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帶着大蓋帽的人想要把唐風帶走,那些農民工全都急紅了眼,他們可分不清人民公安和衛生局執法人員之間的不同,這公安歷來是抓小偷的,今天怎麼反倒是把唐神醫給抓走了。
當第一個民工攔住了門口,其他的民工也紛紛圍了上去,大聲叫道:“對,不能把唐神醫帶走。”
一時間病房中的聲音嘈雜起來。
那爲首的衛生局人員皺了皺眉頭,然後有些厭惡的說道:“你們是誰?趕緊讓開,你們這是在妨礙司法人員執行公務。”
爲首的民工拍了拍胸膛,道:“是俺們求着唐神醫治病的,要抓就抓俺。”
“對,憑什麼抓好人?你們不去抓小偷,不去抓貪官,爲什麼來抓好醫生?”
這時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司法人員不滿的大罵道:“哪來的一羣土包子,今天怎麼這麼不順心的,你們再鬧騰,我們可要報警了。”
這羣農民心道:你小子糊塗了吧,你們就是警察,還報個狗屁警啊。他們也不理會威脅,瞬間衝了上去,把唐風又給強行按在了病牀上,然後一羣人圍城了一個大圈,阻止那些大蓋帽靠近。
歐陽雪見事情不妙,慌忙掏出電話,匆匆忙忙撥通了一個號碼:“爸,唐風出事了,市衛生局來人,要帶走他……王叔叔?哦,王叔叔還在手術室裡搶救着那個傷者呢……恩,爸,唐風,唐風他沒事吧……恩,好的,爸,你快一點回來把。”
而此時病房外已圍了很多人,一個金絲眼鏡的年輕人冷笑着看着這一切,而其中一個小護士看到那些大蓋帽時,也嚇了一跳,急急忙忙退出人羣,拿出手機就打,“姐,唐風出事了,”辰笑笑焦急的說道。
電話那頭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笑笑,你別急,哦,誰是唐風?”
辰笑笑一陣白眼,道:“就是住咱們家樓下的那個小醫生。”
“哦,出了什麼事?”
辰笑笑便將早上發生的事情,朝自己的律師姐姐辰虹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辰虹沉默了兩秒鐘,說道:“好的,笑笑,這事不用急,唐風沒問題的,放心吧,我立馬趕到醫院。”
辰笑笑聽到姐姐這樣說,立馬放下心來,她對自己的姐姐十分有信心,不管辰虹說什麼,她都會無條件的相信的。
這個時候,站在病房裡的楊曉芸正靜靜的看着這一切,她不僅在看,在聽,也在讓潘小凡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雖然楊曉芸神色平靜,但是她的內心卻充斥着一陣激熱的躁動。
十幾個民工與司法人員站在一起對峙着,毫不相讓,他們那彪悍的氣質,讓司法人員有些害怕,這些傢伙,可不能以常理思考,他們可還記得,當年那連殺十四人的胡云海同志,就是因爲上告無門,怒火衝心,才犯下那滔天大案的。
唐風心底微微感動,他覺得,無論這件事情的結果如何,自己已經很值了,能夠救活一條人命,能夠得到這麼多人的理解和支持,他覺得已經夠了。
這時一個司法人員已經撥通了金陵市公安局的報警電話,而屋外的蕭炎,也正撥打着一個一個的號碼,他可不僅僅是一個醫生,他的父親是西醫界的權威,在衛生部有着相當大的話語權。
很快一輛警車已呼嘯着趕來,接着七八名真正的公安已奔了過來,這一下更熱鬧了,其他的媒體也紛紛追了過來,他們沒法採訪到唐風和那些民工,但是隻要能拍到這些公安出勤的照片,這就已經夠了。
一條條新聞從他們的手上發出,一張張公安的圖片,一組組出勤的攝像已發向遠處,再配合上他們的解說詞,這已是一套完美的新聞。至於事情的真相,管他呢,先把事情報道出去,搶到第一手資料,先讓民衆爽一下,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唐風見警察已經到了,他生怕這些民工會觸犯法律,便掙脫衆人的幫扶,站起身來,道:“衆位哥哥叔叔,謝謝了,真的,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真的很感動。可是法律是必須得遵循的,我沒事的,放心吧。”
那司法人員“哼”了一聲,然後對身後兩人說道:“帶走。”
“慢着!”冷漠的如機器語言一般的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一個帶着黑框眼鏡,一身黑色西服的女子走了進來。
唐風一瞧,竟然是美女大律師辰虹。
辰虹飛快的從口袋中掏出律師證,來到那司法人員的面前,快速說道:“我是唐風先生的委託律師,現在我懷疑你們濫用職權,非法強行逮捕醫務人員。”
那爲首的衛生局人員看到律師證上的“辰虹”兩個字,已是嚇了一跳,他可是聽說過這個女子的大名的。
“唐風觸犯了醫師法,造成醫療糾紛,給衛生事業造成惡劣的影響,我們是帶他會去協助調查這件事的。”
辰虹一笑,道:“證據在哪裡?你看到有醫療糾紛了嗎,哪裡有惡劣影響?還有,請問是誰准許你們可以私自帶走一名醫生的?你們是刑事司法人員嗎?”
