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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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着一衆兄弟姊妹在樂安居上房門口肅穆的鞠過三個躬後,傅城恆便命一旁的盧嬤嬤:“沈嬤嬤,開門罷!”

盧嬤嬤自老太夫人去世後,便憔悴消瘦了許多,再也不復之前的矍鑠,看起來竟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似的。傅城恆和孔琉玥瞧了都十分不忍,好說歹說將她勸回了自家去歇息,一直到昨兒個決定今日要清點老太夫人留下的體己後,方使人去請了她回來。

聞得傅城恆的話,盧嬤嬤屈膝低低應了一聲:“是,國公爺!”便掏出鑰匙,上前幾步,將老太夫人生前所住的樂安居上房給打開了。

衆人隨即魚貫走了進去。

老太夫人嫁進傅家快六十年,做了四十來年的當家主母,兼之她老人家出身高貴,嫁妝豐厚,平日裡兒孫們孝順又衆多,宮裡也時常有賞賜下來,自然所有的櫥櫃箱籠都塞得滿滿的。

盧嬤嬤領着老太夫人生前最倚重的連翹落翹並幾個得用的婆子,當着傅城恆兄弟姊妹一衆人的面兒,將櫥櫃箱子一個個都打開來清點。

金銀首飾、四季衣料、奇珍異寶、古玩字畫……在場衆人也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之人,旁的不說,只說晉王妃貴爲王妃,所擁有和平日裡見過的好東西,便不知凡幾,但饒是如此,老太夫人體己之厚,還是讓她小小的吃驚了一下,就更別說孔琉玥和二夫人並兩位庶出姑奶奶了,畢竟喜歡漂亮的珠寶衣飾原是女人的天性。

清點完老太夫人這些少說也值幾十萬銀子的私蓄,盧嬤嬤又抱過一個小匣子來,雙手奉與傅城恆:“國公爺,這是老太夫人生前留下的地契房契並一些銀票,早在去年時,她老人家便吩咐老奴,等她去了之後,便交由國公爺處置。”

傅城恆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自盧嬤嬤手中接過匣子,便當着衆人的面打開了。

但見裡面裝了厚厚一沓地契並房契,拿出來仔細清點,共有兩萬五千畝田地,八所莊房並十三間鋪面,少說也值數十萬兩;旁邊還有一沓厚厚的銀票,全是五千兩或是一萬兩的大額銀票,一共有五十餘張共計三十餘萬兩。

老太夫人的體己竟豐厚到價值百萬兩的地步,這是在場所有人除了盧嬤嬤以外,都萬萬沒想到的!

一時間衆人心裡都有些不平靜,尤其是兩位庶出姑奶奶,都禁不住暗想,再想不到祖母的體己竟會豐厚到這個地步,真是自指縫裡漏一點下來,就夠他們一家子吃喝一輩子了!

於是便越發感激起傅城恆尤其是孔琉玥來,這位小嫂子自進門以來,便一直寬和待人,尤其待她們兩個庶妹,就更是比許多旁人待胞妹還要好,許是因她也是庶女出身,所以纔會這般懂得體諒她們的不易之處?待回去後,便說與各自的孩子們,你們大舅母是個真正的寬厚人,你們以後定要更敬重她,以後若是有機會了,還要好好報答她纔是!

孔琉玥絕對想不到,自己不過一點小小的善舉,便讓兩位庶出姑奶奶如此感恩戴德,還在各自的兒女面前如此推崇她,以致她們的兒女以後都一直很敬重她這個大舅母,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莫因善小而不爲,行善到頭終有報”!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暫且不表,如今且先把話說回。

且說傅城恆當着衆人的面兒將老太夫人的體己清點完之後,沉吟了片刻,便逐一分說起分配方案來:“祖母屋裡衆伺候之人,經年來伺候祖母都盡心盡責,我的意思,除過盧嬤嬤仍留在府中榮養以外,其餘人等全都放過去,不但身價銀子全免,一等的丫頭婆子再另給三百兩銀子,二等的給二百兩,三等的給一百兩,其餘的給六十兩,未知大家意下如何?”

