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夜色如水,龍小寶站在廣場正中的一塊大石之上,月光傾瀉下來,只見天鷹教衆人排在西首賓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神蛇、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五壇,各有統率,排列整齊。東首是明教銳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五旗,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領旗下兄弟,分五行方位站定。
中間是天地風雷四門“光明頂”教衆——天字門所屬是中原男子,地字門所屬皆是女子,風字門全是出家人,雷字門則是西域番邦人氏。
雖然連日激戰,三堂五壇,五旗四門無不傷殘甚衆,但此刻人人振奮,精神百倍。“青翼蝠王”韋一笑和五散人站在小寶身後護衛,人人肅立,靜待教主訓令。
七天前,在那大廳之中,明教羣豪共同推舉小寶擔當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這貨假意推辭一番,便即順水推舟。消息傳出,“光明頂”上的歡呼聲響徹雲霄,經久不息。無論明教還是天鷹教教衆都已清楚的認識到,自相殘殺,只會引來外侮入侵,昔年威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大教之所以四分五裂,皆因羣龍無首。十餘年來,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門戶者有之,爲非作歹者有之,導致明教一蹶不振,危機百出,今日重立教主,中興可期,如何能不令人振奮?
當日小寶先將楊逍、韋一笑等人體內的“幻陰指”寒毒盡數清除,次日便以明教教主的身份下令,讓教中大小頭領一起進入密道,前往拜祭陽頂天夫婦。
衆人按照密道地圖來到陽頂天埋骨的那間石室,相繼叩首祭拜完畢,小寶取出陽頂天的遺書,當衆打開,請羣豪共閱。衆人傳閱陽頂天遺書,盡皆慨嘆,萬沒料到陽教主一生睿智神勇,竟因夫妻之情,而致走火歸天,都說若是早日見此遺書,何至有今日的一敗塗地。各人想到死難同伴之慘,自己狼狽逃命之辱,無不咬牙切齒的痛罵成昆。
小寶將如何見到陽頂天遺書,如何學得“乾坤大挪移”心法一一述說,又言按照陽頂天的遺命,教主之位本應暫由“金毛獅王”謝遜接掌,總要想個法子尋回謝法王纔是。楊逍等人心想謝遜如今是否尚在人間猶未可知,即便日後當真找到他的下落,放眼天下,除了龍教主之外,又有何人能令明教上下心服口服,粉身以報?
衆人退出密道,走的是側門,以便直接通往後山。小寶推開阻門巨石,待衆人走盡,又將巨石推上。厚土旗掌旗使顏垣是明教第一神力之士,他試着運勁一推那塊小山般的巨石,竟如蜻蜓撼石柱,全無動靜,不禁乍舌不已,對小寶更是敬佩的五體投地。出了密道,小寶又再提起爲小昭解鎖之事,現下他已是教主之尊,楊逍自然不敢有違,取來鑰匙,打開鎖鏈,小昭終於重獲自由。
數日間,楊逍將明教的教義宗旨,教中歷代相傳的教規,明教在各地分壇的勢力,教中首腦人物的才能性格,一一向小寶詳爲稟告。小寶暗忖難怪楊逍位居光明左使這等僅次於教主的高位,單隻這份細緻入微,什麼鷹王蝠王便已遠遠不及。
熊熊大火燃起,夜空下寂靜無聲,人人心中感謝明尊火聖護佑。殷天正早已主動提出天鷹教重歸明教,自此江湖上再無天鷹教的名號,大夥兒齊奉龍教主號令行事。小寶便將天鷹教改爲天鷹旗,原屬教衆仍歸旗下。三堂五壇仍由原本首腦率領,一干教衆無不凜然遵命。
小寶目光緩緩掃過數百教衆,朗聲道:“本教給人視爲邪魔外道,雖說是教外之人不明本教真相,但教衆人數多了,難免良萎不齊,亦有不肖之徒行爲放縱,殘害無辜。本人既然蒙受垂愛,統領明教,這第一件事,便是自此以後,從本人以下,人人必須嚴守教規,爲善去惡,行俠仗義。本教兄弟之間,務須親愛互助,有如手足,不許自相爭鬥。”轉頭向周顛望了一眼,又道:“鬥嘴吵架則可,動手卻是萬萬不行。本人請冷謙冷先生擔任刑堂執法,凡違教規者,與本教兄弟鬥毆砍殺,無論資歷權位大小,一律處以重刑,絕無例外!”這些天他可算見識了周顛與人吵架擡扛的本事,若要嚴令此人不得與其他教衆鬥口,還不如直接砍了他的腦袋省事。
羣雄聽了教主第一道嚴令,無不轟然應諾,齊齊躬身道:“正該如此!”
