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煉鼎之材(下)
溫故像是被拖着走,腳卻主動配合得很。縱然白鬚大仙說過,他與仲世煌見面的時機未至,可心裡忍不住期待起意外之喜來。
嬌嬌拉着他一路往山上跑,跑着跑着就上了山頂。山頂有個洞,門口兩隻天狐對弈,毛茸茸的尾巴從衣服下伸出來,時不時甩一甩,十分悠閒。見嬌嬌拉着個男人跑上來,都有些吃驚。
一隻天狐鼻子使勁嗅了嗅,狐疑地看着溫故道:“他身上仙氣濃郁,難道是須彌來的?”
嬌嬌道:“他是我的妻子。”
溫故:“……”
兩隻天狐坦然接受,笑嘻嘻地說恭喜。
嬌嬌也坦然接受,笑嘻嘻地說客氣。
溫故道:“你不是說要見見仲世煌嗎?”
天狐道:“仲世煌是誰?”
嬌嬌指着溫故道:“我妻子的姘頭。”
溫故:“……”
天狐道:“你要去宰了她?人手夠嗎?不夠算上我們兩個。”
嬌嬌道:“我先瞧瞧,要是不好對付,再來叫你們。”
“成。”天狐爽氣地答應。
嬌嬌拉着心思複雜的溫故往洞裡鑽。洞內石壁如純白色水晶,無需燈火,便將裡面照得通明。洞蜿蜒向下,越往裡寒氣越盛。
溫故好奇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們天狐族藏秘寶的地方。”
溫故:“……”
說的人十分大方,聽的人反倒不安。
“你來天狐族求親嗎?”
“不,求寶。”
嬌嬌嬌羞地看了他一眼。
溫故覺得她誤會了,連忙補充道:“崑崙遭劫,乾坤蕩穢鼎淪入魔手,爲免蒼生遇難,我們想求大長老賜予天童玉,重鑄蕩穢鼎。”
嬌嬌臉垮下來,不高興道:“天童玉是我們族的寶貝,大長老是不會隨便給你們的。”
溫故低聲道:“唯有請大長老開恩。”
嬌嬌想了想道:“你要多大的?”
“多大?”溫故也不知道煉製一個鼎要多大,猜想與平日裡見的鼎差不多,便比了比,“大概這麼大吧?”
嬌嬌停下腳步,指指牆壁道:“那你挖吧。”
溫故愕然。
“這個洞就是天童□□。”
溫故望着上下左右的大片大片天童玉半晌無語。既然天童玉長在洞裡,那個“使者”說的來歷想來是假的。
“你怎麼不挖?”嬌嬌以爲他沒工具,從乾坤袋裡掏出一把錘子一個錐子,遞給他,“來,不要客氣!”
溫故尷尬道:“此事還是稟明大長老爲宜。”
嬌嬌翻了個白眼,嘴裡嘀咕着“當神仙還磨磨唧唧”,轉身就乒乒乓乓地敲起來,沒多久,一塊比他之前比的還要大一點兒的天童玉就塞進他手裡。
“這……”溫故看着山壁上明顯的坑,受寵若驚。
嬌嬌道:“當聘禮。”
“……”溫故只剩下驚了。
嬌嬌領着他走到最裡面。依舊是漫天遍地的瑩白色天童玉,只是中間有個四四方方的小水池,水池平如鏡,倒映着洞頂,竟和現代的鏡子一般清晰。
“這是窺世鏡,世界的世,可不是窺視的視。”嬌嬌說。
溫故道:“如此寶物,令人大開眼界。”
嬌嬌道:“你那相好現在何處,讓我找他出來。”
溫故嘆息道:“我也不知道他在何處。”
“你與他不是相好嗎?爲何不知?”
“他被人劫走了。”溫故惆悵地說,卻沒聽到迴應,扭頭就看到嬌嬌懊惱地跺腳,“你怎麼了?”
嬌嬌道:“他被人劫走就說明他很搶手,光憑這一點,他就趕在我前頭了。可憐我到現在只有一個傻乎乎的呆子說喜歡我。”
溫故道:“姑娘不喜歡他?”
“他太傻,與你比。”
溫故苦笑道:“我更傻。我若是不傻,怎麼會將我與他的關係處理得一團糟。我若是不傻,又怎麼會讓他在我眼皮子地下被擄走。”
嬌嬌呆呆地看着他痛苦的神色:“那你爲何不把他找回來?”
溫故木然道:“時機未至,遍尋不着。”
他頹然失神的樣子,令嬌嬌動了惻隱之心:“那你有沒有沾了他氣息的東西?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
沾染他氣息的東西?
溫故取出踏雲幡,“他失蹤前,曾身披此物,或許有用?”
