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五百字大章一氣呵成,武俠篇告一段落!】
方圓幾近十里的天池水面在一點一點緩緩下降,四條粗大的水龍裹挾着無盡陰煞之氣翻滾扭動,在冰雪覆蓋的湖畔形成了四個無比碩大的水球,而龍小寶、蕭峰、楊過、令狐沖便在這四個暴怒的水球之內。
田令孜馭使天池水攻敵的法門便和當初逍遙子借天道之氣一般玄奇,所謂人力有窮時,內力修爲再如何深厚也不能與天地自然之力相抗,是以武道一途的極致境界大概便和他們一樣,可以通過自身深不可測的真元內力,以及玄而又玄,不可言述的某些法門來調動浩瀚無邊的天地偉力,與自然萬物相合。
武道千萬,殊途同歸,這一刻,田令孜捨棄《葵花寶典》妖邪附體一般的gōngfǎ,終於展現出極其可怖的絕對實力!
倘若龍小寶現在所用的是自己那具“超人之身”,即便田令孜將整座天池壓在他身上也無妨,而且這貨還能在水中通過毛孔自由呼吸,等到田令孜真元耗盡,自然獲勝,形似不戰而屈人之兵。但當下這具“白癡小和尚”的軀殼再如何內外兼修,千錘百煉,又豈能和他的本尊相比?
何止萬鈞的重壓,恍若冥河的陰寒,不停地碾壓**着小寶身上每一寸肌膚。好在他有天地間至陽至剛的“九陽神功”護體,可以將田令孜陰寒內勁的侵蝕傷害降低許多——這貨本身的內力修爲只在無名、逍遙、獨孤、黃裳和田令孜五人之下,是當之無愧的“俗世”第一,這當口身處險境猶能運使挪移乾坤的心法,加上太極神功以柔克剛的法門,順勢而爲,驅動水流,身體內外並沒受創,但長時間龜息閉氣,內息自然運轉不暢,自忖如此下去,也撐不過太久。又想到蕭峰、楊過、令狐沖的功力還不及自己,而且未曾練過太極心法,挪移乾坤之術,此刻必定更加難熬。
小寶心下焦急,偏偏脫困不得,只覺胸口愈來愈憋悶,內息運行漸漸遲滯,真元更是急劇消耗,比起平常與人交手時快了一倍有多,正自心急如焚,忽覺水流突然變弱變輕,跟着嘩啦一聲四散開來,他懸在半空的身子瞬間墜地,一屁股坐到,只覺疲憊似欲虛脫,伸長脖子大口換氣,玄鐵重劍早已拿捏不住,丟在一旁。
田令孜突然放手,自有他的理由。一者想要藉助天地自然之力,終究還要依靠自身的內力修爲做根基,即便功力深厚不可思議如他此時也已消耗甚多。再者心想這四個小賊均是當今天下武功絕頂之人,倘若真將他們殺死,自己必定也要功力大損,屆時萬一那四個老傢伙心痛之下,當場翻臉,不顧信義聯起手來duifu自己,怕是大爲不妙。
田令孜天xìng陰沉狠毒,後來做了權傾朝野的巨宦,行事手段愈發狡詐殘忍。其後竟欲廢帝自立,結果陰謀敗露,天下共討之,險遭車裂而死,僥倖逃脫後便成了見不得光的孤魂野鬼,躲在暗處謀算天下,數百年的寂寞苦熬,心態早就大異常人。然而越是如此,他的內心深處卻越是怕死!因此纔會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暗忖只要勝了這場決鬥,教那四個老傢伙不敢違背誓言即可,倘若當真痛下殺手,說不定反受其累。正是如此想法,小寶四人方能僥倖脫身。
只見田令孜仍是懸在天池湖面之上,虛擬作勢,冷喝道:“無名,你們這是要違背誓約嗎?”