對伺候過長輩的人,小輩主子們於情於理都該另眼相看,既不能使喚得太狠,又不能放着她們白拿月錢,惹得其他人心中不平,所以最好的法子,莫過於都放出去……晉王妃先就應道:“煦之考慮得極是,就按你說的辦!”

其餘衆人見晉王妃都表態了,自然不會有異議,忙也應道:“大哥考慮得極是,但憑大哥安排。”

連翹落翹幾個見衆主子都表了態,忙齊齊跪下謝了恩,才面帶喜色的站了起來,侍立在了一旁。三百兩銀子,開一家規模小些的店鋪都綽綽有餘了,便是做嫁妝,也快及上一些中等人家姑娘小姐的了,她們真是好造化!

傅城恆安排好老太夫人留下的人後,便又分配起那些財物地契來,“二妹妹、三妹妹,當年你們出嫁時,家裡……境況不是很好,所以你們的嫁妝算不得豐厚,實在是我這個做大哥的不是。”

說着自方纔的小匣子裡各捻了一處莊子和鋪子的地契來遞與二人,隨即又各數了兩萬兩的銀票,“我知道你們在夫家的日子過得有些窘困,如今各給你們一處莊子一間鋪子並兩萬兩銀子,算是補貼給外甥外甥女的,將來他們大了,也好有個依靠。再就是祖母留下的首飾衣料,你們待會兒也挑一些,算是留着做個念想!”

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原以爲自個兒最多也就能得些首飾衣料什麼的,但這也已經是意外之喜了。當年她們出嫁時,乃是蔣太夫人當家,她們又非後者所生,想也知道嫁妝豐厚不到哪裡去,這也是她們日子會過得緊巴,在夫家直不起腰來的根本原因;不比老太夫人的私藏,誰都知道皆是些拿着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平日裡只隨便賞賜一件給兒孫們,也足以讓人稱羨了,將來要是給了女兒做嫁妝或是給了兒媳做見面禮,該是何等有面子的事?

卻沒想到,除過這些首飾衣料以外,大哥竟會這般大方的直接給了她們一處莊子一間鋪子,還有兩萬兩的現銀,這可真是她們連做夢都沒想過也不敢想的事!

當下竟都呆在了原地。

還是孔琉玥上前自傅城恆手裡接過地契並銀票硬塞進二人手裡,又笑着說了幾句:“國公爺知道二位姑奶奶這是不好意思拿這地契,但國公爺才也說了,是補貼給外甥外甥女們的,所以還請二位姑奶奶收下罷!”方讓二人回過了神來。

因忙強壓下心內的狂喜,上前兩步屈膝給傅城恆和孔琉玥道了謝,又給一旁的晉王妃也道了謝,才腳似踩在棉花上般綿軟的退回了原位,但仍有幾分如在夢中般不敢相信事情是真的。

傅城恆便又將目光轉向了傅希恆,“二弟你這些年來一直爲咱們這個家鞠躬盡瘁,尤其是去歲年末今年年初那段時間,家裡若是沒有你,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說着拿了兩處莊子三間鋪子的房契,並數了五萬兩的銀票遞給他,“這些都是二弟你應得的,拿着!”

傅希恆跟兩個庶妹一樣,都沒想到傅城恆會給自己這麼多東西,畢竟他是庶子,就算傅城恆什麼都不給他,旁人也不會有一言半語。因忙強壓下內心的喜悅,雙手接過傅城恆手上的地契,感激的說道:“多謝大哥!”

庶弟庶妹們分配完了,就該輪到傅頤恆這個同樣也是嫡出的幼弟了,“四弟,還剩下四處莊子八間鋪子,我們兄弟兩個一人一半,你先挑!”至於晉王妃這個胞姐,他知道她不缺這點銀子,便是某天她真需要銀子了,也還有他這個弟弟做她堅強的後盾,因此他直接沒問她,也相信她不會怪他。

傅頤恆聞言,也不推辭,卻也並沒有意挑地段好出息好的莊子鋪子,而是隨意撿了六張地契,便道:“大哥,我挑好了,多謝大哥!”

