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並未如同進宮時偷香竊玉時候翻牆而入,出宮對他來說很輕鬆,只需要走皇宮旁門便可。即便出宮時韓健法亦是一同出宮,也不敢有任何人相問,本身法亦只是一身普通的中性衣衫,也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男是女。
送法亦回東王府,韓健便要趕着去軍所衙門處理軍務。
一上午時間,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並未因爲新添子嗣而感覺到太多的開心,反倒是對將來有更多的憂愁。不過再一細想,只要是隨其自然,就算楊瑞將孩子生下來也沒什麼問題,關鍵是如何處理好這個子嗣的名分問題,楊瑞若真的生下子嗣,也不會將其留在宮中,而很長時間要將孩子送到宮外。這也是棘手的問題。
除非是他能與楊瑞儘快完婚,將他二人的關係公告天下。但似乎楊瑞並不急於這麼做,如今有了身孕,楊瑞更不會這麼做。
上午韓健很早就從軍所衙門出來,這幾天軍務上的事,主要是前線糧草物資的調度,林小夙病情已經有些好轉,雖然還是不能來辦公,即便在東王府裡,她還是能處理一些簡單的調動。本身林小夙對於糧草物資的數量以及負責人員的調配就很清楚,清楚到東王府少了她都有些運作不下去,即便林小夙尚在病中,韓健有時候也不得不麻煩一下她。
快到中午,韓健算算時間也該進宮了。
到皇宮中,楊瑞卻還沒到燁安閣。韓健讓小宮女進皇宮內苑知會過楊瑞,楊瑞才姍姍來遲,看得出她現在很慵懶,彷彿是當初知道自己身有孕事的楊蓯兒一樣,對於公事反倒沒那麼上心了。
“既然來了。一起吃頓午飯再出宮不遲。”
楊瑞說着,讓小太監去膳房那邊傳膳。自己則跟韓健說了說如今的朝廷大小事務,因爲沒人在場,楊瑞說着說着便說道孕事上來。
“以後妾身必然不能太多兼顧於朝事,夫君還要多操勞了。”楊瑞最後看着韓健,帶着一點幸福的笑容說道。
韓健笑了笑。楊瑞說這種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雖然也算是真摯,但鬼才知道她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麼。本身楊瑞是那種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身爲帝王,她自然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城府,就算是對身邊至親之人,她說話做事也會有所保留。就好像到現在,韓健仍舊對楊瑞身邊的情報體系無法摸透。
膳食送來,韓健與楊瑞共食。相比於二人同榻共枕,兩人坐下來吃頓家常便飯的似乎後更少一些。
楊瑞不斷給韓健夾菜,好像怕韓健吃不飽一樣。
韓健道:“瑞兒你現在是一人肩負兩人,應該是你多吃一些纔是。”
“瞧夫君你說的,妾身難道還會讓自己餓着不成?這一天來,妾身吃的東西不少,所以纔沒什麼胃口。”
韓健心說是自己多慮了。
吃過午飯,楊瑞這才道:“夫君在這裡稍等。妾身進去換上平素的衣衫,與夫君你一同出宮。”
韓健點了點頭。他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帶楊瑞去看大夫。雖然宮中有最基本的御醫,畢竟身爲帝王,也怕自己有病有災,可現在楊瑞身懷孕事,她又想保密,就連身邊人都不能告訴。更何況那些不可信的御醫?反倒要與他跟一個普通百姓婦人一樣出宮去找大夫瞧病,其實楊瑞也只是求個心安,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懷孕。
等楊瑞換好衣衫出來,卻是一身男裝。隱約韓健記得當初楊瑞曾以大致的一套裝束微服出宮,當初還是與楊曦一起。
這次楊瑞與他出宮。就不能調動任何侍衛和太監宮女,一切都要低調,就連出宮韓健也不能帶那些侍衛一同前去,畢竟如此就會被人察覺到,尤其韓健身邊的侍衛,有很多還是韓鬆氏派到他身邊的眼線。
“從正陽門出宮,夫君不用擔心,妾身出宮之後也不多走,只需看過大夫,便回宮來。”
楊瑞說的輕鬆,但韓健想來卻不輕鬆。
現在他跟楊瑞可說是魏朝朝廷掌握實權的兩人,這麼出宮去,身邊又沒什麼人照應着,一旦有個什麼意外,後果不堪設想。可楊瑞自負武功卓絕,再加上她對自己的一身男裝也頗爲自信,又是身在洛陽她自己的主場,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害怕的道理。
韓健則懷着一些憂慮,與楊瑞一起到正陽門口,侍衛見到韓健與一人前來,其中自然有人能分辨出一身男裝的楊瑞便是當今的女皇。
韓健出宮的時候什麼話都沒說,也沒人敢上前來過問或者是搜查,畢竟這些宮廷的侍衛都是東王府體系下的士兵,對於東王不敢有所不敬。
到外面,楊瑞反而開懷了一些,走起路來也比出宮的時候更緩慢了一些,好像在遊覽城中風景一樣。
“沒想到北方戰事臨近,如今洛陽卻還是如此一副歌舞昇平的模樣。”楊瑞有些心滿意足,笑道,“這是夫君你治理有方,看來夫君比妾身更有當帝王的潛質。”
這話到底有幾分實誠韓健不清楚,但明顯楊瑞也有試探之意。楊瑞最怕的還不是他謀朝篡位?