原來獨孤求敗四人眼見小寶他們身陷險境,生死存亡只在一線,心急之下一齊搶到近前,距離田令孜不過十餘丈遠。倒不是他們四個當真便要翻臉,純粹是一時心急的自然fǎnying,田令孜這麼一喝,不過是謹慎起見,提個醒罷了。
這當口小寶已搖晃着站起身來,zuoyou一瞧,只見其他三人均已跌坐在地,不住嗆咳嘔水。楊過在東海之濱苦練數年,每日子午兩刻都要持劍與海潮相抗;蕭峰體魄過人,內力雄渾,二人此刻面色蒼白,大口喘息,瞧着駭人,其實並無大礙,只是耗力過度。但令狐沖的情況就有點不太妙了,已然是面青脣白,口鼻溢血,仰面躺在地上,估計一時三刻都不能起身。
而蕭峰、楊過的狀況雖然好些,卻也不可能馬上起來與人打鬥,總要調息運功半晌,方可再戰。如此一來,只剩下龍小寶一個人,豈能是田令孜的對手?無名、逍遙四人相互一望,不由得神情微黯,心下均想難怪這老閹貨將決鬥地點選在此處,原來還有一式壓箱底的大招。
原本四人料想有他們精心**一年,憑小寶四個的武功底子,理當有機會打敗極度自負的田令孜。只是田令孜這一手馭水成龍的絕招就連無名老僧都不知道,自然沒有事先防備,措手不及之下,小寶四人便吃了大虧。
事已至此,無名老僧嘆了口氣,便要wunài認輸,忽聽小寶叫道:“姓田的,老子還沒倒下,這場決鬥就沒完!”
田令孜hāhā大笑,身形一晃到了岸邊,斜睨小寶,譏誚道:“不自量力,就憑你也要跟本座單打獨鬥?”
小寶從頭到腳均已溼透,此時默運玄功,渾身冒起騰騰白霧,直直瞪着田令孜,一字字道:“把小爺我揍趴下,纔算贏!”
田令孜嘿嘿冷笑,臉上盡是不屑之意。然而他笑了幾聲後,神情卻漸漸正經了幾分——只因他從小寶的眸子裡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憤怒、不甘、畏怯、心虛,反而只看到了堅定、冷靜、肅殺、無畏,甚至還隱藏着一點瘋狂的狠厲,這讓田令孜感到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戰意!
他當然不知道這股狠辣決絕的戰意,來自於二十年金戈鐵馬的戰爭殺戮!
這一刻,老太監不禁微微動容,拈着蘭花指,緩緩道:“有骨氣,老夫成全你。哼哼,莫說我以大欺小,給你一炷香時間huifu功力,夠了麼?”
小寶二話不說,當即盤坐下來,調息運功——生死關頭,他可沒有半點裝英雄的心思,一炷香的時間足夠他huifu大半功力了。蕭峰和楊過也掙扎坐好,默默吐納,儘管他們心裡清楚,小寶和田令孜的武功存在很大的差距,但仍然抱着萬一的希望,希望小寶可以多堅持一會兒,多給他們一點時間huifu幾分真元,就算拼命也要有liqi去拼才行啊!
小寶的態度斬釘截鐵,無名四人只好靜觀其變,這會兒連逍遙子也無法淡定了,一臉肅然。四人都不由得緊蹙雙眉,暗自打定主意,只要小寶遭遇危機,便likè叫停認輸。
田令孜好整以暇背起手來冷冷瞧着小寶,紅衣隨風輕擺,白髮卻是絲毫不亂。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不等田令孜發話,小寶一躍而起,目光炯炯,凝視田令孜片刻,忽然長聲吟道:“趙客縵胡纓……”隨即縱身而上,揮掌拍出,自有一股蒼涼豪邁之勢。
田令孜眼睛一亮,揮手化解,不過數招,他的好奇心便給勾了起來,大聲問道:“這是什麼掌法?黃裳,是你教的麼?”