傅城恆點點頭,將下剩的契紙都給孔琉玥收了,方道:“方纔大姐並沒得莊子鋪子,所以我想首飾衣料那些給大姐先挑,未知大家意下如何?”

老太夫人的好些首飾都是定製的,得身份高到一定程度後,方敢穿戴出去,在場的除了晉王妃,便只有孔琉玥身份夠,偏孔琉玥又是個喜歡素雅的,那些首飾便是給了她,她也不一定會戴,故傅城恆有此一說。

方纔的分配可說是皆大歡喜,對傅城恆的這個提議,衆人自然不會有異議,於是便由晉王妃先挑起老太夫人留下的那些精美的衣料首飾並奇珍名畫來。這一次分配,除了女主子們,盧嬤嬤也在傅城恆的命令下,有份兒參與,最後得了約莫價值萬兩的東西,衆人都無異議,倒是盧嬤嬤十分惶恐,說自己受之有愧,被大家七嘴八舌的勸住了。

一直到傍晚時分,老太夫人留下的體己方初步分配完了。孔琉玥早命人備了素席,衆人移至花廳裡各自落座,又有孔琉玥和晉王妃相繼發話讓盧嬤嬤也坐了席,大家吃畢,方各自散了。

將老太夫人留下的體己分配完,又將她使過的人都放出去後,老太夫人的身後事方算是徹底了了,傅城恆和孔琉玥都累得不輕,在命過三個孩子這幾日都不必過來請安後,狠狠睡了三日,方算是緩過了勁兒來。

彼時已是臘月中旬了,離年日近。

雖今年適逢新喪,不宜擺酒唱戲的熱鬧樂呵,但一些該準備的年事,還是要準備的,因此孔琉玥在休息好了之後,便又投入到了爲過年準備的忙碌當中。

好在如今府裡主子不多,下人們也少了好些,且因喪事一切從簡,因此孔琉玥便是再忙,也比之前料理老太夫人的喪事時輕鬆一百倍,也有時間忙自己的一些私事了。

這一日吃過早飯,打發了來回事的衆管事媽媽後,孔琉玥便叫了白書來,吩咐她送一些莊子上近日送來的獐子肉並鹿肉,還有永定公府大廚房做的一些點心給藍琴蕭鐵生兩口子去,“……雖說藍琴前兒個進府來請安時,說她的日子如果過得還不錯,有吃也有穿,但據我所知,蕭鐵生的鋪子纔剛開張沒多久,生意並不見得有多好,我怕她報喜不報憂,你親自瞧瞧去,我方能放心!”白書如今嫁了人,是年輕媳婦子了,要出個門什麼的,自然比先時便宜許多。

白書聞言,先笑了笑,隨意故意嘟嘴發酸道:“夫人心裡就只有藍琴,奴婢成日價在夫人面前晃悠,也沒見夫人問過人家一句‘過得好不好’?夫人可真真是偏心!”

說得孔琉玥笑了起來,道:“正是因爲你成日價在我面前晃悠,你過得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瞧見,所以纔沒問你的。你如果連這都要醋妒,那也成,打明兒起,我就一日問你一遍‘過得好不好’,何如啊?”

她這般一說,白書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片刻方正色道:“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夫人給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夫人的恩情。”她嫁進凌家後,因是夫人身邊第一等得用的,夫人給辦的嫁妝又豐厚,是以上至凌總管夫婦,下至丈夫並妯娌們,都待她另眼相看,頗爲尊重,日子過得極是舒心,故她有此一說。

孔琉玥聞言,故意板了臉道:“你這話兒我都快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你明兒再說,看我不叫月季月桂拿針線來縫了你的嘴!”

白書便忙捂了嘴道:“再不說了,再不說了!”