現在看起來也沒這個必要了,因爲楊瑞自己身懷有孕,做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東王,比做一個謀朝篡位的權臣更輕鬆一些。楊瑞似乎也知道這個道理,韓健料想,她自己懷孕反而是高興下來,很大程度是因爲如此。
“我主要負責軍務,政務之上並未有太多過問。如今還是瑞兒你當朝,這功勞怎能記在我身上?”韓健語色平靜道。
“沒想到夫君卻還是如此謙遜之人,難得,難得。”楊瑞笑了笑,卻是將身子稍微靠近了韓健一些。
韓健與楊瑞繼續前行,路上也有不少的行人,但他二人穿着都很平素。也不會太礙眼。楊瑞突然問道:“夫君可知城中何處有大夫?”
韓健苦笑道:“瑞兒你不知?”
“妾身平日裡都在宮中,就算身體有疾也不會到宮外來,還以爲夫君你知道呢。”楊瑞像是在發小女兒家脾氣道。
“那問問路不就行了?”
韓健停下來,跟路邊打聽了一下,這時代的人都很忙,也並非所有人都對城中熟悉。韓健也是問了幾個人以後才大致知道,原來不遠處就有一家醫館。所謂的醫館,主要是賣藥的地方,不過會有一些常駐的大夫在問診,看了病,隨即也將藥抓了,大夫會從藥店那裡得到提成,這也是這時代醫館的主要運營模式。本身醫館內負責人不會直接經營給人看病的營生。除了那些很有名的大夫,普通大夫都需要掛在醫館的名下。若是做的不好,也容易被醫館所辭退,當然一些好的大夫也是城中一些大的醫館所爭搶之人。
到醫館外,裡面客人不少。因爲是冬日裡,平時得風寒的人也不少,剛進來,他們便知道一件事,就是城中因爲藥材的緊缺。使得藥材價格很高,要看病的話要花費不菲。即便如此。來看病的人還是很多,這也說明城中生病的人不少,一般的百姓生了小病,是不會到醫館這種地方來。
“兩位公子,請。”
有銀子好辦事,這次韓健進宮時候。特地帶了銀子,付上銀子就可以請到一邊的雅座,隔着屏風,裡面也會有茶點來招待。不過出於一種規則,就算是給了銀子也不能插隊。只能是慢慢等。
“真是的,早知道還不如去請個赤腳大夫到哪家客棧或者是酒樓去,也免得在這裡等。這麼下去,還不知何時能回宮。”楊瑞本身就想着求證自己是否懷孕,自然也就着急了一些。到了雅座之內,楊瑞忍不住抱怨道。
韓健則是難得清閒,坐下來也不說話。
上次與楊瑞這麼面對面以一身素服遊覽城中,還是在江都時候,那時候的楊瑞還是對他一副很冷淡的模樣。現在卻時過境遷,居然是爲楊瑞懷孕而來問診。
韓健正等着,卻從屏風往外看了看,卻是見到兩人認識的人。卻是寧繡言身邊的小丫鬟。
兩人正在抓藥,似乎也很急迫的模樣。
韓健對楊瑞示意他有事起身,便走出屏風,到兩個丫鬟面前,兩個丫鬟見到韓健明顯是嚇了一跳,正要下跪行禮,卻被韓健一手一個扶住。
“在外,不用拘禮。”韓健道,“你們出來,是誰生病了?”
