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了啊……”
“才三年。”
江定嘆息。
傳說之中，真仙之子九千年孕育，九千年出生，九千年成年。
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現在還差得很遠。
金丹修士到此，下一步就是元嬰撕裂胎衣，出現在天地間了。
“撕，”
“我撕，我撕撕撕……”
江定神魂變成的元嬰小小的，站在三寸長的太清飛劍上，鼓起臉頰，兩隻白生生的小手用力，用力，再用力，想要撕裂劍胎衣，從而出生。
這個過程並不難，一般元嬰修士都很容易地跨過。
“撕！”
“我撕……”
江定感覺自己的臉都要憋青了。
但是劍胎衣比神金還要堅固，無論如何用力都是無法割裂，這個胎衣和太清飛劍是同源一體的，根本無法使用劍鋒。
“撕不掉……”
江定小臉沮喪。
他在這種生命狀態下，前所未有的年輕稚嫩，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時候，在媽媽身邊玩耍的樣子。
“撕不掉，就不撕了。”
江定神情恢復了平靜。
在危險下，數百年閱歷接管了本能，不再被影響。
“那就，直接出去！”
咻！
江定身體驟然木然，額頭上飛出一個圓滾滾的金丹，光芒炙熱而璀璨，內部可見一個小小人兒，和一口小小飛劍。
這個金燦的金丹，迎着天空九千公里大小，漆黑如墨，密集電蛇閃爍的烏雲。
主動向天空殺去！
轟隆！
在金丹出竅的那一剎那，一道可怖無比，明確擁有化神氣息的青紫雷霆，猶如利劍，承接天地大勢，雷霆法域，當空轟殺而下，讓許多天君面色微變。
“金丹，不，元嬰，主動迎着天劫殺去！”
“這太危險了！”
“嚴重違反渡劫禁忌規定！而且，明明是元嬰成型之後，心魔劫之後，天劫纔會降臨，這不對……”
雷生真君瞪大了眼睛。
元嬰，尤其是初生的元嬰，是最爲脆弱不過的，往往需要數十年的溫養，才能離體出鞘，奪舍，因此新生的元嬰修士往往閉關數十年，這幾乎是慣例。
現在，這個慣例被打破！
安思言、金鈴風等人心中同樣狠狠一揪。
青紫雷霆消融空間，無聲無息落下，承接天地大勢，更是帶有雷霆司掌天地刑罰的毀滅意志，驟然降臨，讓人如墜冰窟，渾身僵硬，只能引頸受戮。
金燦金丹卻不在乎祂的威嚴，迎着天空雷霆，正面向着祂的雷光殺去。
青紫、燦金兩道光芒驟然相遇！
轟隆！
天地驟然一亮！
可怕的雷鳴聲傳播四方，空間層層毀滅，消融，足以誅戮天地萬靈，天地不仁，無愛無恨，轟隆運轉之間抹除世界的異常。
咔嚓！
在那毀滅的雷光之中，生機卻並未消散。
“如何了？”
衆人屏住呼吸，定睛看去。
只見那毀滅雷光蛛網一眼遍佈燦金胎衣，伴隨着一聲清脆的咔嚓聲，神金鑄成的胎衣驟然破碎，蹦碎爲漫天的金星碎片，濺射四方。
在漫天金星中，一個元嬰漸漸顯露出來。
他小半個巴掌大小，肌膚白嫩，髮絲墨黑，長得和江定一模一樣，微微閉上眼睛，身旁緊靠着一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藍金飛劍。
下一刻，夢幻泡影一般，元嬰融入飛劍之中，再不分彼此。
元嬰爲劍，劍亦是元嬰。
劍在，人在，劍亡，人必死無疑。
咻！
太清飛劍在第二道天劫出現之前，瞬息返回丹田之中。
龐大的法力和元嬰階的神魂擴散四方，讓江定法體皮膚和血肉抖動，骨骼在嘎吱作響，經絡之中法力瘋狂運轉，將一片片污血排出體外。
這是在元嬰階神魂、元嬰階法力的帶動影響下，法體在發生質變！
元嬰層次的質變！
這也是修士延壽一千二百載，堪稱陸地神仙的根本原因。
生命的本質在發生變化，法體在快速而劇烈的進化。
於此同時，江定的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這對了，這纔對！”
“法力和神魂蛻變之後，是心魔劫，萬載時間凝爲一瞬，度過就能迎接雷劫，度不過就神魂消散，六百年道途一場空……”
雷生真君鬆了一口氣。
再這樣顛覆下去，他的道心都會出現動盪不穩，千年研究，寄託生死榮辱未來道途的東西，現在事實展現在面前，不是這樣，任誰都會忍不住害怕。
……
一片朦朧的灰霧出現，又散開，露出榕城家中的場景。
