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果然便在午飯之時提起了大姑娘的事,笑道:“張夫人別誤會,我們不是奪了大姑娘在張姑爺膝下承歡的機會,只是張姑爺還有兩位哥兒陪着。只是我們家老太太只那麼一個疼愛的外孫女,若是我們這次來沒能將外甥女帶回到她老人家身邊,老太太怕是會心疼的不行喲。她老人家的病可是禁不住這麼大的打擊了?”
安寧不得不承認,這趙氏離間的話說的可是爐火純青,如果說是一般心思敏感些的孩子肯定會懂她話裡的意思,你爹啊現在疼的不是你一個了,還不如到疼愛你的親人身邊兒來,我們疼你。可是看大姑娘的神色,那滴翠亭聽牆角的事起了作用。你要是跟她直接說你那外祖母和舅母按的不少好心,她很有可能心有逆反心理絕對不會信你,但是親耳聽到的就不同了,有了衝擊纔會有反差。
安寧沒接趙氏的話,反而轉頭問向張瑤道:“瑤兒可是像你大舅母說的你已經同意了?”
張瑤下意識的搖頭,趙氏的臉色一下子變的很難看,沒想到大姑娘這是直接落了她面子,有些冷淡道:“難不成竟是外甥女不想到外祖母膝下盡孝?難爲老太太因思念姑奶奶和外甥女憂鬱成疾了。”
張瑤臉色蒼白了幾分,安寧便道:“瑤兒還小,這事兒我是不能拿主意的,還需老爺回來商量一番纔是。”
趙氏也心想這事也不能急,只得先答應了下來,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張夫人就那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就覺得後背上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定是昨日休息的不好了。
卻不知道她的變化都被安寧看在眼中。安寧微笑着吃了一口拆燴鰱魚頭,魚頭無骨,口感肥嫩,湯白汁稠,廚房的手藝又精進了。她又無意瞥了一眼趙氏,蹙了蹙眉她這是第二次用精神力介入別人的大腦讀取一些記憶。呵那第一次她可是用在了那穩婆身上,而且試圖謀害她和福生的人,如今想來已經受到了該有的懲罰。無聲無息的,就是最厲害的大夫都查不出來。她這次似乎從趙氏這裡得到了有趣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張姑爺有沒有興趣?
一頓飯場面尷尬極了,趙氏和邱氏是想要說話不知說什麼。王陳氏是心裡恨極趙氏無意多說,陳倩和陳儷是小輩也不好貿然開口,張瑤是內心極其矛盾和糾結不欲和僞善的舅母有所交流。所有隻剩下安寧真正的優哉遊哉的吃飯,不着痕跡的觀察衆人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真實想法,只當是飯後甜點了。
“夫人,福哥兒醒了正吵着找您呢。”
安寧曼斯條理的說了句恕不相陪,並留下大嬤嬤招待才施施然離開。趙氏低聲嘟囔道:“一個多月的小子竟是懂這些個了,真真是笑話。”她說話聲音低得很。偏就準備起身離開的張瑤身子一僵。抿了抿菱脣,卻沒有出聲。
過了午飯她們一行人卻沒了呆下去的理由,趙氏和邱氏本欲想再去找張瑤說說話。卻被丫鬟們擋住了。“大姑娘正在跟羅嬤嬤學規矩,羅嬤嬤最是嚴厲重規矩的,嬤嬤可是從宮裡出來的,連老爺夫人輕易都不敢逆了她的意思。太太們還是不要去打擾的好。”
趙氏心一突突,賠笑了兩下,轉身卻心裡思量:竟是能請到宮裡來的嬤嬤,就是那不被看重的嬤嬤,也足以說明如今張姑爺頗有手段,聖眷果然同老太太所說的正濃啊。看來這次不管使什麼手段都要拉攏來外甥女,不管怎麼着她們陳家也是他的外家。哼,如果不是那繼室擋道的話,她們也不用這麼折騰趙氏卻突然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風有些涼。
回到知府府邸,王陳氏冷不丁的叫住趙氏道:“哎呦,大嫂子那鑲滿櫻桃那般大的珍珠頭面可是值上不少銀錢吧?”
趙氏有些不明所以,還是回道:“若是珍珠上好,怕是能值個幾千兩吧。”
王陳氏見她臉色不慌不忙,不由心裡冷笑,便笑道:“那我還真是受教了,翡翠帶她們去休息吧。”
這趙氏和邱氏並不當回事,只心裡想這王陳氏心鑽到錢眼裡了,嗤笑了聲。只可惜等到晚上,已經過了用晚飯的時間也不見有丫鬟來請,趙氏腹中飢餓,因爲她在上午的時候膈應並沒有吃多少,如今也不好意思開口說她餓了,怎麼還不開飯之類的話。只好掩飾的喝了幾口茶,再等了半個時辰送飯的小丫鬟才緩緩而來。已經沒了前幾日的葷素搭配,只堪堪只有幾個菜。趙氏把臉耷拉下來,厲聲道:“這就是你們王府待客的道理麼?不請我們去前廳用飯也就罷了,這點子菜就想打發我們了是不是你們這些小蹄子私下換了?”
