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出來,夏妙然還覺得恍若隔世。
和張婷婷的接觸只是一次,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但那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從交流中,夏妙然也能看出張婷婷是個很愛慕虛榮的女孩子,不過夏妙然並不介意。身邊這樣的人太多,天底下又有幾個是真正不愛慕虛榮的呢?尤其是長相不錯身材也不錯的,只是虛榮的程度不同罷了。
曾經有人問過夏妙然,交朋友要不要看他的家世背景有錢沒錢,夏妙然很坦然的回答說:“從來不看。”
對方問她爲什麼,夏妙然道:“或許這話很傷人,但是在這個國家比我家有錢的也沒幾個,我總不能只跟這幾個人交朋友。”
對方默然,這也是實情,所以夏妙然從來不介意自己的朋友有錢沒錢以及是否愛慕虛榮。虛榮沒什麼不好,只不過有些人虛榮過後只剩下自怨自艾,而有些,則會把虛榮當作動力,好讓自己享受的了這種虛榮。
昨天夏妙然的心情很不好,而張婷婷出現了,她至少扮演了一次傾聽者,開解了夏妙然的心情。
可是現在,這個人卻突然就這麼失蹤了。
被請到警局的時候,夏妙然自然的跟家裡聯繫過了。夏文瑞打了個電話給市局某位領導,那位領導乾脆是自己親自來到了這個分局,生怕手下人會冒犯夏妙然。夏妙然也趁此打聽了一下案情的始末和進展,當得知警方沒有半點線索,只是推測張婷婷到了家門口卻又想起要買東西,然後就在監控顧及不到的地段出了事,顯然作案者是個老手之後,夏妙然知道,如果對方不是存心綁架打算勒索錢財,那麼過些日子應該就會在某處發現張婷婷的屍體。
如果是強姦,對方不會如此大費周折,唯一的希望就是綁架。
但若是綁架,張強鬆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勒索對象,或許他手腳並不乾淨,但是一個高校的系教務主任,能撈多少錢呢?他全部的身家加在一起,把房子都算上,估計也到不了一千萬。手裡能拿出的現錢基本不會高於二百萬的數目,這樣的人,絕非綁票勒索的優質對象。這實在很對不起對方如此精細的策劃——能在如今密密麻麻的監控之間,找到一個盲區,這並不容易。
藉着自家的身份,夏妙然對那位市局的領導很客氣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如果有線索,需要幫助,她可以動用夏家的影響力。意思很明確,夏妙然不希望這件事不了了之。
那位領導記在了心裡,他和夏家來往甚密,自然知道夏妙然在夏家是絕對說得上話的,而不是那種可有可無的少爺小姐。
從警局走出來,那位領導說要送夏妙然回家,夏妙然委婉的拒絕了。
沿着馬路走了一小段,夏妙然依舊想不明白,如果是綁架,這會兒也應該跟張家聯繫了,可若不是綁架,張強鬆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值得那個人對他的女兒下手呢?而至於張婷婷自己得罪了人,夏妙然乾脆就是想都沒想過,她不認爲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子能得罪這樣的人。
一輛頗爲奢華的商務車緩緩停在了夏妙然的身邊,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夏妙然熟悉的面孔。
“夏妙然同學,你今天沒自己開車麼?”嚴曉遠在夏妙然之前就被請到了警局,不過從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嚴曉遠沒有任何疑點,問過話之後,警方也讓他離開,恰好遇到比他稍早離開的夏妙然。
夏妙然擡起頭,有些意外,也有些瞭然。她情緒略顯低落的說:“你也來錄口供啊。”
嚴曉遠故作悲慼的點了點頭,道:“是呀,真是沒想到……”聲音裡,還藏着少許的哽咽,演技高超。
可是夏妙然卻覺得有些奇怪,張婷婷和她認識的時間其實比嚴曉遠還長,即便彼此對應的關係不同,嚴曉遠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對張婷婷產生如此之深的感情吧?
