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兮不知道昏睡多久才甦醒,她原以爲自己再也不會醒來,就這樣睡着了,在夢中還可以見到母親;可是折磨纔剛剛開始,她的生命力像是杵立在雪堆裡的梅花,孤立傲然,任憑風霜的摧殘,卻依然活得堅定。
掙扎着爬起來,她渾身酸楚,自己估摸着是感染風寒,變得更虛弱;這幾天下來,果然再也沒有人理會她,素姑大人分明要讓自己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自生自滅,她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她看着自己的時候,眼神裡面充滿一種說不出的仇恨?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她惹怒了素姑大人?她不知道,她怎麼想都不明白;頭又在發熱了,她拖曳着身軀向門口前進。
“吱噫——”房門開啓後,外面的雪景讓她眼前豁然一亮;夜兮放眼望去,看到梅花飛舞的梅林,頓時有種視覺上的撞擊,原來開了梅花的梅樹不止那一棵,旁邊還有一株梅樹也掛滿了粉色花瓣。
夜兮頓時精神振作,她縮着全身走出去,站在橋頭眺望着梅花園;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她沒什麼好留戀的,唯有記掛着的這片梅林。
再往前走,踏在雪地裡的不一樣的感覺迫使夜兮往腳下關注,看到雪地融化,偶爾能見到草地,夜兮再也忍不住地驚呼一聲;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夜兮掐了自己,疼痛使得她恢復神志,看來這不是夢境,更不是迴光返照。
梅林的變化讓夜兮措手不及,她蹲下來用手撥弄白雪,被千年積雪覆蓋的草地就在自己眼前,其實雪地下面就是綠茵茵的草地,如若不是積雪,這裡恐怕也是人間仙境。
梅花開了,雪地也開始融化,天寒宮的禁忌一次次被夜兮打破;她在天寒宮的生死沒有人會記得,但是宮女們在私底下還是會冒着殺頭的危險議論紛紛。
皇甫桀端坐桌邊看書,書房外面宮女們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就傳入他耳中;皇甫桀脾氣本就不是太好,被人打擾的他立刻拉下臉來,衝着連公公叱喝:“是誰在本王書房外面喧譁?”
連公公轉了轉眼珠子,走出去責罵了兩個路過的小宮女,罰完之後,連公公諂笑地走進來,恭敬回道:“王上,兩個剛進宮的宮婢,不懂規矩,不過奴才已經把他們罰去內司監了。”
皇甫桀放下書本,慵懶地問道:“宮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最近總聽
到這些宮婢們私下裡傳論是非。”
連公公想了想,便說:“王上,皇宮上下都很祥和,素姑大人一直都把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不會出現什麼事情,都是這些不聽話的宮女們,剛剛進宮就膽大妄爲,不過奴才一定會嚴加看管,絕對不會再擾亂聖君。”
皇甫桀瞥了一眼連公公,哼笑道:“狗奴才,就你說話最爲動聽,素姑大人恐怕也是對你莫可奈何吧。”
“呵呵,奴才倚仗素姑大人的提攜纔能有幸伺候王上,自然是不敢忘恩。”連公公垂着頭笑道。
“嗯,算你有點良心,賞。”皇甫桀頓時心情大好。
“多謝王上。”連公公舒了一口氣,他在乎的不是賞金,反而是王上的心情,好在自己還算機靈,沒有讓王上因此而動怒。
夜兮跪在雪地裡,她拾起地面的梅花花瓣,抿了抿乾涸的嘴脣,猶豫再三,她緩慢地把花瓣靠近自己嘴邊;肚腩又發出聲音,兩天沒有吃喝,加之她又感染風寒,這種錐心的飢寒交迫使得她再也不能忍受。
本來是打算把所有花瓣埋葬起來以示紀念,可是現在唯有吃花瓣來填飽肚子;雪水倒是可以替代生活用水,但是梅花園裡面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充飢的食物,要是往後面爬上了邶寒山,只怕到時候給野獸填了肚子,思量之下,夜兮只得撿地上的花瓣食用。
夜兮一邊咀嚼花瓣一邊跪在雪地裡沉思,她的淚早已經風乾,她的意志力瀕臨瓦解,但是她答應了母親,她必須活下去的信念,所以連死都沒有了勇氣。
夜兮很心疼梅花,她將多餘的花瓣放進自己衣兜裡,當扶着樹幹站起來時,因爲突出的樹枝紮了自己的手指,瞬間的刺痛讓她猛然一驚;她似乎想起來一種狀況,每一次當她被梅樹扎傷了手,第二天就有梅樹開了花。
這一次也是紮了手,鮮血留在樹枝上,會不會明天這一株梅樹也會開了梅花?夜兮很興奮,想着想着也不覺得寒冷了。
火爐裡面的火勢越燒越旺,好在素姑大人忘了撤走火爐,否則夜兮肯定凍死;她睡不着,時不時會開門偷看梅樹究竟會不會開花。
“咔嚓……”好像有什麼聲音越來越靠近,夜兮屏住呼吸仔細地聆聽外面的動靜,很快她辨出這是人踩踏在雪地裡發出的細微的響聲,不對啊!天寒門已經關
閉了,除卻她,還能有誰出現在梅花園?
夜兮嚇得怔住,坐在火爐邊上一動不動;氅衣被她緊緊地抓牢,她的身子因爲四周的寂靜而越發地抖瑟,住進來後,每一分鐘似乎都不敢鬆懈,緊繃着每一根神經的夜兮顯得異常鎮定。
“呼——”一陣狂風吹開了房門,外面的風雪驚醒了夜兮的恐慌,她順勢望過去,又被眼前的一切震懾。
一雙俊目明若曙星,寒光炯炯;只見來者,面如美玉,長髮披肩,隨意地散落在兩鬢,趁風飄起,落在肩上,格外地英氣逼人;端的風神俊魅,帝王之相,令人望而肅然起敬。
夜兮看得癡了,一時間忘了把持目光的肆虐;男子往前踏一步,整個人魁梧堂堂,將房門口幾乎堵塞。
在男人眼中,夜兮不是美得足以令他神魂顛倒,可是她眸光清澈,彷彿清泉淌過心間;以往那些女子都是畢恭畢敬,眼神躲閃,就怕看清楚他的樣貌,就怕愛得癡狂。
“你是誰?”夜兮站起來,輕問一聲。
這一句似曾相識,男人微蹙眉心,傲然反問:“你又是誰?”
夜兮莫名地緊張,她後退半步,咬着脣說:“我叫夜兮,是住在這裡的,可是你……不應該出現在梅園。”
“哼,不應該出現在梅園?”男人不屑冷笑,這句話彷彿是說一個主人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臥室那般可笑。
夜兮點了點頭,堅定地說:“素姑大人知道了,會責罰你的,你還是趕緊走吧。”
“如果不走呢?”男人面無表情地問。
夜兮擔憂地勸道:“哎呀,這裡有什麼好,天寒地凍的,你要是不怕死就留下吧。”
“這麼說,你不怕死?”
夜兮嘟着嘴,說:“是人都怕死……”
“那你還留在這裡?”
“因爲……”夜兮覺得自己是不是和這個陌生人說的太多了,於是反問:“喂,你問那麼多幹什麼,你如若被責罰可別管我沒提醒你。”
男人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你放心,我駐守天寒宮,有權利進出,素姑大人不會責罰我。”
夜兮鬆了一口氣,微笑地說:“原來你是守衛……”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守衛,夜兮暗自想了想,可是又很害羞地別過臉,怪自己居然會這麼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