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世煌回公司加班,作爲貼身保鏢,溫故只能奉陪。晚飯是樓下速食店的漢堡套餐,外加黑咖啡。
溫故第一次喝黑咖啡,表情十分精彩。
仲世煌斜瞄他:“不要告訴我你第一次喝咖啡。”
溫故默默地往前走。
“怎麼不說話?”
“你讓我別告訴你。”溫故覺得仲世煌說話簡直自相矛盾。
仲世煌道:“你活在幾十年代?我第一次遇到第一次喝咖啡的人。”
溫故疑惑道:“其他人都是跳過第一次,直接從第二次開始喝?”
“……”仲世煌發現自己今天是說的話就像是篩子,到處都是洞。幸好手機突然響起,解了他的尷尬。他接起手機,不知聽到了什麼,臉色變了變,走開兩步,陰森森地說:“你找的是什麼人?連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都看不住?”
聽到孩子,溫故有些好奇,耳朵動了動,電話另一頭的聲音立馬傳了過來。
“仲先生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快找到他。”
“希望他今晚能準時回家睡覺。”仲世煌掛下電話,端着咖啡望着窗外出神。
溫故好奇地問:“誰的孩子?”
仲世煌白了他一眼,猛地放下咖啡,拿起手機撥給耿頌平:“司機的孩子不見了。我懷疑他們今晚有行動,你把那個司機看牢了!”
耿頌平不敢怠慢,連聲應下。
仲世煌不自覺地咬着手機,心頭不安,直覺告訴他,孩子的失蹤是有預謀的。這種陰謀在暗處滋生的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你的漢堡在這裡。”溫故把漢堡遞給他,試圖解救他可憐的手機和同樣可憐的牙齒。
仲世煌拍桌而起,“走。”
“去哪裡?”
“監獄。”
活了上千年,溫故從未去過牢獄,不免好奇。可惜,行到半路,仲世煌接到個電話,又改道了,車在十字路口一百八十度轉彎,原路返回。
溫故張了張嘴,看到仲世煌冷漠成冰雕的側臉,又默默地閉上了。
仲世煌將車開到真平安保全公司樓下,耿頌平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來,打開副駕駛座車門,看到溫故,微微一愣,問了個好,又關上車門,坐到後面,一陣帶着夜晚氣息的涼風跟着他鑽進來,絲絲沁涼。
“傍晚體能訓練的時候還在,看新聞時就不見了。估計是吃飯前後跑的。”
仲世煌揉了揉眉心:“我不管他人怎麼弄丟的,我只想知道怎麼把人弄回來。”
耿頌平道:“機場、火車站、汽車站和高速公路收費站我都派人去了。前面三個還好說,高速公路有點不好辦,要是有人接應,故意把他藏在後備箱裡,我們是看不到的。他要是不急着走,人藏在市裡,那就更難找了。”
仲世煌轉頭。
一輛車從前面駛來,前燈亮得發白,擋風玻璃猶如白色佈景。
仲世煌逆光,五官在黑暗中模糊成一團。但耿頌平就是感到一股寒氣拍在他臉上,兩頰生疼,嘴巴不由自主地說:“你放心,上天入地我也找到他。”
看着耿頌平匆匆離開,他突然泄了氣,人趴在方向盤上,呆呆地看着外面。
他的車停得很不是地方,進進出出的車要刻意繞過他才能向前走,兩旁車燈不絕。但仲世煌愣是看不見,就這麼呆坐着。
溫故等了會兒,終於忍不住,將手裡的漢堡遞過去:“餓不餓?”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仲世煌不悅地側頭,目光碰到漢堡,微微閃爍:“什麼時候拿的?”
“一直拿着。”
肚子配合着咕嚕了一聲,仲世煌接過來剛要咬,看看他,又遞回去:“你吃一口。”
“我不餓。”
“我不想遇到危險時,我的保鏢餓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只能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卻無能爲力。”
“……不會。”溫故額頭青筋微微一跳,仲世煌將漢堡遞到他嘴邊。嘴脣碰着軟軟的麪包,實在盛情難卻,他張開嘴,咬了一小口。
仲世煌縮回手,不滿意地看着他咬過的位置:“吃的比女人都少。”
溫故道:“沒人規定男人一定要吃得多。”
仲世煌大口大口地吃着漢堡。他是真的餓了,白天勞神晚上勞心,精神到現在還沒有鬆弛下來,漢堡到肚子裡,好像定海神針,讓他空蕩蕩的內心有了幾分踏實感。
“那個司機是撞死我父母的兇手。”他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溫故緊跟他的思緒:“他越獄了?”
