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破碎的手臂在金風細雨中倒退而回。
原本潔白修長的手臂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皮膚，所有的血肉，只剩下臂骨，就算是臂骨都是灰暗的色澤，上面滿是裂痕，坑坑窪窪的，食指，拇指更是已經不知去向，只剩下殘缺的三指。
“啊……”
血湖老祖的哀嚎聲在人間道中響起，又被周圍無所不在的陣法消弭了聲音，沒有傳出任何神識波動以及物理音波。
只剩下嘴巴無聲的開合。
“血湖道友，你的心智不夠堅定啊。”
“有些不符合你血道修士的殘酷冷厲，視億萬衆生爲豬狗的道心，對自己不夠狠。”
江定微微嘆息：“不過只是一些神魂殘缺之傷而已，何必如此誇張？你是一個兩萬多歲的老東西，還是如此脆弱，真是不應該。”
“你說你未來必定晉升合道？”
“現在看來，太過自大，與事實有一定的差距……”
他搖頭。
可以看到，在神魂殘缺的一剎那，血湖老祖的實力下降了，開始從巔峰狀態滑落，神魂本質受到了損傷，影響非常大。
可以說，本來就十分渺茫的合道希望，現在成倍的降低。
“你這個野劍修！”
“你找死！”
血湖老祖停下了哀嚎，手握殘缺的左臂，嘶吼道：“血湖屍骨山是仙器宗下屬勢力，一旦事發，會招來仙器宗的目光。”
“你必死無疑，誰也救不了你！”
“果真如此嗎？”
江定不置可否。
鏗！
些許交錯的神識意念，並沒有影響到天空太清飛劍的攻殺。
她在天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漫天的金鳳細雨匯聚於一點，盡數落在那藍金的劍體上。
金光無盡璀璨，湛藍的元磁秩序推動着無數道扭曲的細雨絲線，蜷縮成團，成爲一滴水滴。
億萬雨滴，變成了一滴！
這是一滴橢圓形的水滴，穿透無盡空間，無盡規則，消失不見。
無盡的冰寒，籠罩數萬公里天空大地。
冰冷無所不在，無所不有，卻又清晰的映照在所有非劍主的生靈心中，冰寒刺骨，幾乎要讓人發瘋。
“這一式劍術雛形……”
“是水滴的形態……”
江定忽然驚悸，某種領悟出現在心中。
“水滴擁有一個由強相互作用力材料構成的堅硬的光滑外殼，構成它的原子被強相互作用力釘死，分子熱運動幾乎完全停止，使得水滴的表面溫度無限接近絕對零度。
此外，強相互作用對原子的擠壓使得水滴外殼的原子排列得非常整齊，造就了它無限接近絕對光滑。……”
“哈哈哈……”
“血湖，你是個好煉虛修士！”
“我錯怪你了！”
江定忽然癲狂大笑，手舞足蹈，在原地跳起舞來，是仙門的廣播體操《雛鷹起飛決》。
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十分不正常。
這種瘋狂，在他身上，似乎又十分的正常。
“該死！”
“這種瘋子！”
血湖老祖已經顧不上那一邊了。
他的神魂在戰慄，冰冷刺骨的死亡本能預兆讓他近乎失去理智，只能預感到一個恐怖的危險正在降臨，卻無法知道危險來自何方。
情急之下，他一咬牙。
沒有任何猶豫，他瞬間燃燒了一滴涉及自己潛力的精血，化作龐大的法力涌入本命法寶血肉山峰之中。
在數千萬半死半活生靈的怨毒詛咒哀嚎之中，一個個慘白的手臂破土而出，手臂無限延長，在他身體周圍豎立起一個個手掌屏障。
這些慘白手掌上有琉璃一樣的血光，堅固，不朽，縱使煉虛巔峰修士也無法打破這個防禦。
可是，血湖老祖心中的冰冷警兆依然沒有任何緩解的跡象！
“該死啊……”
血湖老祖咆哮。
他再度不計後果地催動法力和神識，周圍升騰起一連九個血玉般的骷髏頭，無數陣紋沿着規則路徑擴散四方，瞬息組成一座血湖金剛胎藏大陣。
“阿彌陀佛！”
“施主，還請止戈……”
一尊血玉頭陀出現在血湖金剛胎藏大陣中，明明腳下是億萬生靈的骸骨之山，周圍是無數生靈的鮮血，他臉上卻出現慈悲之色，也不知道是爲世間哪一個生靈而慈悲，慈悲從何而來。
血湖屍骨山傳承重寶，九玉頭陀佛珠！
相傳，這是血湖屍骨山一位先輩一連斬殺了九尊煉虛佛徒，以其香火核心，和一身的精血煉製成這一串佛陀珠子，爲血湖屍骨山傳承下來的最強空間之寶。
血玉頭陀四周，伴隨着空間陣紋次第出現，眨眼之間升起三十六重血玉金剛罩，將血湖老祖重重保護在內。
一切都是瞬息之間發生。
在這時，血湖老祖本能預感中的金絲水滴終於降臨。
它由仙術的雛形衍化而來，金之因果包裹了外殼，讓它擁有類似強相互作用力材料的堅固外殼，水滴內部無限接近絕對零度，水滴外表無限光滑，外界摩擦阻力無限趨近於零，再經過十餘萬公里的加速後，動量已經達到了極其恐怖的地步。
這個時候，這滴水滴上的元磁秩序、毀滅秩序、禁法秩序等等堪比規則的力量統統消失不見了，在極致高速中被磨滅，無法存在。
存在的，唯有極致的力量和速度！
這種類似體修的純粹力量，甚至轟碎了天道規則的阻攔，以速度和力量撞破了一切，降臨到血湖金剛胎藏大陣金剛罩上。
瞬間，這光滑的水滴，觸碰金剛罩。
世界，凝固了一瞬間。
隨即，
轟隆！
以光滑水滴接觸點爲中心，三十六重血湖金剛胎藏大陣金剛罩次第破碎，夢幻泡影一般，像是錯覺。
彷彿這不是能夠硬抗煉虛巔峰修士攻擊而無損的至寶，只是凡人孩童吹出的一個泡泡。
水滴碰到泡泡的瞬間，三十六重血玉金剛罩就破碎得一乾二淨。
不！
不只是血湖金剛胎藏大陣！
在水滴接觸到實體的一瞬間，血湖老祖周圍無數密密麻麻的血玉琉璃手掌，還有那血肉山峰盡數破碎，無數的血玉靈光和血肉碎片變成血肉齏粉。
“不……”
血湖老祖慘叫。
他的半邊身體節節破碎，身體像是一個破爛皮球一樣被砸退數千公里，狠狠地轟在地上。
他心中升起強烈的警兆，預感到了死亡，如此脆弱的狀態，只要劍修一劍，他就會死亡，沒有任何倖免的可能。
然而，那一劍並未落下。
“噗！”
天空中的青衣少年口吐鮮血，向後倒退數百公里，受到了可怕的重擊，同樣受到了極其可怕的傷勢，並不比血湖老祖好多少。
這，並不是完善的一劍！
他受到了劍術的反噬，飛劍和本體都受到重傷！
“哈哈哈……”
然而，江定卻在狂笑不止，邊吐血邊大笑。
“血湖！”
“你是一個好煉虛，我要再一次說！”
“本君，看到了仙術誕生的可能！獨屬於我自身的仙術的可能！老雜種，我會永遠記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