小丫鬟瑟縮了兩下道:“是夫人吩咐下來的,說公中餘錢不多,闔府都要縮減用度了。”拿着食盒慌慌張張的走了,趙氏一股子悶氣憋在胸中發不出來,又想起在張府所見所聞所用,鬱悶之下竟然又有了主意。
第二日趙氏將這個主意和邱氏一說,邱氏便想了想就答應了下來。她們略一收拾了包袱也不下帖子徑自到了張府。那門房竟是說今日府裡閉門不見客,趙氏只擰眉道她們是府裡大姑娘的舅母,昨日竟是來過的。
豈料那門房也毫不客氣回道:“我們府裡舅老爺如今纔不過九歲,正是揚州的府案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又能從哪裡來的舅母。莫不是看我們府上富貴想冒充親戚來打秋風不成,也不知道編個好些的理由”
那趙氏被噎了下,只說道了半天是從蘇州來的親戚,那門房的遲疑了半天才有些信了,只說要去稟報主子去。趙氏和邱氏以往哪裡受到這等子冷待,臉色俱是不好看,就是陳倩和陳儷兩姐妹也心裡暗恨,她們篤定是張瑤同張姑父告了狀,不然怎麼會平白的就將她們關在門外,連門都不讓直接進去,真真是個會使小性兒的,一點都不端莊大氣。
折騰了一陣子進去了,趙氏一見到安寧就開始暗指:門房會將她堵到門外是安寧指使的,還暗自貶低安家,藉機擡高陳家。安寧只當沒聽到犬吠,就笑盈盈道:“不知你們來府裡做什麼?若是看望大姑娘的話,真是不巧了。今日城守尉家的女兒下帖子來請大姑娘去府裡看花了。若是無事的,我也不奉陪了。”這就是裸的下逐客令了,趙氏幾人一聽臉色俱是一變,青白一片後還是趙氏出來說話,只不過這話裡的意思大抵就是我們來看望大姑娘,既然她不在那我們就留下來等她,順便還有些事情要和張姑爺說,就是等到天黑也沒關係,正好我們也可以藉機住下來,兩家聯絡聯絡感情。
安寧眨巴眨巴眼,笑道:“住下來也不是不行,碧水府裡客院?”
碧水不緊不慢道:“回夫人,給女眷住的客院沒能提前收拾。”
安寧假裝惱怒,道:“怎麼客院也不好好維整?都是幹什麼吃的?”
碧水趕緊跪下道:“回夫人,先是因爲老夫人熱孝,再加上年關又忙,後哥兒的出生,府裡忙成一團,再者府裡也並無訪客需留宿,因此那些個小丫鬟惰怠的竟是忘了收拾客院,真真是該死,奴婢這就指使她們去清掃。只這有近一年未曾收拾,奴婢怕就是清掃半月都清掃不乾淨,若是生出些蟲蛇螞蟻之類的毒蟲就是更難處理了。”
趙氏幾人俱是奢侈慣了的大家小姐的,哪裡見過什麼蟲蛇這等嚇人的東西,一聽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這讓她們就這麼急匆匆的住進去那還不如回知府府去呢。陳儷和陳倩因爲昨日之事,恍惚記起來百日熱孝期間是不許出門訪客的,怪不得她們客院無人上門,見母親壓根沒想起這一茬,不由心有羞愧,低下頭去。
趙氏連忙道王陳氏還讓她們早回,就不打擾了,不過臨走前還留下一封信說是老太太給張姑爺的,昨日來的匆忙沒好拿出來,今日才帶來。
待趙氏一羣人走了之後,碧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道:“夫人,你怎麼會想到她們要住下來啊?”
安寧心情不錯的搖了搖手指,道:“秘密”說着拿起那封信,敲了敲神情愉悅,挑起了殷紅的嘴角,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等到晚間張致遠回來,安寧就把那封信給他,不緊不慢道:“這是她們留下來的信,特意說明是給老爺的,請老爺親啓。”她倒是不好奇信上的內容,無外乎就是那麼個意思——讓大姑娘到外祖母身邊去。
張致遠看完臉上看不出喜怒來,過了會兒道:“這老太太越發糊塗了”
安寧卻不接話,只自顧自的縫製小衣,那老太太糊不糊塗只和她半點關係都沒有,就是將親情牌打到張致遠那裡,他心軟卻礙不着她半點的,畢竟還是人家的原岳母不是。
“既然瑤兒她外祖母催的急,只推說不去怕是不成了。但總得在外祖父百日熱孝過後才能過去,不然平白讓人笑話咱張家不懂孝悌了去。”張致遠出口毒液亂噴,隨意將信塞到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