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酉時,三聲鐘響,悠揚靜遠,已經回到屋中的許半生聽到各式腳步聲,這是於道堂受教的外門弟子回來了。
道堂受教,一個月只有一回,倒是並不強迫外門弟子皆去聽從內門弟子教誨,但是爲了自身的修煉,幾乎還從未有過哪位外門弟子不去聆聽前輩的經驗之談的。
世人談起修煉,往往總是說起那些一經閉關就幾個月乃至數年數十年的,可那是跟隨修爲而定的,外門高不過煉氣期,低只是先天的這些弟子,即便全心修煉,也很少有能半個月不出關的。而且,由於初登仙路,在修煉過程中產生的疑問實在太多,彼此之間的交流雖然可以解一部分惑,可更多的還是要在道堂之中才能弄個明白。
是以除非是已經達到了築基期,只是在等待每年那個特殊的時間完成內門的考覈才能進入內門成爲正式弟子的人,其他人都不會放過這一個月一次聆聽內門前輩教誨的機會。在道堂傳道之人,至少也是築基中期以上,內門是不會派出築基初期的弟子來傳道的。有時候,甚至會是金丹傳道,那就更加要去聆聽教誨了,光是在金丹的威赫之下感受一下其成丹之後的氣勢,對於修煉就已經有莫大的好處。
原本許半生並不關心其他外門弟子,他並不是來交朋友的,而且朋友這種事,始終是投緣才行,他性子一向清淡,並沒有呼朋喚友的習慣,也更加不習慣去主動的結識某些人。
在這片天地之間,許半生本就是個孤獨的行者,雖然看上去和這個世界的人類沒什麼不同,可許半生自己的心底,卻始終存在着一種隔閡,他清晰的知道自己並非這個世界的人,他選擇修仙的目的,也跟這個世界的其他修仙者並不相同。
修煉是爲了什麼?
答案衆說紛紜。
有些人會說是爲了得道。
有些人會說是爲了長生。
有些人會說是爲了神通。
有些人會說是爲了更加強大。
還有些人,甚至根本就回答不出來自己爲何要踏上修仙之路,他們不過是隨波逐流人云亦云,大家都在嘗試着往修仙途上走,他也便隨衆而行,自己根本都沒有想過爲何要修仙。
而許半生,卻擁有一個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答案,他修仙的唯一原因,就是要自成一個世界,讓林淺等十人可以和他共享一片藍天,呼吸同一口空氣。
可許半生不主動,不代表就不會有人主動的找上他。
坐在屋裡,許半生喝着茶水,雖然只是普通的茶水,可跟在東神州的時候所喝的茶完全不同。
許家是東神州赫赫有名的修行家族,無論是聲望還是財富,都堪稱東神州最頂尖的家族之一,許半生的父親許如軒又是下一代族長最有力的爭奪者,許半生在家裡喝到的茶水,自然也是最頂尖的茶葉泡製而成。
在地球上的時候,許半生也沒少喝昂貴的茶葉,可跟在許家的相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
而今天這杯茶,卻又讓許半生感慨造物者的神奇。
這茶葉之中,竟然蘊含着絲絲的靈氣,雖然只有一絲,可卻使得茶葉的滋味變得異常的美妙起來。
喝茶的同時也是一種修煉,雖然這絲靈氣幾等於無,可卻爽口順滑,齒頰留香,一口下去,只覺得世間茶水莫不過如此,只有這一杯才配被稱之爲真正的茶水。
一邊品味着茶水之間那絲若有還無的靈氣,許半生一邊小心翼翼的捕捉着它們,然後將其煉化,留存在自己的氣海之中。
耳中聽到屋外有人在輕聲議論。
“這就是今年唯一的新來者啊,我來看看,他叫個什麼名字。”
腳步聲響,兩步之後便停了下來,房門外的門框之上,掛着一個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寫着許半生的姓名以及現在的修爲等級。
“許半生……”那人一字一頓的讀出了許半生的性命,隨即咦了一聲,似乎很是驚訝。
另一個聲音響起:“許半生,煉氣一重天……”
又一個聲音響起:“十六歲。”
隨即是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顯然,這幾個人都被許半生如此年輕竟然就已經邁入煉氣期而感到無比的驚訝。
“是個散修吧?”有人疑惑着說道。
“散修怎麼可能十六歲就達到煉氣期?你看外頭那些散修,連飯都吃不飽,整天都爲了一口靈谷奔忙,哪有什麼時間修煉。”
“可是十六歲,應該不是今年的新人吧?”這個新人,所說的肯定是指剛剛來到中神州。
又有人猜測:“也不是沒可能,或許在下邊的大比之****還是十五歲,就在來到中神州的這段時間裡剛好滿了十六歲呢?”
“這怎麼可能?你見過一個差一兩個月就滿十六歲的人,好不容易纔突破先天,然後在這一兩個月的路途之中就能突破煉氣期?”