主僕兩個說笑了一回,孔琉玥才又正色道:“此去除了給藍琴送東西,瞧瞧她如今的日子究竟怎樣之外,我還有一個任務交給你。”說着自鏡奩裡取了幾張紙出來,“你把這幾張圖紙交給蕭鐵生,讓他按我畫的圖樣,儘快給我打造出來,我過陣子有用的!”

白書接過,好奇的打開看了看,見其上畫的是一些很奇怪的剪子鑷子針具之類的,還有幾把大小不一的刀,但無一例外都很薄,不由十分納罕,“夫人要這些東西做什麼?可是要繡什麼複雜的東西?夫人如今身體不大好,天時又冷,不如讓奴婢代做,或是待天兒暖和些了再做?”說完心裡還道,夫人到底要繡什麼複雜的東西,要用到這些奇怪的剪子鑷子?這些東西她連見都沒見過,夫人怎麼知道要怎麼用?

見白書誤會自己是要打這些東西來繡複雜的東西,孔琉玥心中暗道,她倒是沒猜錯,她的確是要用這些東西來“繡”東西,不過,是“繡”一樣很特別的東西!

她索性將錯就錯,“我的確打算用這些東西來繡一樣很複雜的東西,你先別管了,且回房換了衣服,要了馬車,就儘快出門罷,也好早去早回。”心裡卻暗暗忖道,要是讓白書知道她要“繡”的是什麼東西,只怕會即刻嚇得暈倒過去!

原來自入了臘月以後,韓青瑤的肚子便吹了氣似的,一日大似一日,據老華太醫說來,竟有九成難產之兆。

這可急壞了知情的趙天朗並華靈素等人。華靈素因特地來了永定公府一趟,向孔琉玥說了自己的擔心,還說待韓青瑤臨產前一個月,她便會住到慶王府去,希望孔琉玥也能儘量在韓青瑤生產時到場,多一個大夫,總會多一分底氣。

待送走華靈素後,孔琉玥便認真思忖起如果到時候韓青瑤果真難產,她要怎樣爲她實施剖腹產手術並前期該做的準備來。

本來她學的是中醫,於這些外科動手術上是極不精通的,但因當年她實習時,曾在醫院的幾個主科都待過,其中在外科和婦產科待的時間尤其長,後來還曾在見她好學上進,因此對她印象大好的帶她的主治醫生的督導下,單獨動刀做過幾次剖腹產手術,因此也算得上是經驗頗豐。

只是她畢竟好幾年不做了,三天不練還手生呢,況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又落後,別的不說,連個最基本的麻藥都沒有,所以她不得不提前便將萬全的準備做好,並且先拿小動物們來練練手,找找感覺,不然她可不敢一上場就給韓青瑤做手術。

打發了白書後,謝嬤嬤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進來了,行禮後雙手奉與孔琉玥,“夫人,藥煎好了,您快趁熱喝了罷。”

孔琉玥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一日三頓的喝這些湯藥,我嘴裡都快沒味兒,什麼東西都不想吃了,嬤嬤,要不過一陣子再喝罷?”

自下定了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治好孔琉玥,給她一個親生的孩子後,傅城恆便親自登門求了老華太醫上門,在細細給她診過脈後,開了幾張調養的藥方子,只說讓她先吃着,具體能不能起到效用,就要看她自己的體質了。

孔琉玥自己就是大夫,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老華太醫開的方子不過是固本培元,生氣活血的,也就是說,連老華太醫都沒什麼把握,只能開些調養的太平方子讓她吃着,那她還有什麼希望?也幸得她一開始便沒敢再抱任何希望,所以也不存在什麼失望的問題。

只是傅城恆卻說什麼也不肯放棄,知道孔琉玥自來極看重謝嬤嬤,且謝嬤嬤又極會纏人,有她廝磨着孔琉玥,她便是再不想吃藥,最終也一定會吃下去。遂親自叫了謝嬤嬤至跟前兒吩咐,讓她以後專司給孔琉玥熬藥,並監督她吃藥之事,承諾有朝一日他和孔琉玥若能得償所願,將來待她老了時,一定叫他們生的孩子給她摔靈駕喪,養老送終!