嬌嬌道:“我試試。不過要將它燒了。”
這是跟着他近千年的寶物,在他駕雲之前,一直以它代步。他輕輕地撫摸了兩下,似是與老友道別,然後毅然將它遞了過去。
嬌嬌拿過來,口中唸唸有詞,手心猛然竄出一簇火苗,點燃踏雲幡。她將燒起來的火焰丟入池中。池面翻滾,粼粼微波盪漾,須臾,就出現一個人影來。
溫故激動地上前,那人跟着動了動,與他打了個照面。
溫故:“……”
嬌嬌乾笑一聲道:“這東西上面都是你的氣息,難免不準,我再試試。”她又少了一簇火,將踏雲幡燃至半面,纔將火丟出去。
池面鬧騰得更厲害,水花噗嗤噗嗤地想着,人影混在波紋裡,支離破碎,連影子都分辨不出。
不知過了多久,池子越來越暗。
嬌嬌大失所望:“對不起,我功力不夠,沒辦法……”
溫故上半|身突然向水池傾去。
池面上依稀有個盤坐的人影,只是四周太暗,看不真切。沒多久,人影突然向後摔倒,打起滾來,從牀上一路滾到牀下,翻來覆去,彷彿痛苦以極。
“小心!”嬌嬌伸手擋住幾乎要鑽入水裡的溫故,“這是窺世鏡,只能看到不能穿過去。”
溫故張嘴欲言,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將嘴脣咬破了,“那是哪裡?”
嬌嬌道:“我功力不夠,只能看到這裡。要是大長老,還能聽到聲音呢。”
溫故道:“有沒有辦法讓他看到我?”
嬌嬌笑道:“咦?你這個問題倒和我小時候問的一模一樣。不過大長老說,窺世鏡窺世鏡,就是用來偷窺的,不是用來見面的,所以不行呢。”
溫故雙手撐着池邊,看着池面的倒影,眼眶微微發紅。
嬌嬌收起笑容,疑惑地看着那個英俊溫和的神仙像個委屈的孩子,突然仰起頭,讓眼眶裡打轉轉的淚水倒流回去。
那明明是別人的眼淚,她偏偏鼻子一酸,眼睛跟着起了一陣溼意,訥訥道:“故事裡的有情人最後都在一起,你們也一定可以。啊,你看!”
溫故低頭,看到池面的景色突然敞亮,可惜打滾那人縮在地上,只能看到背影。另一個背對他們,拿着一盞應急燈放在桌上,用腳尖踢了踢地上那人,似乎說了什麼,地上的那個人慢慢地坐起來。
溫故心怦怦亂跳,眼睛死死地盯着,恨不得伸手將那個礙事的人拉開。
終於,地上那人站了起來,蒼白憔悴的臉色好似臥牀久病,面容被大片鬍子遮住,只有雙眸清亮依舊。饒是如此,溫故還是一眼認出那就是自己惦念的人。
嬌嬌疑惑地望着他激動的表情,似乎想不通這樣的邋遢鬼哪裡值得一位英俊有本事的神仙傾慕。
仲世煌與那人對話了幾句,那人慢慢地轉過身,眼睛突然直直地望了過來,就好像……透過窺世鏡看到了正在偷窺的二人。
溫故面無表情地回望着他,彷彿他們真的對看着。
嬌嬌嚇得跳起來,不由自主地靠向溫故,池水盪漾,景象模糊,慢慢地恢復成洞頂的樣子。“我,我法力不夠了。”她羞慚地說。
溫故強笑道:“多謝,即使是這樣,也很好了。”
嬌嬌帶着溫故回到大長老的居所,青宵和桑菩已經在大長老的威逼下喝掉了三壺水,正苦着臉喝第四壺,一見他們出現,立刻鬆了口氣。
桑菩重新掛上笑容:“我就說,大長老不必着急,大仙與嬌嬌姑娘天造地設,只要稍微談一談,就能情投意合。”
大長老柔聲問嬌嬌:“寶貝,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喜事?”
嬌嬌道:“我不要娶他了,讓他家的野人娶他。”
青宵疑惑道:“野人?”
嬌嬌摸着下巴道:“下巴都是毛!”
青宵:“……”
溫故還沉浸在仲世煌被翁於橋折磨的情境裡,整個人恍恍惚惚,也不知道周圍的人說什麼,直到桑菩拍他纔回神。
“大長老問你考慮得如何?”
溫故愣愣地反問道:“考慮什麼?”
大長老眯起眼睛,“你到底娶不娶嬌嬌?”
溫故低頭:“請大長老恕罪。”
大長老道:“既然如此,天童玉之事就不必再提!”
桑菩大驚失色,還要再說,大長老就一甩袖將人送了出去。
溫故等人知道她沒有惡意,由着風將他們送到山下。
桑菩與青宵相視苦笑。
青宵道:“要不,我再去求求大長老?”
“不,還是我去吧。”桑菩拿出吊墜,“當初天狐族遭劫,得須彌援手,便贈此吊墜,可用來換天狐族三次幫助,到如今,尚有一次剩餘。”
青宵道:“這太珍貴。”
桑菩道:“與天下蒼生相比,不值一提。”
“其實,”溫故將嬌嬌送給他的大塊天童玉拿出來:“嬌嬌姑娘送了一塊給我。”
桑菩、青宵:“……”美男計真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