無名老僧是佛門大聖,獨孤求敗精於劍法,逍遙子的武功家數飄飄若仙,均和小寶當下所使掌法格格不入,所以田令孜便以爲這套掌法是黃裳傳授。哪知黃裳搖頭道:“我可教不出如此精妙的掌法!”
田令孜自然不信,說道:“難道是這小子自創的不成?”
黃裳聳了聳肩道:“反正不是我教的,信不信隨便你。”
田令孜心知黃裳沒必要撒謊,便不再問,只是武功到了他這般境界,最歡喜的便是遇到自己前所未見的新奇武學,這是骨子裡的天xìng使然,根本改不掉的嗜好。當下田令孜見招拆招,仔細觀察小寶的一招一式,只瞧得眉飛色舞,堪堪打了三十餘招,田令孜脫口讚道:“不錯不錯,有點意思!”
小寶喝道:“有意思的還多着呢!看劍!”說着右手並指爲劍,斜斜劃出,嗤嗤作響,大聲道:“吳鉤霜雪明……”他內力到處,骨指如鋼,一股劍氣發出,卻又和“六脈神劍”大不相同。
這下田令孜大喜,乾脆不再出手格擋,只是一味躲閃趨避,聚精會神去瞧小寶的這路劍法。小寶手中無劍,劍招卻是清清楚楚,即便無名、獨孤、逍遙、黃裳早已不知瞧過幾百次,仍覺神妙無窮。小寶一邊出招,一邊偷眼觀察田令孜的神情變化,心知這位“葵花老祖”果然上鉤,暗自鬆了口氣。
這貨向來心思狡獪,料到田令孜一旦發覺“俠客行”的精妙奇絕,定要一睹爲快,而這門來歷不明的傳世奇功偏偏又是包羅萬有,一時半刻哪裡使得完?有了充裕的時間,蕭峰、楊過和令狐沖便可huifu不少功力,到時再來聯手拼命,總有一線機會。
他這番心思伎倆田令孜自然不知,也不屑去cāicè什麼,想來便是擁有絕對實力的自信。不到兩柱香的時間,小寶一路劍法使完,忽然足下發力,身形疾掠,迅捷無倫,有如流星趕月,每一下閃動均似一抹曼妙弧光。
他身形展開之際,便已五指併攏,以掌作刀,刷刷刷三刀劈出,刀意雄峻奔騰,灑脫激揚,朗聲誦道:“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個字唸完,竟已繞着田令孜疾奔了三十餘圈,連發四十九刀。
田令孜的目光越來越亮,喃喃低語:“妙極……妙極!”
這路刀法甚快,片刻便已使完。小寶向後滑退數尺,冷喝道:“十步殺一人……”說着右手向後一招,令狐沖身邊的倚天劍憑空飛起,青光一閃,已落入他的手中。
這貨青鋒在手,卻忽然遠遁七八丈外,田令孜不明其意,微微一怔,忽覺劍風襲來,倚天劍竟已劈面刺到。田令孜心念一動,身體自然做出fǎnying,側身一閃,長劍擦身而過,耳中聽得小寶殺氣凌然的一句:“千里不留行!”跟着劍光霍霍,倏忽來去,身法不拘一格,所使劍法更是招招絕殺,式式凌厲,一往無前,每一劍都是有去無回之勢。交手數招,田令孜大感過癮,高呼讚道:“好劍法!”
