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侯笑了笑：“遠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已有人提出過類似的問題，並進行過無數次論證和嘗試，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但石油產業的地位至今沒有任何改變，不知小陳想表達些什麼？”
說話的同時也在暗中認真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朱青侯身居高位畢竟識見不凡，閱人無數，常常能從對方身上發現某些品格特質，乃至是他的性情優缺點。然而這一次朱總髮現自己錯了，這個年輕人好比深淵一樣難以預測。
陳華遙說：“那是以前。二〇一〇年我國年均經濟總量超越日本緊隨美利堅之後，世界已經形成事實上的兩強爭霸局面。美利堅視我們爲死敵，千方百計嚴防死守，想要割走我們的肉，喝光我們的血。不要說象京，就是國與國之間，這個世界只能有一個老大。奧巴馬發表國情諮文宣稱美利堅不接受成爲第二，也不接受擁有十三億人口的中華變得更富裕，這很能代表一種觀點。”
朱青侯說：“是，我想你也從電視上看到了，美利堅政府前不久剛宣佈對宣德工業的產品開展嚴格的調查，加徵百分之三十的稅率。”
陳華遙摸出香菸給他遞了過去，朱青侯接過這六塊錢的廉價煙自失的一笑，讓候在門外的隨從進來，低聲吩咐：“去我車上把那盒‘巴爾茲’雪茄拿過來。”
陳華遙點着香菸道：“美利堅重返亞太，從地域、軍事、經濟、金融、政治各個方面對我們進行圍堵，妄圖將我們的復興大業扼殺於搖籃之中。中華人民從鴉片戰爭至今揹負的恥辱還要繼續背下去。美利堅最重要的手段之一是金融和貨幣，美元是以石油爲信用基礎的國際貨幣，他們控制石油生產國，操縱國際匯率，只要小小一個動作就能叫我們受不了。”
隨從小跑着進來，將一個裝幀精美的木盒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再恭恭敬敬退出去。
這木盒四角鑲嵌着鏤花的銀片，圖案十分美觀。
朱青侯打開盒子取出一支粗大的褐色雪茄，剩下的推過去，笑道：“嚐嚐我從古巴帶來的好貨味道怎麼樣。”
陳華遙統管西區，時常也有收到別人孝敬的奢侈品，到底有些見識。
拿起雪茄一看，知道這是古巴國家領導人專門用來贈送給政府高官的頂級禮品。
選取最優質的菸絲，經由多道複雜工序製成，每支售價兩百美元，別人即使有錢也買不到。
宣德工業總裁的生活果然與衆不同。
切了口，叼在嘴裡點燃，說：“可以預見的是，今後美利堅動作會越來越大。馬六甲海峽在他們手中，我們的大部分海外物資都由這條水路運送。假使釣魚島擦槍走火，我們的石油來源成本將大大提高，對國內汽車產業形成沉重打擊。”
朱青侯不覺微微頷首：“是，這些都是我考慮過的。不知小陳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陳華遙道：“電力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環保、節能，有政策上的優勢。國家今年興建二十四臺核電機組，據世界首位，佔全球份額的百分之四十，爲將來工業、生活用電提供了良好保障。二十四臺核電機組一旦建成，今後十年的用電缺口將得以解決，以朱總的眼光，就沒看到日後的前景嗎？”
“你是說……”
陳華遙用力吸了一口雪茄，說道：“不瞞朱總，小弟目前在魏家的心源電動車公司兼職，這家公司自主研發生產的電力發動機已達國際先進水平，擁有不輸於柴汽油發動機的性能和動力。但是生產規模和其中一項關鍵技術存在不足，正要同貴公司尋求合作。”
“哦？”朱青侯一下來了興趣：“小陳，你和魏妍妍什麼關係？”
四大家族彼此有競爭也有合作，在全球化的大時代關係早已密不可分。出類拔萃的子弟只那麼幾十個，管理着方方面面的事務，互相有交集非常正常。
朱青侯見過魏妍妍不止一面，不過沒有深交。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只需要俯視別人就可以了，折節下交的事不必刻意去做。
陳華遙道：“我是魏總的私人助理。我的話魏總向來不會反駁，基本上代表了心源公司，朱總不須顧慮。”
朱青侯點點頭，對這話沒有太大懷疑。被父親稱爲“青松氣質紅梅品格”的人如果沒有這點能力，那自己又何必來見他？“你想要什麼方式的合作？”
陳華遙便把汽車電力柴汽油發動機一體化、加油站充電站一體化、北城充電試點的種種構想向他一一說明。末了，解釋道：“搶佔電動車市場今後五年都是最佳時機，希望朱總看到我們的誠意，不要錯過這次機會。”