“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這也太奇怪了。十六歲的煉氣一重天,至少也是個單靈根了吧?就算上門不選走,左道旁門怎麼可能不要他,偏要來咱們這個小門小派……”後邊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像是嘀咕一般,看來他也知道自己在太一派裡說太一派太小不是太合適。
“哎呀,這麼費勁猜什麼猜啊,直接敲開門問問他不就得了?”
立刻有好幾個聲音同時反駁:“不管怎麼樣,十六歲就煉氣一重天,終歸算是個天才了。這種天才,你覺得他會告訴咱們實話麼?”
“天才怎麼了?天才也是新人,新人就該孝敬孝敬我們,咱們當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問他幾句話他還敢不回答了?”
這位說歸說,可真讓他去敲門,他也沒那個膽子,雖然他已經是煉氣三重天的修爲,可他也知道師門對於一個十六歲的煉氣一重天會有多重視。
許半生笑着搖了搖頭,這還真像是某個作家說過的話那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不找事,也往往有事找上門來。
外頭依舊衆說紛紜,門上一塊小小的木牌已經引起了外門諸多弟子的注意。
正在嘈嘈切切的時候,一個聲音穿透了所有的議論,高聲說道:“都給我讓開。”
外邊瞬間安靜了,許半生有些奇怪,難道是有內門的人來了?
隨即,許半生的臉色變了,因爲他這間屋的房門被人暴力的一腳踹開,一股威勢頓時被送進了屋中。
許半生再也不能好整以暇的喝茶,被人踹了門,他總歸是要看一看的。無論他多不想惹麻煩,可這踹門之人顯然是來找麻煩的,他總歸是要面對。
放眼看去,門口站着一名大約二十來歲的青年,臉上掛着憤怒的表情,正用一雙牛眼瞪着自己。
許半生很奇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得罪了這個人,他到現在爲止還沒跟任何外門的弟子接觸過呢。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來人一指許半生,很是氣焰囂張的說道。
許半生緩緩點了點頭,他注意到除了有幾個人跟在那個青年身後之外,其餘的人都已經自覺的閃到了一旁,不用走出去,也知道自己房門外已經圍滿了人,但卻都不敢靠近這名青年身邊三尺之內。
“既然是新來的,我就教教你作爲一個新人應該知道的規矩。先去給我打一盆洗腳水來!”那人很是倨傲,又帶着不屑的說到,旁邊的弟子眼神之中已經帶有少許對許半生的擔憂,而他身後的那幾個人,則是紛紛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許半生還是淡淡一笑,開口說道:“你沒長腿又要洗個什麼腳來?”
雖說許半生並不想惹事,甚至他根本就不想多跟這些人來往,只被太一派這種不知名的小門派選中的弟子,根本就不是許半生應當關注的對象。除非遇見特別閤眼緣對脾性的,否則許半生還真是無意跟這裡任何人交什麼朋友。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許半生修煉的目的跟他們根本就不在一個位面上,天賦也完全不是一個等級,自然就不想跟這些人有什麼太多的交集。
可這並不意味着許半生就可以容忍有人如此挑釁。
縱然不知道這傢伙犯的什麼病,發的什麼瘋,莫名其妙的也能上門挑釁,可許半生也絕不會允許有人如此,若是這一次示了弱,以後恐怕天天都會有人如此。
聽到許半生的話,那人明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是許半生說他若是有腿就該自己去打水,讓別人打水就意味着沒腿,沒腿自然也就不用洗腳了。
青年大怒,他顯然是沒想到許半生一個新人竟然膽敢如此囂張。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那青年微虛雙眼,身體的威壓更顯恐怖。
許半生能夠感覺的出來,這青年的實力至少也是煉氣五重天以上,他已經感受過煉氣四重天的威壓是什麼模樣,許如脊雖然天賦不佳可也是實實在在的煉氣四重天,這青年的威壓猶在許如脊之上。
“我說,你沒長腿就不用洗腳了。今日你踹壞我的門,我不跟你計較,但是你必須把這扇門給我修好。”許半生的語氣絲毫不帶半點火氣,猶如在拉家常一般,可話裡的意思,卻讓那青年暴跳如雷。
“小子,你找死!”青年手臂一伸,原本二尺左右的手臂陡然延長,就像是橡皮做的一般,伸向許半生,朝着許半生的咽喉抓去。
許半生雙眼微寒,毫不猶豫的就拔劍在手,寒鐵軟劍散發出冰冷的寒意,直朝着那青年延長的手臂斬落下去。
青年急忙縮手,許半生這一劍也落了空。
周圍一片譁然之聲,許半生膽敢反抗已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青年竟然出手,也讓他們大吃了一驚。
當然,讓他們最爲驚訝的,是許半生竟然動了兵刃,而且,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許半生所持的寒鐵軟劍,絕對是一件法寶,以後絕對是可以用來煉製本命飛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