又鬥了yizhèn,小寶陡然一聲清嘯,倚天劍竟然脫手而去,飛射田令孜。原來這套劍法使到最後一招時,積蓄的殺氣便會充盈欲泄,不可抑制,因此唯有飛劍傷敵,天下劍法若論壯烈之意,可說無出其右。
小寶一劍飛出,半空中如同打了一道青色厲閃,以田令孜的武功也是眼前一花,不敢直搦其鋒,足尖點地,沖天而起七八丈高,倚天劍從他腳下激射而過,直射入數十步外的一塊岩石之內,無聲無息,如穿豆腐,僅留了一個劍柄在外。
田令孜被小寶接連使出的數種奇功刺激得興致大發,身在半空歡喜大笑,叫道:“好小子,還有什麼好功夫,一併使出來吧!”他足尖方一落地,小寶已猱身而至,右手呼的一拳打出,叫道:“閒過信陵飲……”跟着左手虛握,又是一“劍”直掠,再道:“脫劍膝前橫……”雙手飛舞,一忽左拳右劍,一忽右拳左劍,拳法看似懶散無力,不成章法,劍法更是古怪,每一招都是劈、拉、拖、掃、纏、繞,並無一招是劍法常見的刺、削、挑、戳,實是別出心裁,怪異絕倫。
此刻田令孜似乎已經忘了比武決鬥之事,笑意盎然,心癢難搔,忍不住便要還手喂招,喝道:“小子,老夫要還手了!”說着五指如鉤,抓向小寶肩頭。
雖然他這一抓不過使出了五成功力,但仍不弱於當世任何一位絕頂高手。只見小寶身形一縮,左肩微塌,滴溜溜一轉,便到了田令孜身後,右邊袖子一拂,一股勁風襲出,曼聲長吟:“事了拂衣去……”田令孜揮掌化去袖風,探手抓向小寶頭頂,這貨突然伏身一倒,貼地竄出,形如草蛇遊動,悠悠道:“深藏功與名!”
原本這兩句應在“閒過信陵飲”之前,他將順序顛倒使來,端是存乎一心,瀟灑至極。這四句詩包含了兩套拳劍和身法輕功,小寶合在一起使出,更顯變化無常。不知不覺中,這貨已經全然忘我,將“俠客行”的功夫發揮得淋漓盡致。二人又鬥了三四十招,小寶忽然身形一頓,嶽峙淵渟,拳法又變,力道雄渾凝重,拳招古意盎然,自有一股壯懷激烈的英雄豪氣,正是“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接下來小寶以“三杯吐然諾”的內息運行之法,使出“五嶽倒爲輕”的掌法。跟着便是“眼花耳熱後”,致使內息奔流如長江大河,進而“意氣素霓生”,自然而然便是一聲霹靂大喝,使出“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的拳法和刀法。到得此時,小寶每一招均有碎石開山之力,拳腳大開大闔,氣勢極其雄壯。
此時他與田令孜已單打獨鬥了將近三百招,只覺體內真氣浩蕩奔行,戰意高昂,內力不減反增。鬥到酣處,小寶驀地裡凌空飛起,雙足連環踢出,兩腿有如長槍大戟,闊斧大刀,正是“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的威猛腿法!
二人戰到此刻,田令孜亦是心中凜然,只覺小寶揮掌踢足,劍來刀往,招式固然神妙無窮,精深博大,力道更是層層疊加,愈來愈強。待到小寶一口氣使完“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的掌法和指法,突然間雙指併攏,以指當筆,憑空虛劃,宛若臨摹刻字。
這套“誰能書閣下”的指法最是奇特,時而有如正楷小篆,指力莊重,變化繁複,時而如同狂草亂舞,恣意妄爲,天馬行空。待得小寶最後一指自上而下,筆直劃過,忽覺氣息逆轉,便從第二十二句“不慚世上英”倒使上去。這回他可不管什麼拳腳掌法,刀法劍法,內功輕功,盡皆合而爲一,不分彼此。如此一路使回到第一句“趙客縵胡纓”,小寶只覺丹田一震,前所未有的渾厚真元如潮涌入周身經脈xué道,那篇《太玄經》的無上心法自行引動,情不自禁縱聲長嘯!