撇開旁的先不論,只說希望孔琉玥生下自己孩子的心,謝嬤嬤絕對不會比傅城恆晉王妃少一絲半點,因此在聽罷傅城恆的吩咐後,謝嬤嬤毫不猶豫就一口應了。卻婉拒了他的承諾,說自己受不起,只因她心裡知道,待她老了時,孔琉玥是絕對不會扔下她不管的,她一手奶大的孩子,她心裡知道!

於是,便有了謝嬤嬤每日裡按一日三餐的爲孔琉玥熬藥,並定要親眼看見她將藥喝下去才肯罷休這一出。偏孔琉玥又拒絕不了她眼中的希冀,而她似是也知道她心軟,嚐嚐還會伴以眼淚攻勢,沒奈何,只得每次都心不甘情不願的將藥都喝下去。

這一次顯然也是一樣,孔琉玥話音才落,謝嬤嬤已是垮下了臉來,幾分沮喪幾分委屈的說道:“老奴從早上起來便開始精心熬製這藥了,寸步不離的守着熬到現在,期間連內急了都不敢離開半步,就是怕火候不對誤了藥效,沒想到辛辛苦苦熬了出來,夫人卻不肯吃,老奴這心裡,可真是難過……”說着早不知說了多少遍,聽得孔琉玥耳朵都起繭子了話的同時,眼圈也不出所料的紅了。

孔琉玥就無語了,謝嬤嬤若是其他事情做得出格兒了,她還可以擺出做主子的派頭,說她一頓,可當她的出發點純粹是關心她,關心她的身體時,她就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說不得只能苦着臉接過那碗藥,仰起頭當受刑一般一口飲盡之後,接過旁邊小丫鬟奉上的溫茶漱了口,方悶悶道:“好了,藥已經吃完了,嬤嬤大早就起來熬藥,必定累了,且先回房歇着罷!”

謝嬤嬤卻深知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忙殷勤的奉上蜜餞,“夫人,這是王妃娘娘前兒個使人送來的蜜餞,說是貢品,甜得不得了,您噙一顆在嘴裡,自然很快就可以壓下那份苦意了。”

蜜餞再甜又怎樣,吃了它們下一頓再吃藥時就能不苦了?孔琉玥意興闌珊的撿了一顆蜜餞放進嘴裡,便擺擺手示意謝嬤嬤出去。

有小丫鬟的聲音自外間傳來:“國公爺回來了!”

下一刻,便見傅城恆撩開簾子,裹着一身的寒氣走了進來。

孔琉玥正因心中不忿他推謝嬤嬤出來當“槍手”逼她吃她不想吃的藥,見他進來,自然沒好氣,便只是坐着,既沒有起身給他行禮,更不要說上前給他解斗篷。

而傅城恆只消看謝嬤嬤端着個空碗一眼,便知道屋裡才發生了什麼事,心下好笑之餘,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待將衆伺候之人都屏退後,方自己動手解了斗篷放到一邊,然後坐到熏籠前烤起火來。

待手稍稍暖和了一些後,他才笑問孔琉玥道:“怎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可是誰惹你了?”

對他明知故問的行徑,孔琉玥很是沒好氣,狠狠白了他一眼,便冷哼一聲,扭過了頭去,以實際行動表達她的不滿。

傅城恆見了她這副孩子氣的舉動,不由越發好笑,起身走到她身邊挨着她坐了,有意岔開了話題,“對了,姐夫才使人來說,皇上有意起復他,讓他繼續掌管內務府,只怕聖旨就這兩日就要下了。”就不信說起她感興趣的話題,她還顧得上生他的氣。

原來傅城恆之所以將勸孔琉玥吃藥這個光榮而艱鉅的任務交給謝嬤嬤,除了想着她看重謝嬤嬤以外,再一個原因,就是怕她生氣或是撒嬌時,自己一個招架不住,或是心軟不過,就同意不讓她吃藥了,到時候可就真是因小失大了,他絕對不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每當估摸着快要到她吃藥了的時間時,他便會找藉口躲出去,待估摸着她吃完了,纔會回來,一般那時候,她都已吃完藥,並且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只需要略哄她幾句,或是有意拿旁的話來岔開,便可以很輕易的過關了。