那人愣了一愣,隨即指着一旁的公安人員,道:“看,他們都是金陵市公安局的。”
辰虹點點頭,道:“我知道,我還知道,他們是來保護我的委託**益不受侵害的。”
那人一愣,看向一旁的幾名公安人員,只見他們沉默的站在當地,並不言語。
衛生局爲首之人一驚,這才知道這女子和公安局已經打過招呼了,他大怒道:“你放心,我會向法院提交訴訟申請的。”
辰虹面無表情,道:“那是你的權利,但是抓人,可是越權行爲了。你當然有權利行使訴訟權和維護衛生事業,但是你沒權隨意侮辱醫務人員。今天的事情,我保留對你們起訴的權利。謝謝。”
說完,辰虹踩着高跟鞋,向着病房外走去。
衛生局幾人面露羞色,然後憤然離去。
“隊,隊長,咱們不抓那個唐風了?”身後的一名胖子問道。
“抓個屁啊,怎麼抓?”
“可是蕭少爺的吩咐,咱們怎麼交代?”
爲首之人怒道:“還交代個屁,老子臉都丟盡了,回去立馬起訴唐風,聯繫蕭炎,蒐集證據。”
……
很快,公安局的人員也紛紛退去,趕來的記者見這件事情已報道完畢,也紛紛趕去下一個新聞點,只有楊曉芸和潘小凡二人,還留在唐風的病房裡。
楊曉芸手持着話筒,對準其中一個民工,輕聲道:“這位大哥?請問你是傷者的親人嗎?”
那民工點點頭,道:“俺叫驢蛋,手術室裡的那位是三毛子哥,俺們都是棒槌溝的。”
楊曉芸點點頭,繼續道:“那好,驢……蛋大哥,”說到這,楊曉芸有些崩潰,這名字取得,多說幾次都要成女流氓了,她繼續說道:“你能說一下當時的情形嗎?”
驢蛋奮力的點了點頭,道:“當時俺們的車隊在三一五國道上走着,結果不知誰家的狗竄了出來,俺三毛子哥爲了躲避那黃狗,結果撞在了護欄上,正巧那路邊的路燈歪了下來,把俺三毛子哥的身體給刺穿了。於是俺們迅速撥打了急救電話,結果救護車來了以後,見救不活了,就把俺們拉到了這家中醫院裡。”
這時二牛子搶了上來,激動的道:“到了這醫院,人家都不肯給俺三毛子哥搶救,說是必死無疑,那個什麼……什麼二附院更是不接,就讓救護車停在這家中醫院裡。”
十幾個民工七嘴八舌的描述着當時的情形,帶着濃厚山東味的普通話質樸而情深。
楊曉芸不住的點着頭,手中的話筒從一個個樸實的民工嘴前掠過。而潘小凡則將眼前這一幕,用最真實得拍攝手法,記錄了下來……
四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緩緩的推開了,三毛子躺在一個帶着透明防護罩的推車上,被緩緩推了出來。推車的後面,則是虛弱的直冒冷汗的王博強,他被幾個護士攙扶着,他很累很累,但是手術,真的是太成功了。
十幾個民工刷的一下圍了上去。
雖然麻醉藥效剛過,又經歷過如此的大手術,但是三毛子竟然能夠睜開眼睛,甚至面帶着笑容和驢蛋、二牛他們微弱的揮了揮手。
驢蛋“砰”的一聲跪了下去,嚎啕大哭,那種親人歸來的幸福感,讓這個經歷了幾十年貧窮困苦的大漢,淚水肆意。
十幾位民工齊齊朝着唐風和王博強拜倒,三毛子的命,就是他們的命!
楊曉芸站起身來,強自鎮靜的面向鏡頭,努力壓抑着顫抖的聲音,說道:“看到這一幕,我不知道大家在想些什麼。多久以來,我們沒有看到過這一幕。在這個醫患關係極度緊張的時代,醫療糾紛急劇上升的時期,我們能否從這件事情中尋找到一點根源。
人間有大愛,我希望有更多的醫生,能受到病人的如此愛戴。”
潘小凡則滿眼淚水的扛着攝像機,近處是楊曉芸那略帶顫抖的聲音,而遠處,則是十二個民工拜服在地的場景,以及三毛子,那蒼白而有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