“他背後另有主謀,我花了很多心思都撬不開他的嘴巴。”
溫故想:要是白鬚大仙在這裡,說不定動動手指就能知道來龍去脈。
仲世煌道:“他有個兒子,十六歲,最近正打算出國。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有這麼多錢。”
溫故道:“你懷疑是主謀提供的錢?”
“今晚他的兒子也失蹤了,這絕不會是巧合。”仲世煌手指捏着方向盤,“他們想把人送出去,我絕不會讓他們如願。”
溫故想了想道:“萬一他們是要滅口呢?”
仲世煌身體微僵,臉冷下來。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不,你說得對極了。”仲世煌突然發動汽車,從真平安保全公司大廈樓下出來,順着大路往前開。
溫故看着越來越僻靜的道路和荒涼的景色,忍不住問道:“我們去哪裡?”
仲世煌道:“z鎮。”
聽起來就很遠。他問:“……你的行李呢?”
仲世煌一手把方向盤,一手掏出錢包,往溫故身上一丟。
溫故打開錢包,裡面插着厚厚的一沓錢,各種各樣的卡,還有定格了他青澀時期的身份證,最顯眼的是身份證旁邊的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家五口,仲國強摟着劉曉玲,仲敦善邊上站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少年版仲世煌站在最前面,眉眼青澀,笑容靦腆,幸福之情幾乎從四四方方的照片裡溢出來。
“那時候你幾歲?”溫故問。
“十二歲。”
溫故的手機響起來,愣了下才接起電話。是跟着他們的保鏢打來的,問他們的行程。溫故看着仲世煌的臉色回答了。過了會兒,一輛車從他們旁邊超過去,在前面帶路。
z鎮離龍城將近六百公里,開車起碼四個半小時以上。仲世煌出發時已將近九點,加上夜車開得慢,到z鎮差不多凌晨三點。
溫故很清醒,仲世煌卻累了。下車的時候,他看着面色紅潤神采奕奕的溫故,惡狠狠地說:“明天就給我學車去!”
溫故覺得這句話可以成爲他的口頭禪了。不過看他這麼辛苦,他也很過意不去:“不如找個人來開車?”
這時候仲世煌又不願意了:“不用,我不累。”
溫故:“……”
兩人在鎮上一家四星級酒店住下,安全起見,同住一間房——套房,仲世煌臥室,溫故客廳沙發。
仲世煌衝了個澡出來,看到溫故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腦補溫故蜷着身子睡在沙發裡的委屈樣,心情大好,催促溫故快點洗澡睡覺。
溫故不懂他天天洗澡的執着,不過閒來無事,也就遂了他的願。
仲世煌躺在牀上,裝在腦袋裡的東西翻來覆去地搗騰,讓他難以安睡,好不容易心靜了點,就聽到浴室水聲停了,過了會兒,一陣暖風帶着沐浴液和洗髮水混合的香味吹出來,將他團團圍住。
溫故怕吵醒他,走得很小心,卻不知軟綿綿的腳步聲像翩翩起舞的鵝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撓着仲世煌的心,令他心癢難忍,更加睡不着。
第二天醒來,仲世煌頭疼得要命,看天矇矇亮,忍不住又睡了會兒,再醒來時,天總算全亮了。他洗漱完畢,揉着太陽穴對坐在沙發上看酒店指南的溫故道:“去吃早餐。”
溫故奇怪地看着他:“現在是下午一點。”
仲世煌道:“怎麼可能?天還沒亮。”
溫故道:“今天陰天。”
仲世煌:“……”
兩人吃了一頓下午茶,大多還是仲世煌吃掉的。溫故怕自己吃太少引他懷疑,多吃了兩塊餅乾,但在仲世煌眼裡,他和絕食沒區別。
“你到底喜歡吃什麼?”仲世煌問。
溫故道:“蔬菜和水果。”修真之初,他就是吃這些東西的。
仲世煌道:“不吃肉沒力氣。”
修道之人不是不能吃肉,只是清心寡慾久了,肉就不喜歡了。溫故沒爭辯。
離開的時候,仲世煌打包了一份溫故吃的餅乾,塞進他懷裡:“拿着。”
溫故道:“是給我吃的還是光拿着?”有了內褲和襪子的前車之鑑,他決定將事情問清楚。
仲世煌的表情像是想找把起子,把他的腦袋撬開。但特意爲溫故準備零食,怕他肚子餓這種話,仲世煌是絕對說不出口的,所以他的答案是:“拿着!”
於是,溫故很認真地拿着,拿着,拿着……一點偷吃的意思都沒有。
……
仲世煌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