果然他話才說完,孔琉玥的注意力已被轉移了,“皇上讓姐夫繼續掌內務府,他不怕姐夫有貳心了?還是他又受什麼新的刺激,想出什麼新的磨搓姐夫的法子了?那姐夫是什麼意思?”說着嘆一口氣,“我原還想着等出了孝,就說動姐姐姐夫,我們兩家人一道出京去遊山玩水呢,如今看來,只怕是不能夠了!”

傅城恆聞言,臉上的笑一下子淡去了許多,片刻方道:“便是姐夫辭了內務府的差使,沒有皇上的允許,他也是不能隨意出京的,睿兒也是一樣,沒有皇命不得出京,更何況皇上有命,又豈是姐夫想辭就能辭得掉的?”

遙想當初姐夫剛奉旨辦差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又是何等的自信自己將來定然不會重蹈那些生母位份不低,本身又很能幹的王爺的覆轍?還堅信‘六哥文韜武略,胸襟廣闊,定然不會像前人那樣防着我!’,誰曾想才短短几年過去,他們君臣之間已到了這個地步?唯今之計,也只有兢兢業業的辦差,低調做人,除了差使以外,旁的事一概不過問了!

孔琉玥就一下子想到了當初趙天朗出京後衆人的擔憂,半晌嘆道:“這才真是留也不由己,走也不由己呢!”心裡更是在咆哮,這要是放現代,看上司不順眼或是被上司看不順眼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辭職走人便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何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各種防備各種嫌棄了,卻還不能走人,還得心不甘情不願的留下繼續爲被害狂想症的上司賣命,真是坑爹啊!

夫妻兩個正說着話兒,有小丫鬟的聲音自外間傳來:“回國公爺、夫人,四爺來了!”

“小書房那邊的熏籠並未時時都燒着,只怕冷得緊,要不你直接請了四爺進來說話兒,我去後面瞧初姐兒潔姐兒學針線去?”孔琉玥想着傅頤恆輕易不來蕪香院的,這會子忽喇喇的過來,只怕是有要事,三言兩語未必說得完,於是給傅城恆提建議。

傅城恆想了想,也就點頭道:“這樣也好,只是就快午時了,也不知道四弟要跟我說什麼,要說多久,你若是餓了,就傳了飯到初姐兒屋裡,與她們姐兒兩個先吃罷,不必等我了!”

孔琉玥點點頭,正要答話,沒想到傅頤恆已經撩簾走了進來。

“我去給四叔叔沏杯茶來!”孔琉玥見了,只得即刻再找了個藉口,說完便要撩簾而去。

不想傅頤恆卻出言叫住了她,“大嫂請留步!”說着上前分別給傅城恆和她見過禮後,方又道,“實不相瞞大哥大嫂,我這會子過來,是有一件要緊事與大哥大嫂相商,只不知大哥大嫂可有時間聽我細細道來?”

他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傅城恆和孔琉玥還能說什麼?孔琉玥只得在指揮丫鬟上了熱茶和點心來後,坐到了傅城恆的下側。

傅城恆待傅頤恆吃了一口熱茶,暖了暖身子後,方問道:“四弟才說有要緊事與我和你嫂子相商,未知是何要緊事?”

傅頤恆見問,抿了抿脣,片刻方低聲道:“實不相瞞大哥,我這會子過來,是想告訴大哥和大嫂,我打算過了年便搬出去,希望大哥大嫂到時候不要見怪!”

他打算過了年就搬出去?傅城恆與孔琉玥聞言,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一抹驚愕,但更多的卻是瞭然。

傅城恆沉默了片刻,方問道:“四弟可是因爲想就近照顧顏姐兒和釗哥兒,所以纔會這般急着要搬出去的?”

“……實不相瞞大哥,的確如此。”傅頤恆猶豫了一瞬,隨即便點頭低聲應道,“兩個孩子如今是既沒父親也沒母親了,我這個做叔叔的若是再不管他們,可就真再沒人會管他們了!”