這當口他眼前早已沒了田令孜,心中更是不存對敵之念,霎時之間,過往所學的諸般武功紛至沓來——少林七十二般絕技、大理段氏的一陽指和六脈神劍、逍遙派的各項神功、獨孤劍魔的畢生所創、九陰九陽、挪移乾坤、西毒怪招、波斯奇技、太極心法、降龍打狗等等傳世武學一齊涌上心頭。
他隨手揮舞,已是不按次序,不分派別,但覺不論是“銀鞍照白馬”也好,“脫劍膝前橫”也罷,什麼少林武當,大理逍遙,皆能隨心所欲,既不必存想內息,亦不需記憶招數,無窮無盡的千百種招式自然而然便從心中傳向手足!
早已平靜多時的天池又再漸起波瀾,四周古樹枝上的雪花簌簌而落,無名、獨孤、黃裳和逍遙子怔怔不語,神情古怪之極。原本早已huifu幾成功力想要加入戰團的蕭峰、楊過和令狐沖遠遠相望,面面相覷——適才他三人方一靠近小寶和田令孜身週數丈之地,便有一股強大無匹的無形氣場將他們隔絕在外。
老少七人固然震驚到無以復加,仍和小寶激鬥不停地田令孜卻已驚駭欲絕!
一年前的華山之巔,田令孜自信三十招內便可取下小寶首級;一個時辰前,他自忖以水龍困殺四人,最多耗去七成內力足矣。然而當下,全力以赴的田令孜難以置信的發現一個好比天方夜譚的事實——那個號稱武林至尊,天下第一,在他眼裡卻不過只是一個xiàohuà的俗世少年,不僅已和他平分秋色,而且彷彿還在一點一點chāoyuè極限!
數百年的光陰歲月,曾經等於“死過一回”的田令孜早已忘了與人交手時心生驚懼的滋味,但在此時此地,龍小寶卻令他無法自控的開始萌生退意!
既然心生警兆,那便當機立斷。田令孜全力閃退,眨眼已在二三十丈之外。只可惜,當龍小寶開始進入那絕非言語所能形容的神奇境界之時,逍遙子震驚之餘,卻也沒忘了暗自發動事先布好的奇陣。
這座陣法的妙用同樣是調集天地五行之力,不過並非爲了殺敵,而是爲了困敵。
逍遙子親手佈下的陣法自然是天下無雙,玄妙莫測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然而田令孜若是神完氣足之時,想要破陣而出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可惜他和根本沒有道理可言,武功陡增十倍的龍小寶鏖戰了數百回合,真元所剩不過三成,哪裡還有破陣之力?
田令孜被陣法所蘊藏的天地五行之力阻了一阻,龍小寶便已追到他身後。老太監回身奮力格擋,稍一思索,當即目眥欲裂,淒厲叫道:“逍遙子!你好卑鄙陰毒啊!”
這當口回答他的只有龍小寶無跡可尋的神奇武功,其他人只是漠然瞧着他在掀起驚濤駭浪的天池湖面上東奔西竄。衆人何曾想到不可一世的前朝巨宦也會有如此狼狽的情狀,便是禪心空靈的無名老僧也不禁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龍小寶渾然不知所發生的一切,隨着他手舞足蹈越來越快,眼前閃現的只有構成《太玄經》的數千個形如蝌蚪的古怪文字。
密密麻麻的小蝌蚪自他眼前毫無規則的飛舞盤旋,終於在某一刻大放光明,匯聚而成十四個金色大字!
那十四個字對於zhègè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毫無意義,強如無名老僧等人即便見了這十四個大字,也決計不知其然……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hāhāhāhā……
剎那間,龍小寶豁然開朗,靈智清明,不由得仰天長笑,向天叫道:“金大俠,i服了you!”
如果zhègè世界有神,那麼唯一的真神,只能……姓金!
龍小寶憑空邁步,狀若拾階而上,登天路而行。揮手間有如**潑墨,明明是憑空虛寫,卻留下一道道金色筆畫,朗聲道:“飛雪……連天……射白鹿……”
一瞬間天搖地動,天池湖水急速旋轉,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四周山峰之上覆蓋的厚厚冰雪竟然盡皆浮空飄起!