在聽說張婷婷失蹤之後,夏妙然更多的是訝然,少許悲傷或許會有,但那都是來自於手足無措的悲傷,而並非來自於情感。
現在看到嚴曉遠如此悲慼,悲慼到竟然眼中含淚,夏妙然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
但又無從懷疑,夏妙然只得告訴自己,或許是嚴曉遠這人感情比較豐富,爲人比較感性吧。
也是,畢竟是剛剛相親過,而且雙方都很滿意,眼看就要建立男女朋友關係了。就是一夜之間的工夫,卻被告知這人失蹤了,杳無音信,嚴曉遠爲此感到難過也是正常的。
“你回學校還是……?我送你吧。”嚴曉遠不失時機的發出邀請,夏妙然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夏妙然看了看前後,也不擔心嚴曉遠會有什麼危險,便點點頭,道:“那就多謝嚴老師了。”或許是覺得嚴曉遠對自己的熱情不那麼簡單,她用“嚴老師”這樣的稱呼試圖阻隔她和嚴曉遠之間的關係。
拉開車門,夏妙然坐在了GMC的後座,跟嚴曉遠保持着合理的距離。
“回學校?還是你想先回家?”嚴曉遠開動了車子之後問到。
夏妙然在吳東大學附近有套小房子,平時並不住在那裡,只是爲了偶爾過去休息,以及可以把車停在那兒。沒有特別的原因,她並不想開着自己的蘭博基尼到學校裡來,哪怕這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到維京小區吧,我想回去休息休息。”想了想,夏妙然又補充道:“謝謝你了,嚴老師。”
嚴曉遠詭異的一笑,開着車往維京小區駛去。
維京小區就在鬧市區,但卻剛好拐進一個安靜的角落,四周都是高高的寫字樓,是個絕對的鬧中取靜的好地段。
這裡的房價從小區建成,就幾乎是吳東城內最高的,現在更是趨近十萬元一個平方,絕對的貴族小區。
相應的,貴族小區的安保措施也就格外的好,但即便如此,出了這個小區,到熱鬧的大馬路之間,依舊還是會有一小段沒有監控的路段。
車子駛進去,嚴曉遠早已觀察好了下手的地點。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嚴曉遠很殷勤的跳下車,速度極快的幫夏妙然拉開了車門。他只是爲了在夏妙然身上種個蠱而已,就好像頭一晚的張婷婷。張婷婷之所以會在走到自家門口卻又掉頭走出小區,完全就是因爲嚴曉遠手裡的那面小鼓的召喚。
下蠱是個技術活兒,可也非得嚴曉遠親自接觸到對方的肢體,才能下蠱成功,嚴曉遠必須藉着替夏妙然開車門的機會,假作不經意的碰到夏妙然。
夏妙然再度感覺到了一絲奇怪的氣息,嚴曉遠幹嘛那麼殷勤?而且他的速度也太快了。
車子幾乎剛停,夏妙然也就順手伸向車門把手想要把門拉開,可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嚴曉遠竟然已經推開車門跳了下去而且順利的拉開了後車門。
夏妙然也來不及細想,她只是以爲嚴曉遠對她有所企圖,這樣的男人她見多了,昨晚夏妙然其實就覺得嚴曉遠看自己的目光其實比看張婷婷還要熱切。只不過後來他沒有再表現出任何不該有的舉動,否則夏妙然是絕不會上他的車的。
伸腿下車,嚴曉遠很紳士的伸出一隻手,這也算是上流社會的禮節之一,夏妙然不虞有他,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嚴曉遠的胳膊上。
只覺得自己的指尖微微一跳,夏妙然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這並沒有後續的狀況,這跳動也足夠輕微,夏妙然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好了,謝謝你,嚴老師,我進去了,您早些回學校吧。”
夏妙然站定之後,看着嚴曉遠,很禮貌很客氣但也很抗拒的說。
嚴曉遠笑了笑,道:“那好,夏妙然同學,你好好休息。學校那邊需不需要我幫你請個假?”
“不用了,我會自己打電話的。”
“那好,再見!”
說罷,嚴曉遠自己上車,重新發動之後掉頭而去。
夏妙然有些狐疑,嚴曉遠似乎又沒有什麼企圖了。但是,爲什麼剛纔他的笑容就好像之前發生的事情都不存在一般呢?從他剛纔那個笑容,根本看不出之前他曾如此悲慟。他的悲傷不正常,此刻的笑容更加不正常。
“這個人,好奇怪。”夏妙然心裡嘀咕着,卻不知身上已經被嚴曉遠種了蠱,幾分鐘之後,她就將重蹈張婷婷的覆轍。
走進了小區,夏妙然直奔自己住的那幢樓。
而嚴曉遠,則把車很快就停在了路邊。
依舊是監控斷檔之處,嚴曉遠再度從懷裡摸出了一面精緻的小鼓。
輕輕的在鼓面上一拍,還是那聲好聽的“咚”聲,小區裡已經走進樓洞的夏妙然,身體猛然一震,雙目瞬間失神,竟然不由自主的緩緩轉身,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又走出了單元門,朝着小區大門的方向走去。
經過小區大門的時候,小區的保安還跟夏妙然打招呼:“夏小姐,剛回來就出去啊?”
可是夏妙然卻並未理會保安,保安覺得奇怪,平時夏妙然都是對他們這些人很客氣的啊,而且,就在剛剛她進小區的時候,還跟保安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現在怎麼不理人了呢?
保安當然不敢上前阻攔,他在想,或許夏妙然心裡有事沒在意自己跟她說的話吧。
夏妙然出門之後,朝着嚴曉遠停車之處緩緩走了過去,嚴曉遠遠遠的看見夏妙然懵然無知已然完全失去神智的向自己走來,他那對狹長的雙眼,顯得更加狹長,嘴角,也揚起和昨夜同樣詭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