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玥宮絲毫沒有因爲之前的事情而大受影響,反倒是歌舞昇平,徹夜沉迷酒池肉林;重新受寵的冰姬更是使出渾身解數百般討好王上皇甫桀,她向來深諳媚術,幾乎一人霸着皇甫桀的龍牀,任憑其他女子如何努力也都不必放在眼裡。
牡丹苑本就與傾玥宮相距不遠,那邊的風花雪夜,這邊的獨守空房,鮮明對面,令人無限悽楚;好在,夜兮心如止水,整日想念母親,恨意將愛戀壓在心底,一碰她就心碎,撕裂的心痛折磨着夜兮,就算夜兮按照自己的承諾那樣養身體,還是不見當日的風采。
受重創之後,素姑大人暫緩對夜兮的懲戒,翠兒樂得不必天天彙報夜兮的慘狀,打從心底同情起夜兮;月桔失去夫人後也是以淚洗面,但相較夜兮,她不得不振作,免得讓夜兮更加傷心。錦若軒暫且有她們兩人在,夜兮倒是不覺得孤獨,可她內心抑鬱,不得排解,氣色一天比一天虛弱,身體反倒越養越差。
翠兒和月桔不忍看到夜兮自暴自棄,唯有暗地裡託人向王上稟報夜兮的病況,請求王上下令讓太醫過來瞧一瞧夜兮的情況;王上自然是不願看着夜兮香消玉損,當即下旨命太醫前往牡丹苑看病。
冬至,夜風寒冷,吹得外面樹葉呼呼作響;太醫帶着兩個小太監來到牡丹苑的錦若軒,按照宮裡的規矩,太醫是不能隨便觸碰夜兮的手腕,只得在夜兮手腕上放好絲絹,再由太醫把脈看診。
“咳咳咳……”夜兮捂着嘴,清咳兩聲,緩緩說道:“太醫,你只管照直說……”倒是夜兮不太看好自己,還以爲生得大病,這樣也好,纏病而死就不存在自殺,那王上就沒理由讓水族陪葬了。
太醫凝神屏氣,突然面色震驚,他仰起頭看了看夜兮,又嚇得撲通跪在地上;旁邊的月桔和翠兒還以爲真有什麼大病,跟着驚嚇不已,跪在地上等候太醫的結果;反而夜兮釋然笑道:“太醫,莫不是我真的惹了頑疾?”
“這……”太醫戰戰兢兢,輕聲說道:“夜兮姑娘,您身子太虛,並不是惹了頑疾,只是……只是鬱結心中難以排解……不過……”
“不過什麼?”月桔和翠兒比夜兮還着急,不約而同地追問。
“不過長期以往,怕是對肚子裡的胎兒有影響。”太醫偷瞄一眼夜兮,支吾地說道:“夜兮姑娘,您懷有身孕兩月……”
太醫說的結果完全出乎所有人預料,一時半會兒大家愣是沒反應過來;太醫跪在地上不敢再吱聲,他能檢查出來的是別人能否懷有身孕,可不能檢查這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的;之所以太醫會擔心,也是因爲在王宮這麼多年,自他親手熬製的墮胎藥就不計其數,往往都是在女子侍寢之後由連公公安排着,讓女子喝下這種藥,那麼就不可能懷上王上的子嗣。
這既是素姑大人的指令也是王上的命令,因爲王上根本就不會隨便讓別人生下他的孩子。
“懷有身孕……”月桔和翠兒面面相覷,過後她們因爲夜兮不是因爲有頑疾而身體虛弱感到高興;高興之餘,也不知道這懷有身孕是該喜還是該憂。
“夜兮姑娘……”翠兒緊握着夜兮的手,試着喚醒沉浸在這樣一個不可能的事實中的夜兮。
“我……”夜兮抽回手,把雙手輕輕地放在自己尚未凸起的肚腩上;她不敢太用力,彷彿她這時候就能感應到體內這個小生命的存在。
“小姐。”月桔跪着捧起夜兮的手,含淚地笑道:“會不會是夫人顯靈?一定是的……她不願小姐在世上這麼孤單單。”
夜兮措手不及地搖着頭,她鼻頭一酸,熱淚跟着氤氳了雙眼;翠兒和月桔激動不已,不管是該喜還是該憂,兩人都因爲這個小生命的出現而感到一絲希望。
月桔攙扶着夜兮睡下,突然夜兮腦海中浮現最後一次見到瑾公子的時候,他們纏綿到天亮,他許下諾言,說會帶她走,他許下諾言,會再來看她;可是結果卻偏偏讓她知道,他是誰,他不是瑾公子嗎?他真的是那個十惡不赦,殺了自己親孃的桀王嗎?
夜兮閉上眼,淚水沿着兩鬢滑落,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她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自己,她現在不是一個人,是兩條命……她沒有選擇地活着;以前是爲了水族
,現在是爲了她肚子裡的這個,爲什麼她總是不由自主,一個死去的理由都沒有,要活着忍受無盡的折磨,要活着爲自己恨的仇人撫養孩兒。
“懷有身孕?”素姑大人半道將太醫截下來,沒料到得知這樣一個不清不楚,猶如五雷轟頂的消息。
“是,素姑大人,臣把脈兩次,已經確診。”太醫一五一十地說道:“只是……”
“只是什麼?”
“這孩兒……”太醫猶豫地說:“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王上的。”
素姑大人斜睨一眼太醫,冷笑反問:“你說呢?”
太醫慌張地吞了吞唾液,心事重重地說:“臣還得回去跟王上彙報,王上是知道臣要爲夜兮姑娘看診。”
素姑大人踱步凝思,看樣子很苦惱;她猛地想起沙夫人一句話:“雖然這一粒棋子,你之前有防範,但始終防不勝防,於是我棄帥保卒,置之死地而後生。”
“哼,想置之死地而後生?”素姑大人陰冷低啐:“我就把你們連根拔起。”
“身子要挺直,還有眼神,不能四處張望,要盯着前方的目標。”當時在梅園跟着瑾公子學習劍術的日子不復存在,可每一個回憶仍然在夜兮心裡生了根發了芽,就算她不願相信,事實上心裡一直忘不了。
夜兮從牀上爬起來,她從牀頭拿出藏匿的雲落劍,將雲落緊緊地抱在懷中;正巧端着茶水走進來的月桔看到,還以爲夜兮想不開尋死,不禁嚇得茶杯都掉在地上。
“小姐……”月桔撲過去,緊張地問:“小姐,你要幹什麼?”
夜兮一怔,繼而安撫:“月桔,我只是想看看雲落劍,你以爲我會想不開自盡嗎?”
“小姐。”月桔哽咽地說:“這些時日發生太多事情,月桔……月桔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小姐,您千萬不要丟下月桔一個人啊。”
夜兮撫摸月桔的臉,輕輕地擦拭她的眼淚,勉強地笑道:“月桔,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因爲我也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你不必擔心我,我不會尋死,我會好好地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