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一定!”指的是什麼,成年人都懂。
但這句話彷彿是詛咒一般,接下來的日子裡董熹和鞏利甚至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一直忙於工作之中。
整個電影節參展的147部電影,雖然董熹不用每部都看,但做爲評委,主競賽單元的21部電影他是必須看的。
這讓原本感覺這項工作很輕鬆的董熹,有些忙的不可開交。
人越忙就越冷靜,董熹明顯感覺到鞏利也在冷處理這件事。
衝動不顧後果的機會或許只有一次,沒有拿下鞏利這個級別的女人,下一次機會不知何時能來。
而這兩天董熹同樣壓力很大,能進入主競賽單元的電影沒有善茬,但也都不太正常。
他今天看的一部電影是德國的喜劇片《光脫不戀》,該片講述了多年朋友的三對夫妻,一天突發奇想要打賭,他們都光着身子蒙上眼罩,看看大家是否能認出自己的戀人的故事。
有沒有即視感,簡直是日式某種題材電影甚是喜歡的類型。
再加上嚴肅的德國佬拍喜劇,還是這種擦邊球題材的電影。
董熹全程皺着眉頭看完,除了劇情有些做作外,影片中男女演員的顏值也無法引起他的共鳴。
心中已經給這部電影打“X”,影片結束還要擺出一副笑臉,不公開透露出自己的喜好。
這種情況每天都在上演,可想而知身爲評審團主席的鞏利壓力有多大。
爲了選出最終的獲獎名單,這幾天評審團內部也有爭議。
主要集中在兩部電影,英國導演彼得·穆蘭執導的《青樓姊妹花》和韓國導演李滄東的作品《綠洲》。
《青樓姊妹花》聽名字就知道是部倫理劇情片,有些反神權的味道,揭露某些組織內部黑暗,屬於政治正確的電影。
在歐洲範圍內都引起不小的爭論,敏感而大膽的主題,向來是各大影展的最愛。
而《綠洲》則是李滄東的綠色三部曲的最後一部,這傢伙有些像楊德昌導演,文人氣息濃厚,他們並不是爲了賺錢而拍電影。
這部電影董熹很喜歡,是一部講述小人物的愛情片,腦癱女與社會邊緣人的真摯愛情,很扎心也直指人心。
如果這兩部電影,非要董熹選擇的話,他會考慮李滄東的《綠洲》。
但鞏利支持的卻是《青樓姊妹花》,董熹有些不解,私下裡詢問過對方。
“姐,爲什麼選青樓,難道就是因爲它的劇情夠大膽?”
“不,其實是因爲國籍的緣故。”鞏利看着董熹,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拋開一切,她也很喜歡《綠洲》講述的故事,愛情只是表象,其中批判現實主義的鋒芒更加的銳利。
但正如鞏利所擔憂的是,韓國電影正在崛起是不爭的事實。
明明一個彈丸之地,卻能在本土對抗好萊塢,這是何等的威風凜凜?