冷謙踏前一步,說道:“奉令!”他惜字如金,不喜多話,這兩個字便是答應自當竭盡所能,奉行教主命令。
小寶道:“本教和中原各大門派結怨已深,雙方門人弟子,親朋好友都是互有殺傷。這第二件事,此後咱們既往不咎,前嫌盡釋,不再主動去和各大門派尋仇。” wωw_Tтkan_C○
周顛大聲道:“教主,倘若各門派再來惹是生非呢?”
小寶道:“我之所以叫大夥兒和各大派盡釋前嫌,乃是爲了同抗外虜,護我華夏。但我堂堂天下第一大教,豈是隨便任人欺侮的?哪個有膽子敢騎到咱們頭上,我就叫他知道什麼叫做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周顛奇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教主,這是啥意思?”
小寶斜了他一眼:“就是把別人的屁股打開花的意思!”
衆人齊笑,周顛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教主說的極是,以後有誰敢來挑釁,大夥兒使勁往對方的屁股上下手便是。”
小寶清了清喉嚨,又道:“百餘年來,本教英才輩出,卻始終名譽不佳。我的師兄,郭靖郭大俠曾經教導過我,爲國爲民,俠之大者!好男兒本該護衛家國百姓的平安,自明日起,除卻天地風雷四門駐守‘光明頂’總壇之外,其餘各旗、各堂、各壇便要下山而去,各回本地,廣招天下英雄,組建義軍,爲驅除蒙古韃子也來盡一份心力,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這是家國大義,羣雄自是齊聲應諾,熱血沸騰。殊不知,小寶心裡其實對什麼番邦異族並沒有多少家國大仇的概念,這貨大肆招兵買馬的本意,多半隻是爲了蒙古大軍再來時,趕赴襄陽幫郭靖打架。
“這最後一件事嗎……”小寶頓了頓,數百道目光注視着他,人人均以爲教主定是還有大事吩咐。只聽小寶緩緩道:“行俠仗義,除暴安良,血戰沙場,至少得有一副好身體才行。本人以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的身份,宣佈自今日起廢除本教教衆不能吃葷的規矩。咱們又不是少林派的和尚,犯不着一年到頭總是吃素,虧了自己的肚子。”
衆人一聽,先是愕然,跟着便是歡聲雷動。在場衆人半數原屬天鷹教,早就習慣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生活,少數吃貨原本還在發愁迴歸明教之後,若是整天不沾葷腥,如何受得了的問題,小寶這麼一說,當真是比什麼都開心。
待到衆人散去,小寶單獨將楊逍等首腦人物留下,說道:“其實還有兩件事要儘快來辦,只不過無須勞師動衆。”
韋一笑道:“教主有令,莫說兩件,便是二十件也當遵奉,不敢有違,請教主示下。”
小寶道:“其一,本人要親自去一趟‘黑木崖’;其二,是要儘早尋回謝法王、光明右使、紫衫龍王。”
楊逍沉吟道:“謝獅王、範兄弟和紫衫龍王俱已失蹤十餘年,至今沒有半點消息,這要找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不知教主有何良策?”
紫衫龍王便是金花婆婆,“光明右使”範遙不是在花刺子模,就是潛伏在蒙古親王察罕特穆爾帳下,謝遜還在“冰火島”,只需前往武當山問過張無忌,自可揚帆出海,將謝遜接回中土。只是這三人的下落小寶心中有數,卻不便當場說明,只道:“紫衫龍王和光明右使的下落暫時不明,至於謝法王現在何處,咱們只需前往武當山一行,自可明瞭。”
那日小寶獨戰武當五俠,衆人均已聽到武當諸俠口口聲聲稱呼他爲武當派的大恩人,料想由他出面,張無忌定然會從實相告,都是暗自點頭。楊逍又道:“教主,你去‘黑木崖’做什麼?”