“定定，吃飯了！”
“你自己做的折耳根炒臘肉還放在竈臺上，順路端過來。” 林晚秋把一盤西紅柿炒雞蛋端上飯桌，大聲喊道，順便呵斥一下：“小園，你不要看動畫片了，一天天的，啥也不幹，就知道看動畫片，成績也不好，這次才得了五十九分……”
“媽媽，你說得不對。”
“我有做事的！”
江園不服，大叫道：“中午的菜是我買的，你剛纔用的西紅柿就是我們中午剩下的。”
“成績呢？”
林晚秋瞪她。
“啊……這個……這個”
江園囂張氣焰瞬間沒了，顧左而言右：“那個……我在網上看別人說，小學的成績沒有什麼的，有迷惑性，等到初中才會出現真實的成績。”
“媽媽你放心，我就是真實成績被迷惑了的天才，等到初中一定會一飛沖天，科科滿分！”
她信心滿滿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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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一飛沖天？別以爲我不知道……”
林晚秋冷哼。
“吃飯，吃飯。”
“吃完再說，媽，小園，菜快涼了。”
江定端了一盤折耳根炒臘肉回來，趕緊打圓場，不然今天這頓飯又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一家人在飯桌上不時鬥嘴，又聊一些學習生活上的事情。
“定定，你昨天練劍受傷了嗎？”
林晚秋問道。
“嗯，小傷，已經包紮好了。”
江定一邊吃飯一邊含糊地回答，的確是許久未曾嚐到的熟悉親切味道，讓他深深地沉迷。
“其實學習和煉劍不用那麼辛苦的。”
林晚秋安慰道：“像是小園這種天天在學校玩的混子固然不好，像你這種瘋狂練劍學習的也不行，咱家的武道天賦我知道，就那樣，反正也成不了修仙者。”
“努力一些，日後衣食無憂，過得輕鬆一些就可以了。”
“反正電視上，書上不都說，高階修仙者們也是有很多煩惱的，並不怎麼快樂，和我們凡人一樣。”
“嗯嗯，媽媽說得有道理。”
江定笑着點頭。
“那明天就不許練劍了，休息一天沒什麼的。”
林晚秋不容置疑道。
“嗯，好的。”
出乎意料的是，江定沒有反駁，答應了。
這讓林晚秋大爲高興，又給他夾菜。
飯後，一家人出門散步，和多年未見的熟悉鄰居聊天，一切都是那樣的新奇，讓人沉醉。
第二天，江定果然不再練劍。
第三天第四天，乃至一個月都是如此。
人一放鬆，很容易就找到藉口勸說自己，一點點地放棄努力，各種藉口聽起來都是很有道理的。
數月過後，他徹底放棄了練劍。
透明的天空，一縷漆黑的目光一閃而逝。
就這樣，江定平平安安的上高三，高三畢業，沒有考上修道系，進入一個普通科二本大學，畢業後結婚生子，孝順長輩，其樂融融。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
江定依然是滿足的。
他看向滿堂的兒孫，對着自己的大兒子道：“我這一生，沒有什麼後悔的，雖然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但是都是快樂度過，又有你們，沒有遺憾了……”
“爸！爺爺！”
牀邊，一圈數十名兒女痛哭，發自內心，感情深厚。
“沒有了遺憾……纔怪。”
江定拖着老態龍鍾的身體，慢條斯理地站起來。
周圍七老八十的兒女，還有孫子孫女們瞪大了眼睛。
“纔怪啊。”
“心魔吾友，就這？”
江老頭拖着病體，站在病牀上，微微一笑，似乎看到了什麼十分好玩的事情：“伱腦子秀逗了嗎？我媽，我妹妹，還在沉眠秘境裡待着呢，我能有什麼遺憾？”
“給我搞這出？”
“爸……”
周圍痛哭流涕，悲傷萬分的兒女和孫兒神情一頓，身體僵硬。
“誰是你爸？”
“你配嗎？”
江定笑着搖頭。
彈指間，藍金劍氣綻放，無數人影喉嚨上出現一道血痕，徐徐消散不見。
砰！
幻境破碎，露出黑沉的天幕。
在那漆黑的天幕之中，一隻頂天立地，充塞星河的魔蛛矗立，十八對幽深的複眼不住轉動，死死地盯着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