特別是今年,宮崎駿的《千與千尋》拿下金熊獎,日韓共有四部電影進入主競賽單元,而內地加港臺地區是零。
而戛納電影節也不容樂觀,韓國導演林權澤拿下最佳導演,而國內也就賈科長入圍主競賽單元,算是勉強挽回些面子。
聽完鞏利的話後,董熹沉默了片刻,他猛地想起這屆電影節,某位韓國導演接受採訪表示:
“電影的預算越來越高,行業人員越來越自以爲是,如果沒有年輕導演的出現,韓國電影很快就會老化。”
並且勸誡華國的電影人,要吸取教訓。
這看似是對自身的反思,實際上也是保持清醒的態度,國內的電影市場和氛圍都遠遠不如上個世紀。
隨着越來越多娛樂方式的發展,電影開始退出主流的消費市場,漸漸有成爲小衆的趨勢。
作爲一家電影公司,熹子影視每年都會調研國內的市場變化,所以行業內的冷暖董熹還是有發言權的。
在國內這種環境下,單單拍攝電影已經很難生存,大環境下個體的優異已經無足輕重。
所以當鞏利願意以自己的身份,去限制一波韓國電影崛起時,董熹當然要支持一波。
“不管是誰在打壓韓國電影,我董熹一定要幫幫場子。”
當然就算鞏利很強勢,《綠洲》做爲一部優秀的電影,依舊會得到回報。
雖然沒有拿下最高榮譽的金獅獎,但是導演李滄東也會榮膺最佳導演,這算是一種平衡,否則其他評委也會有意見。
總不會讓董熹以理服人吧,他是評委又不是打手。
經過一系列的討論後,幾部得獎的電影已經確定下來,接下來就是頒獎典禮。
很隆重也很荒唐,董熹參加過很多次頒獎典禮,但是他沒想到今晚會這麼尷尬。
威尼斯薩拉·格蘭德中心現場,身穿一身紫紅色無袖旗袍的鞏利,如同盛開的牡丹站在舞臺的中央。
她豐腴的身材,讓場下無數的男人癡狂,做爲西方最爲追崇的東方女人,鞏利身邊從來不缺少追求者。
而此刻的她抿着嘴,一臉“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的表情。
真·禁慾天花板!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鞏利只需要擔當司儀,公佈獲獎名單。
但是必須用意大利語,如果事先主辦單位能配給她一副小型耳機,情況就會好得多。
由於語言不通,再加上和她搭檔的意大利本地主持人配合不當,致使鞏利被多次冷場。
坐在臺下的董熹,看着鞏利在舞臺上強裝鎮定,心裡也有些替她難爲情。
或許在場的華語影人、記者都會替她難爲情,在國外這種情況下,大家還是比較抱團的。
當然某些人除外,比如一直坐在位置上,幻想着自己能夠拿獎的陸釧。
“人摔倒了可以站起來,被質疑抄襲也能反駁啊,你怎麼可以輕易放棄呢?加油,陸小川!”
或許是上帝聽到了他的祈禱,在《尋槍》參與的逆流而上單元,宣佈獲獎者:“獲獎的作品是華國……”
聽到開頭兩個字,陸釧差點兒蹦起來,然後就頹廢的坐回到椅子上。
“華國,田壯《小城之春》!”
沒有任何獎項收入的陸釧知道,自己這次威尼斯之旅徹底的失敗。
《尋槍》的三場放映根本沒有掀起水花,現在就只能依靠姜聞的名氣,試圖賣個好價錢。
而首次參加電影節的辛博青,也在董熹的周旋下拿下一個馬賽羅·馬斯楚安尼獎。
至於含金量,幾乎沒有。
不過回國還是可以吹吹牛批,畢竟是在威尼斯拿獎了。
漫長的一個小時頒獎典禮終於結束,電影節主席德·哈登致閉幕詞。
閉幕式結束之後,電影節組委會在麗都島舉行了盛大的晚宴,所有到場嘉賓都可以持請柬出席。
董熹做爲評委也不能缺席,爲了避嫌他沒有和鞏利一同前往,而是隻身來到會場。
結果在場外就遇到正在接受記者採訪的陸釧,此時的陸同學依舊自信。
舉手頭足間,隱隱有大將之風。
“陸導,請問你怎麼看待這次威尼斯之旅顆粒無收?”
顯然,記者們並沒有打算放過陸釧,不過他也沒有惱怒,而是調整了一番鼻樑上眼鏡,微微一笑:
“在我看來,電影節和藝術節並沒什麼關係,它更多的是一種交易活動,導演不應把電影節看得太重。”
路過的董熹聽到這話,直接笑了出來:“哈哈哈~”
聲音格外的刺耳,記者們看到董熹眼睛一亮,一窩蜂的跑到他身邊。
霎那間,陸釧周圍空無一人。
此景此境,陸釧只能尷尬的整個了整西服的下襬,暗自握拳發誓:“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