“回……回老爺,是郡主病了。”一名丫鬟緊張道,“郡主這幾日茶飯不思,身體也有發寒的徵兆,夫人讓我二人出來抓藥,還給了奴婢這方子。”
韓健拿過來一看,果然是寧繡言的字跡。上面所列的藥材也不是很複雜,韓健在這個時代已經生活了快二十年,對於一些中藥還多少有些瞭解,的確不是什麼特別的方子。
韓健最初還想,難道是寧繡言有了身孕,想打胎?
“行了,你們拿着抓完藥就回去,一會我會過去看看。”韓健道。
“是,老爺。”
兩個丫鬟急急忙忙走了,韓健回到座位上,楊瑞眯着眼道:“那兩個丫頭,是什麼人?”
“哦,不說也罷。”韓健自然不想在楊瑞面前提及寧繡言和楊秀秀,這二人始終是楊瑞對他不滿的根由,一個是寧原送給他的女人,另一個則是楊瑞千方百計想嫁出去的小堂妹。
“不說難道以爲妾身就不知了?應該是寧家女那邊的丫鬟吧?”楊瑞沒好氣道,“你將安平也送過去,如今卻是誰病了?”
“是安平郡主。”韓健隨口道。
“哦?她也會生病,哼哼,看來是被你折騰的不輕,估摸着心裡難以開懷,所以抑鬱成疾。”楊瑞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古怪,也不知她是在惋惜還是在幸災樂禍。
韓健不說什麼,不多久,就輪到他們上前問診。
問診之處,也是在屏風之後,主要是爲保護病人的隱?私,卻是允許家屬相陪。
韓健和楊瑞坐下來,楊瑞將手臂伸過去,那看似有些老眼昏花的老大夫用手診脈上去,楊瑞也不禁皺眉,宮中也是有女醫官的,雖然她還不到諱疾忌醫的地步,可她畢竟是龍體,被一個老頭就這麼按在手上診脈,她還是感覺有些不太自在。
“這個公子的脈象……好生奇怪。”老大夫皺眉半天,才說了一句。
“大夫有什麼話直說就是。”韓健道。
“這是……滑脈,可是這位公子有食滯?還是……”
老眼昏花的大夫看着楊瑞,好像是要看清楚楊瑞的性別。
韓健道:“這位是內子,因爲出來看病不方便,所以纔會以男裝出行。”
老大夫這才釋然,捋着鬍子道:“還以爲老夫診斷錯了。若是老夫診斷沒錯的話,這位夫人應該是孕事在身,恭喜這位相公了。”
韓健將銀子奉上,這也算是一種打賞。楊瑞聽了也很滿意,大夫道:“現如今不需要做太多,只需靜養即可,胎氣尚未成行,要細細以藥膳調養,也不急於一時。”
韓健點頭道:“那有勞先生了。”
韓健扶着楊瑞起來,楊瑞笑了笑道:“看起來你這個當夫君的還有些良心。”
韓健沒說話,既然是確定了楊瑞身懷孕事,現在就應該馬上回宮。
可到了門口,韓健以爲楊瑞要往皇宮方向走,楊瑞卻看了看天色道:“時候尚早,如今妾身還是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懷孕,不如再多走幾家醫館的好。”
韓健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楊瑞這是故意在“耍詐”!
她這哪裡是不確定,要去找別的大夫,分明是要干擾他去寧繡言處探望楊秀秀的病情。不過楊瑞的臉色卻一點沒表現出來這方面的意思,顯得很自然,就好像壓根不知道楊秀秀生病這件事。
“出宮在外,多少有些不方便。要是有什麼事,怕也是鞭長莫及。”韓健道,“早些回宮的好。”
楊瑞瞪了韓健一眼,有些不滿道:“別讓妾身猜對了,夫君你是準備去看望安平?”
韓健點點頭道:“是又如何?郡主也是我的女人,我這個當相公的去探望一下,有何不可?”
楊瑞有些生氣道:“你當她是妻子,可她有當你是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