朱青侯從頭到尾認真聽完，對陳華遙又換了一種新的看法。這年輕人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絲毫不露怯色，神情自若，話語有條有理，將來必是一個大人物。
訝然道：“你果然是個做實事的人，比我家裡幾個不成器的侄子強多了。這個構想很有見地，也十分可行，一旦在全國推行，必將引起新一輪汽車工業的變革。”
“朱總過獎了，都是些不成熟的小看法。”陳華遙顯得極爲謙虛。
朱青侯哈哈一笑：“你就不怕我拿了這個方案去做自主開發，或是尋找別的合作伙伴？”
陳華遙心道那你全家都不用活了。不過嘴上可不好這麼威脅，笑道：“即使以宣德工業的雄厚家底，要研發國際頂級的電力發動機也許還得五年十年，那時市場早已被心源佔領。而別的公司沒有心源這個技術實力，時間不等人，朱總何必捨近求遠？”
朱青侯心裡有了計較，心源公司在業界的實力他還是有過研究的，按照陳華遙的提法，雙方的合作有百利而無一害。只是誰居於主導地位，誰拿多少股份，生產出來的品牌歸誰，這個必須詳細論證，馬虎不得。
敲敲桌子道：“這樣吧，貴公司可不可以做一份方案給我看看？”
“這個沒有問題。”
聊完了生意場上的合作，朱青侯對陳華遙也越來越有興趣，笑問：“小陳，你原在居委會上班，在象大進修，又去做魏總的私人助理，忙得過來嗎？”
陳華遙老老實實答道：“時間就像乳溝，只要肯擠，總是有的。居委會事情不多，象大進修的課程也很簡單，至於心源公司那裡想去就去，沒有任何約束。”
朱青侯哈哈大笑，想要旁敲側擊他從前與父親會面的細節，總是不得要領。心想確定了合作，以後有的是機會，說道：
“剛纔舞臺上的表演很不錯，自學還是跟哪位名師練過？”
“就是元旦晚會開始之前突擊學習了三天，跳得很不雅觀，朱總見笑。”
朱青侯眼睛瞪得老大：你小子莫不是誑我吧！
門外等候良久的隨從輕聲道：“朱總，溫市長的秘書電話來催過幾次，會議已經開始十分鐘了。”
“嗯嗯，我知道了。”朱青侯應道，原來兩人不知不覺聊了半個小時。拿出一份式樣很普通的塑料名片：“這是我的私人電話，等方案做好了就給我打電話。平時有事也可以打過來。”
陳華遙漫不經心接過一看，簡簡單單一張塑料片，除了姓名號碼和下面一道編碼之外什麼都沒有，隨手揣進褲兜裡說：“好。”
那隨從見到這一幕，驚訝得合不攏嘴。
要知道朱總可是做大事的人，甚少主動給人遞名片，三五年來不超過十次。有他私人電話號碼的人基本都是象京城裡的大人物，這年輕人隨便跳個芭蕾就能獲得朱總青睞，太玄幻了！
朱青侯回到宣德甲子加長版轎車裡，對隨從吩咐道：“你找個得力的人，好好調查那個陳華遙，要最詳細的資料。最遲我三天內要看到。”
隨從應道：“是。”
朱青侯目注車窗外燈火輝煌的夜色，沉默良久，突然又說：“算了，不要查了。”
因爲突然他想起某個危險的黑社會組織總部就在香樟路，陳華遙既然身爲香樟路居委會主任，那麼……
晚會後各項節目照例是要評選名次的。
總計三個半小時的演出，三十多個節目，包括演唱、舞蹈、相聲、小品、雜技等等在內，不評評座次，拿什麼來激勵爲此付出汗水的演員們呢？
四位主持人齊聲說道：“今晚的演出到此結束，謝謝大家，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身體健康，家庭和美，學習進步！”
隨着《難忘今宵》的樂曲，所有演員、職員、音響師、燈光、造型、化妝師從後臺涌出，彼此同祝元旦快樂。舞臺上空噴出五顏六色的禮花紙，花花綠綠的四處飄揚。
一百多名演員們和伴舞成員排成兩列，緊緊擠在一起，朝大家揮手歡呼致意。
田倩文等學校領導紛紛上臺與他們握手致謝。四臺攝像機緊緊跟隨，領導走到哪裡就拍到哪裡。這次晚會同時也通過學校電視臺面向全校師生直播，不能有任何紕漏。
曹金平、胖子幾人換好了普通的衣服，使勁推開站前面搶鏡頭的同學，一邊罵道：“老子要站最中間，你他媽不長眼睛麼，快讓開！前頭那個黃衣服的，我給你三秒鐘時間馬上滾開！”
幾人態度惡劣，舉止囂張跋扈，擠得現場一片雞飛狗跳。
有好幾個都是從化妝間一起出來的，親眼目睹社會學系四條惡霸痛毆霸龍暴走族小混混的事件全部經過，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哪還有膽子上前爭搶電視臺曝光率！
有個學生會成員趕過來怒道：“你們吵什麼吵！領導馬上要過來握手了，你們趕緊到後面去，別擋住攝像機！”
胖子挺胸凸肚，黑道梟雄氣派沖天，斜着眼望他：“我社會學系一二班肥豬宿舍的，你叫什麼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