此等情景,絕非人力所能爲之,地上八人個個臉色大變,驚駭之極!
只見小寶“連天”二字方一寫成,無盡冰雪沖天而上,直抵蒼穹;跟着億萬噸清澈湖水亦如龍捲風般倒衝而起,頃刻便只留下一個方圓十里的巨型深坑。而田令孜就懸浮在這巨坑中央,卻是不能動彈分毫,彷彿有數十條瞧不見的繩索將他牢牢縛住。
轉瞬間小寶將“射白鹿”三字寫完,但見高天之上,由無盡冰雪和湖水凝聚而成的一柄長達數十里的浩然“天劍”直指地上的巨坑,微一停頓,便即好似一掛天河,傾瀉而落!
天空依舊湛藍無雲,大地雖在輕輕顫動,卻沒有一道裂痕出現。田令孜早已面如死灰,絕望的眼神瞧着如同天河倒瀉,神靈般的巨劍破空而至,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身子便已無聲崩潰,碎如齏粉!
轟然一聲巨響,那浩然天劍重又化作一池湖水,大片大片的冰霜和雪花卻在空中飛舞變化,漸漸鋪展開來,如同一幅只有在神話傳說裡纔會出現的仙畫!
畫中有名山大川,有江河湖泊,有龍鳳翱翔,有走獸飛禽,有城郭樓閣,有云蒸霞蔚……還有一個個冰雪凝成的人影,在舞刀弄劍,在拳打腳踢!
每道人影都在展現精妙之極的武功,每個人都在shifàng着武者的英俠之氣!
雖然畫中的一切都是冰雪凝成,但卻栩栩如生,各有神韻。而在這幅巨大無比的仙畫之上,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少年正在運指寫字,高聲長吟:“……笑書神俠倚碧鴛!”
一十四個金燦燦的大字高懸在空中,而那個叫做龍小寶的少年就這麼站在兩行金字的中間,飽含深情的眸子緩緩劃過每個人的臉龐——蕭峰、楊過、令狐沖、逍遙子、黃裳、獨孤求敗、無名老僧,這一刻,他們都在不知不自覺的流淚。
小寶含笑揮手,隨即將目光投向遠方……因爲遠方還有他的愛人,還有許多他無盡眷戀的親人朋友,縱使以後相隔無盡的時空,也絕對不能忘懷!
腦海中閃過來到zhègè世界後的每一幅畫面,身後是越來越輝煌奪目的金光在綻放,小寶知道他沒有時間再去仔細回味這些年來的多姿多彩,深深地凝視了一眼翹首相望的老少七人,雙手合攏抱拳,緩緩彎腰,深深行禮,默默在心裡說了一句:“保重!”然後,他便隨着極盡làn的金光一起消失。
天空中,十四個金色大字不見了,長風吹過,飛雪連天……
……
……
……
尾聲——
嘩嘩譁……雨下得很大,天色灰暗,龍小寶站在雨中,茫然四顧。原本他以爲睜開眼時,看到的會是木瓜那張蒼白的臉,但是眼前出現的一切實在太過yiwài。
這是好大一片貧民窟,幾個人在大雨中抱頭鼠竄,快步從他身邊跑過。其中一人斜了他一眼,低聲罵道:“腦子有病吧!”
