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張站長拉着趙繼軍一同去了劉春花的辦公室,關起門,張站長開了口:“小趙,待會我們仨趕緊去醫院看看李支書,他有高血壓,昨晚爲籌辦廠子的事熬了一宿,現在正在醫院裡。”
“要不要緊啊?”趙繼軍不無擔心地說。
“剛纔鄉衛生院打電話過來說,老支書差點過去了,現在沒事了,勞累過度需要住院掛上幾天水。不瞞你說高金髮一直以來在私底下都是反對李支書的。我們想以個人的名意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
“好啊,應該去看看的。”趙繼軍肯定地說。
劉春花掏出手機按了幾個數字,過了一會電話接通:“老公,你快點把車開來,我們要去鄉里看李支書,快點哦!”
劉春花掛了電話,朝張站長看了一眼說:“我老公五分鐘後到。”
“嗯!”張站長點了點頭。
劉春花走出辦公室,在走廊裡來回踱着步子,顯得很焦急。張站長拿起一張報紙放到腿上氣定神閒地看了起來。趙繼軍則是無所事事地望着天花板,心裡惦念着李支書現在的情況。
“迪迪”辦公室後面的院子裡開進了一輛桑塔那轎車,一個四十開外看起來有些儒雅的男子正用手按着汽車喇叭。
劉春花和張站長不約而同地說了句:“走!”
趙繼軍跟着站了起來,劉春花彎下腰拿起放在辦公桌下面的挎包,將門用力一關,輕輕推了一下,樓道里響起了急促的皮鞋聲。
車子開到半路,劉春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指了指開車的男子對趙繼軍說:“小趙,這是我老公!”
男子回過頭朝趙繼軍點頭致意。
趙繼軍客氣叫了一聲:“大哥!”
劉春花聽了之後咧了一下嘴,顯得很高興。
“支書現在不知道怎麼樣哩!”劉春花唸叨着。
“應該沒事的,院長給我打過電話了。”
“支書太累了,那麼大年紀了還在拼。”
“對了,春花,支書今年七十三還是七十四了?”
“七十四啦!”劉春花滿懷深情地說。
到了嵐山街道,車子停在一間鮮花店旁邊。張站長和劉春花快速下了車,劉春花的老公手握着方向盤在對着車內的反光鏡照着鬍鬚。
趙繼軍下了車,從兜裡摸出一張百元大鈔,準備到花店旁邊的小超市買點食品。
“小趙,你幹嗎?”張站長一把拉住趙繼軍說。
“我也表示一下心意嘛!”趙繼軍笑着說。
“你趕緊上車,剛上班沒多久,不用你花錢,我跟劉會計搞點水果就行。支書不喜歡人家送東西。”
趙繼軍只好乖乖地坐到車上等候。
沒多久劉春花和張站長將一個花籃和少許水果放到了後備箱。
鄉衛生院比平日裡彷彿多了些人。鄉長杜建華正大腹便便地從裡面走出來,身後是一羣趙繼軍不認識的吃得油頭粉面的人。
“杜鄉長!”張站長把手放到太陽穴的位置,像是在敬禮。
“你們也過來看老李的是吧。”
“嗯!”張站長謙卑地應了一聲。
杜鄉長掃了一眼劉春花和趙繼軍,點了點頭便闊步繼續往前走。
“杜……”趙繼軍剛想喊出後面的“鄉長“倆字時,杜鄉長已經走遠。
病房裡坐着幾個人,其中一個穿着白大褂。
“朱院長!”張站長輕輕地喊。
朱院長微笑着點頭,沒有說話。此時的李支書正閉着眼睜安靜地躺在病牀上,牀頭正豎着一根杆子,吊瓶裡的液體一滴一滴地往下流。院長的身邊是三個穿着制服的人,其中一個袖子上印着“警察”二字,不用問一定是派出所的人。
李支書生病怎麼這麼快就有人知道了?趙繼軍暗暗地猜想。
門口傳來了幾聲孩子們的說話聲。李園小學的校長和幾個孩子正站在門口,見裡面人多,沒往裡進。
朱院長站起來朝大家揮揮手,衆人一起跟着他往門口走去。這使得並不寬敞的過道顯得有些擁擠。朱院長輕輕地關上門,拉着張站長的手說:“等老李出院後,你們得好好勸勸告他,別那麼拼命了。進來時,搶救他的時候我們院的護士都哭了。”
一個陌生人插了一句嘴:“誰不知道咱嵐山鄉的名人啊,李園村能有今天都是李老頭拼出來的。”
一個五十多歲的禿頂男人輕輕拍了拍張站長的手說:“張站長你沒到村裡工作之前我跟李老頭就認識了,我那時是稅務所的稽覈員。他親手創辦的第一家工廠,爲了爭取到銀行貸款,嚴冬臘月里老頭硬是在人家銀行門口鋪着麻袋坐了一整夜,第二天行長見着之後感動地流了淚,立馬特批10萬塊貸款。”
“啊,還有這回事啊?我怎麼沒聽說?”張站長一臉的驚奇。
“這老頭做事低調,誰不知道。我小舅子的老領導就是我剛纔所說的那位行長,這事還是早些年小舅子講給我聽的呢。”
朱院長看了看錶,說:“差不多醒了,人多,分兩批進去看,長話短說不宜久留。”
張站長、劉春花和趙繼軍自願作爲第二批。
小學校長帶着孩子們從病房出來時,眼裡禽着淚花。
張站長迫不及待地第一個走進病房,劉春花和趙繼軍快步緊隨其後。
李支書看到張站長後用力支撐着牀板想坐起來。
張站長連忙上前扶着李支書。當李支書看到趙繼軍之後,眼睛突然一亮,伸出手示意趙繼軍坐到他身邊。
李支書那雙滿是青筋而又消瘦的手放到趙繼軍的手上,看着趙繼軍說:“小趙,我的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了,組織上考慮到我的身體狀態,強烈要求我退休,我是老黨員,組織的命令不能不服從,出院後我就不能去村裡工作了,趙啊,我很想把你留在我們村裡,希望你能幹出一翻事業。”
趙繼軍瞅着憔悴地皮包骨頭的老頭,百感交集。
劉春花站在一旁抹起了眼淚,李支書見狀,冷着臉說:“春花,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哭啥呢?!”劉春花朝李支書看了看,裝出笑的樣子。
在回村裡的路上,張站長、劉春花、趙繼軍誰也都沒說話,眼睛愣愣地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