“二十餘年前,任我行自立門戶,另創本教分支,如今也該讓他們認祖歸宗了。”
小寶此言一出,衆人不禁默然無語。過了半晌,楊逍道:“教主,任我行失蹤多年,近來聽聞他又重現江湖。此人是陽前教主的同門師弟,武功非同小可,爲人也是陰沉狠辣,足智多謀。當年他在東方不敗手下輸得一敗塗地,此番重出江湖,肯定要和東方不敗清算舊賬。咱們何不坐視他們鷸蚌相爭,伺機而動?”
小寶搖了搖頭,說道:“東方不敗號稱天下第一高手,其人深不可測。任我行縱有‘吸星**’,多半也不是他的對手。這些年來,東方不敗倒行逆施,將麾下不少功勳元老殘忍殺害,早已瀕臨衆叛親離之境。此去‘黑木崖’只要能殺了東方不敗,他那‘日月神教’頃刻間就會分崩離析,唾手可得。以東方不敗的武功才智,豈會如此利令智昏,枉殺無辜?由此大膽猜測,‘黑木崖’上如今的主事者很可能已不再是東方不敗,或是有人假借他的名義,胡亂發號施令。若果真如此,東方不敗是否在世,還是個疑問,說什麼我都要上‘黑木崖’一探究竟。”
韋一笑道:“教主萬金之軀,這等刺探軍情的小事,由屬下出馬便足夠了。”
彭瑩玉點頭道:“韋蝠王的輕功當世無雙,他去再好不過。教主,咱們先摸清‘黑木崖’的底細,再行決策不遲。”
小寶當然知道東方不敗如今已變成了什麼模樣,“日月神教”這些年來的種種舉措其實全部都是楊蓮亭假借東方不敗的名義下的令。他心知任我行肯定會請令狐沖做幫手,喬裝潛入“黑木崖”想要刺殺東方不敗,而他要做的就是等任我行上了“黑木崖”,再來個黃雀在後。一來是去暗中保護令狐沖,二來等他們拼得差不多了,再突然出手看看能否搞定東方不敗。
趁火打劫,混水摸魚,向來是這貨的拿手好戲。現在他已學會“乾坤大挪移神功”,有這挪移乾坤的本領,若想要借刀殺人,動一點見不得光的手腳倒也不算什麼難事。只是不知道屆時倒黴的那個人是誰罷了……
第二天,天鷹旗所屬三堂五壇在殷野王的統率下先行離去,前往原屬天鷹教的地盤招兵買馬,擴充實力。
第三天,五行旗所屬教衆相繼離開,分赴各地,召集明教分散的人衆,傳諭小寶所說的三件事,然後再循序漸進,收復過往多年的失地。
兩日間,小寶親自爲天鷹旗和五行旗分別送行;到了第四天,他帶着小昭,和楊逍、殷天正、韋一笑、鐵冠道人張中、彭瑩玉、說不得、周顛一行也準備離開光明頂。
衆人來與冷謙道別,小寶道:“偏勞冷先生留鎮光明頂,多多辛苦,凡事可自行決斷。”
冷謙躬身道:“是!教主,保重!”
周顛笑道道:“教主讓冷麪鬼留鎮總壇,真是再好不過。妙極,妙極!”
說不得道:“顛兄,妙什麼?”
周顛道:“教主如此倚重冷謙,那是咱們五散人的面子。再說此去江湖漫漫征途,一路上大家談談笑笑,何等快活。即便我要與人合口吵鬧,也有楊左使做對手。倘若同着冷謙,不過是多了一塊不會說話的木頭罷了。”衆人一起大笑,冷謙既不生氣,也不發笑,便似沒有聽見。
小寶一行九人就此下山,冷謙和天地風雷四門的首領一直送下光明頂,大夥兒這才作別。楊不悔年紀還小,紀曉芙帶着她留在光明頂,小丫頭哭着鬧着想要跟着楊逍一起闖蕩江湖,終是未能得逞,心裡老大不高興,乾脆把自己關在閨房生悶氣,也沒來送一下她的老爹,當真是任性至極。
楊逍自覺欠她母女太多,兩三年來將楊不悔嬌慣得不成樣子,拿這寶貝女兒沒辦法,只得囑託紀曉芙在家多多管教。
衆人騎馬穿過一片沙漠,不急不緩,約莫走了七八十里,天色漸暗,見前方不遠有片樹林,便即準備入林就地歇宿。忽見林中奔出十幾個人,向他們揮手,小寶眼利,見當先一個黑衣大漢,正是烏老大,不僅頗爲驚喜。他對楊逍等人說了句:“是自己人!”隨即催馬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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