒?”
葉莎雙目沒有絲毫變化,不言不語,只是自嘲越發的深了。
沈雨眼珠微微一轉,走到桌前倒下一杯酒來,將一些藥粉撒在其中,遞給她道:“看在趙閒愧對你的份上,你們二人,我留下一個,這杯毒酒回讓人死的沒有任何痛苦,貴爲一國之君,能留個全屍自也體面些。”
“不要,我不想死!”建始帝連連搖頭,如懼蛇蠍般的往後退去,目光祈求的看向葉莎。
“沈小姐,希望你說話算話,”葉莎癱軟在地上,看着那杯毒酒,盡然露出幾絲解脫的意味。
擡手接過,臉頰印在酒中,睫毛微顫卻不知心神飄到了那裡……
金凌湖畔的初次相遇,讓她初次對一個陌生的男人產生了好奇,只可惜他身邊陪着一個似曾相識紅裙女子,她沒能太多的瞭解。
棲霞寺外二度相逢,論對間那句偶然的“花前有雪自初塵”,時至今日依舊記憶猶新,可惜他是陪着心愛的女孩去上香的,僞裝成男兒的她沒能有太多接觸。
繼而荻花坊裡的江南第一才子之爭,金凌城外的孤身奮戰,每一道身形都刻在了她的腦海。
趙閒被棄之城外她擔心過,大勝歸來她高興過,從早到晚不停與侍女討論趙閒的好與壞,卻不知自己爲何如此。
或許是感興趣,恰好要回京的她,選擇了與趙閒同路,偷偷摸摸的跟隨在後面,甚至使小心思收買酒樓小二,將他引到了仙爲客酒樓‘偶遇’。
得知趙閒在尋找自己的妻子,那眼中的柔情和想念讓她徹夜難眠,翻閱無數卷宗,找到他的妻子時,竟然興奮的睡不着。
看到那個男人與心愛的妻子相會,她心中說不出的高興,不知從何時起,夾雜了淡淡的羨慕。
繼而花神節上,她雖然站在人羣之間,沒有引起注意,卻也被那美麗的愛情故事感動的心神盪漾。
數次相遇,她都不是那個男人對面的人,只能在旁邊羨慕的她,也在幻想那個男人會爲她浪漫一次。
事實上,她夢想成真了,那個男人爲她駁斥文武百官,讓皇上收回了成名,只是不想她嫁去東瀛。
她在大悲大喜的衝動下,懷着少女的激動和羞澀表白了。
“我喜歡你,我說我喜歡你,”這是她這輩子最大膽的話,或許永遠沒有機會說第二次,結果卻讓她心碎。
“你會恨我,恨之入骨……”這是他的話。
我怎麼會恨他?肯定是他看不上我,故意敷衍我的……葉莎爲此時痛心許久,卻仍然不明白哪句話的意思,
時至今日,那死而復生的男人回來了,在殿外聽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一直到毒酒送到嘴邊,她才明白那句話的意義。
葉莎委屈的讓人心酸,心口撕心裂肺的痛,想哭卻強咬着舌尖,點點腥甜滲入味蕾,即便沒有毒酒,她或許也會在下一刻死去,
她看向面色淡然的沈雨,顫聲道:“幫我給他帶句話,他說我會恨他,恨之入骨,恭喜他他做到了!”說罷,淚水奪眶而出,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再無一絲留戀之意。
一液過喉,絲絲辛辣刺激着神經,她反而安靜了許多,深深望了皇城一眼,酒杯掉落在光滑的地面上,滾出了很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