原來自傅旭恆被老太夫人終於狠下心來送進五城兵馬司的大牢後,稍後打聽得事情經過的三夫人便着了急,怕他再出不來害自己變成寡婦,要知道和離之後再嫁和寡婦再嫁,雖然都是嫁,兩者的差別卻是大大的,因此三夫人隨即便使了自己的陪房去兵馬司找傅旭恆要休書。

傅旭恆自是百般不肯,有勇毅侯府女婿這個頭銜在,他指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若是沒有了這個頭銜,他就真是連半絲生還的機會都沒有了!

三夫人被他連死都要拖着自己陪葬的行爲氣得半死,卻又無可奈何,怒不可遏之下,遂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回去將他的一應財產都捲了,到時候便是寡婦再嫁,只要有大筆的銀子傍身,她的日子也一定會很好過!

於是很快便帶着自己的一干陪房回了屬於她和傅旭恆的那個家,一邊收拾變賣各色細軟擺設,一邊使了人去找牙子發賣傅旭恆名下那些田產和莊子鋪子。

傅旭恆不在,三夫人就是這個家最大的主子,況深知他是休想再踏出五城兵馬司一步了,自是有恃無恐,收拾發賣東西的動靜便不免有些大。

卻不知自己的這些行爲,早已觸怒了一個人,不是別個,正是自被孫嬤嬤命人強摁着灌了藥將腹中胎兒打掉,差點兒就釀成一屍兩命慘劇之後,便一直窩在自己房中將養的郭宜寧。

本來以郭宜寧的性子,被強行打掉了腹中的孩子,更是後半輩子的依靠,是絕然不會善罷甘休,少說也要鬧個雞犬不寧的。偏還沒待她將養好身子,太后便因寧王謀逆之事,被虢奪了封號,遷到了說白了就是冷宮的安樂堂“靜養”,其孃家威國公府更是被抄家滅門了。

這下郭宜寧沒了最大的靠山,亦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受威國公府連累,被舉家流放至了三千里以外的苦寒之地爲奴,她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饒是心裡再恨三夫人,恨不得將後者即刻千刀萬剮,也只能先將恨意強自嚥下,等以後有了機會,再一報大仇。

郭宜寧原以爲自己會等很久,才能等到報仇機會的,卻沒想到,機會很快就來了,三夫人竟忽然回來了,不但回來了,還因想要變賣傅旭恆名下財產之事,少說也要過幾日纔會離開。

對這樣等同於上天送上門來的大好機會,郭宜寧自是不會錯過,當天便將自己剩下的爲數不多的所有銀錢並首飾衣衫,都給了她那個自孃家帶來的婆子,讓她找機會出去,買上幾桶煤油回來。

她那個婆子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去郭家了,惟一的出路,便是跟着郭宜寧,因此自是對她言聽計從,很快便將煤油給弄了回來。

也幸得三夫人並其陪房們正忙着清點細軟,剩下傅家的下人又都是些混吃混喝之輩,便是有人注意到郭宜寧的婆子弄了好些煤油回來,也沒有引起警覺,反而很快丟到了腦後去。

於是等到入了夜,萬籟俱寂之時,郭宜寧與她的婆子便帶着白日裡買來的煤油,悄悄混進了三夫人的院子,將那些油,一滴也不浪費的都灑在三夫人的門窗上,然後,打燃了手中的火摺子。

其時三夫人好夢正酣,根本一無所覺,等到被值夜的丫鬟婆子叫醒之後,四周已全是大火,根本出不去了,最後只得被活活燒死了在裡面。

萬幸顏華和傅釗因這些日子都跟着孫媽媽,住在跨院的廂房裡,在火勢蔓延到那裡之前,已被人們的尖叫聲驚醒,將兩個孩子給抱了出來,他們方免於了與三夫人一樣,被活活燒死在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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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去開會,請假碼字,我真是好孩紙,O(∩_∩)O~

倒計時第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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