龍小寶因爲這句話驀地醒過神來,大雨早將他一身白衣淋得溼透,這貨一縮脖子,目光一掃,狼狽竄入一處彷彿給大火燒過的殘垣裡。那地方雖然滿是殘磚朽木,雜草叢生,但還有幾片罩頂瓦蓋未曾塌落,勉強可以當作避雨之地。
這時候小寶滿心yihuo,皺着眉頭東張西望,jingguo這廢墟前的是一條小路,一邊盡是枯竹葦塘,一邊則是民宅破居。忽見兩個人冒雨而來,掠入這片廢墟,登時眼神微微一亮。只見其中一個錦衣青年,大約二十七八歲,腋下夾着幾卷字畫,一進來便匆忙抹去襟發上的水漬,跟着解下巾帕,去抹字畫上的水跡。另外一個男子更加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也取出手帕過來幫那青年。
這時外面雨下的愈發滂沱,三人所在的廢墟內愈發昏暗。小寶察言觀色的本事向來極好,捕捉到二人眸子裡閃過的一絲wunài。一瞬間小寶心裡已有判斷——這兩個年輕人的武功極高,同時生活卻顯得頗爲窘迫,否則也不會如此緊張普普通通的幾卷字畫。由此推想,這應該是兩個身懷絕技,但卻懷才不遇,寧願忍受窮困的生活,也不屑去做那些沒本錢的買賣,堅持cāo守,默默無名的高手。
這種人往往志向遠大,清高自傲……
小寶見他二人擦乾了字畫,這才轉頭向他望來,likè笑着點了點頭。天色還沒全黑,小寶瞧得清楚二人的樣貌——那錦衣青年膚色白皙,輪廓峻刻,極爲英俊,身材欣長挺拔,玉樹臨風。即便此時身上溼了大半,卻依然令人覺得俊雅幹潔,彷彿不沾一片塵俗,卻偏有一股酷烈的男子氣息。
另外一人的相貌頗爲俊秀,微眯雙眼,笑容可親,臉型圓潤,沒來由的會讓人覺得好像一顆鵝卵石。這少年和那青年並肩而立,但若是旁人望見,恐怕眼裡只有那錦衣青年一人。
龍小寶裝作漫不經心道:“這雨下的好大!”
那青年神色漠然,向小寶微一點頭後便不再瞧他一眼,更別提接話了。那可親可愛的少年卻笑着應道:“是啊,這麼大的雨應該不會下得太久吧?”
龍小寶伸長脖子,瞧了瞧老天,搖頭道:“說不準……”就在這時,外面又有四個人冒雨跑了進來。
由於躲雨之故,來人自是行色匆匆,一進入廢墟,其中二人便留在入口處向外探看,渾不在意風大雨大,另外兩人走了進來。只見其中一人相貌堂堂,甚是高大威猛,精光爍爍的眸子向小寶三人橫掃了一眼。而另外一人卻忽然咳嗽起來,而且咳得十分劇烈。
那人是個十分消瘦,好似癆病鬼的青年公子,用手帕捂住了嘴脣,嗆咳的腰也彎了,整個人好似龜縮了起來,每一個聽到他嗆咳的人都爲他感到斷腸裂肺的艱苦。
那高大威猛的漢子走過去想爲他抹去發上和肩頭的雨水,劇烈嗆咳的青年卻搖了搖頭,大漢likè停止動作。青年公子手上的白巾已沾上了一抹刺目的鮮紅,令人觸目驚心。
龍小寶精通醫術,自然聽得出這青年早已病入臟腑,照理來講已是不久於人世,眼神裡不覺流露出一絲不忍。便在此時,那青年擡起頭來,枯瘦的臉頰因爲劇烈的嗆咳浮現兩片紅暈,而他的雙眸竟如同餘燼裡的兩朵寒焰!
便是這雙眼眸,令得小寶心頭一震,腦海中猛地閃過一道悽豔絕美的緋紅色刀光!
還有一個威震天下,傳說裡的名字!
然後,小寶再望向那錦衣青年和布衣少年,心裡便又閃出兩個同樣充滿傳奇色彩的名字!
癆病鬼姓蘇!錦衣青年姓白!布衣少年姓王!
這三個名字就像是三下重擊,連續打在他的心頭,小寶忍不住“啊”的一聲輕呼。三雙眼睛likè望了過來——布衣少年是奇怪,錦衣青年是冷冽,而那雙如鬼火般燃燒的眸子裡只有無盡的冷傲。然後那姓蘇的癆病鬼淡淡問了小寶一句:“你是誰?”
喀喇一聲大響,驚雷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