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行山這裡因爲昆武西陵之事而鬧得沸沸揚揚之時,逐鹿城裡也是同樣的熱鬧。
青州的聯姻隊伍已經到來,所有人都對那位青州的公主並無太大的興趣,每個人都在議論紛紛的是,這是雨師屏翳投靠青州蚩尤族後,首次在其他地方公開亮相。
不止朝中的百官,百姓們也都不願放過瞻仰雨師的機會。
論名聲,玄女門九位天師中,只有這位曾經的四天師聲名遠播。
早就聽說了青州人尚武,於是迎接青州公主的儀式,在太子姬本的建議下,改成了遠早就定下來了的比武交流。
並且,此次青州與軒轅氏的比武,是軒轅王宮頭一次對百姓開放。
其實這麼做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軒轅氏想將國師不在之事掩藏。
屏翳打開始就是由離朱接待,並且關鍵之時,這位國師卻是不肯露面,足足沒給青州面子。
軒轅氏的國師,位於衆臣子之首,專門爲青州公主舉行的大會,怎能少了國師大人。
尤其是,連姬凌峰都不清楚離朱怎麼會在這時找不到人,甚至沒給他任何理由。
顧慮到這點,姬本便想到了轉移注意力,將迎接儀式辦得要多大有多大,就像一個全民共樂的節日一般,讓青州的人看清軒轅氏的熱情好客。
那他們隨便編造的國師不在的理由,屏翳應該也無暇再去多想,雨師往場上一坐,就像是普通百姓供養的神明,聚集所有的目光。
青州公主抵達的那一刻,讓全部的人都瞠目結舌。
他們原以爲青州那樣的蠻子地方,又是戰神蚩尤的胞妹,長得說不定比男子更壯更有氣勢。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青州公主嫺心,成熟中自帶風韻,可說是嬌豔動人。
她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女人味十足,不像一般扭扭捏捏的嬌女子,也不像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也許是在蠻子的地方待久了,沒有像軒轅氏這般對女子的禮節太過注意,高貴如她,甚至像帶有風塵之味,嫵媚迷人。
太子姬本從沒有在看見一個女子的同時,心跳加快,尤其他當時明顯感覺得到,嫺心的目光就似很隨意的,朝他這邊瞄了不止一次。
當下,姬本首次對他想將這段聯姻讓給姬常的決定,感到後悔。
比武當天,是人山人海。
爲了防止動亂,王城軍營幾乎派出了一半的士兵維持秩序。
這一天聚集了軒轅氏與青州不少的大人物,比武的兩人,自然是青州派來的夸父族代表阿旺,和嬌小的鬱壘。
鬱壘在看見阿旺的那一刻,也不覺得驚訝,反而想到了在那逐鹿城街邊的小小麪攤上,阿旺邀他再比一次的時候,姬邦卉說,會有機會的。
雨師屏翳與青州公主都坐在上賓的位置,原來他的直覺一點都沒錯,這位藍衣的鳳眼青年,果真來頭不小。
可是,讓他想得更多的是,原來那位二世子,一來就認出了鼎鼎大名的雨師。
他從沒敢小看過姬邦卉,那人永遠都會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永遠讓人想不透。
而今天的場合,姬邦卉也來了,與太子姬本比,他並不顯眼,隱沒在衆大臣之中,還是那樣不被姬凌峰待見。
鬱壘也不知道爲什麼離朱還沒有回來,離朱跟他說了去到大行山的事情,他自己怎麼說也是魑鬼教的一份子。
但按照離朱的計劃,現在早該回來了,怎麼可能耽擱這麼多日子,他漸漸起了擔心,他希望自己是多想了,應該不會發生節外生枝的意外。
很多事情都還輪不到他來操心,他不過是跟隨離朱的家將,是軒轅氏一個小小的劍兵,他只要顧眼前就行了。
可無奈的是,他的腦子很少停止思考,尤其當他發現另外一件事的時候,他更加焦急地想快點見到離朱。
見到屏翳的那刻,他不得不去在意,這位雨師的身上有着和寧封子同樣的氣味。
那時,寧封子醉言,說這種香味天下間獨一無二。
這使他聯想篇篇,爲何與自己同一伍的小兵,會跟高高在上的雨師有着如此特別的共通點。
寧封子總是毫不在意地在軍中擺明公開了,自己就是個神棍。
他的怪已經在王城軍營裡見怪不怪了。
他第一天來的時候,就說過,雨師屏翳算什麼,當時,每個人都覺得是這個神棍自大自負到了瞎唬爛的地步。
可是再一想,如果寧封子真和屏翳有着關係,會是在什麼時候?
衆所周知,雨師下山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幾乎半生都在那不周山度過,要與雨師屏翳有所聯繫,論機率的話,似乎玄女門中的機率最大。
既然已經開始往這方面想了,鬱壘便將所有事都關聯在了一起,玄女門位於不周山的禁地,充滿了無限的神秘色彩。
雨師屏翳說起來就是個頂級的觀天測象的術士,玄女門再跑出幾個神棍出來,也並非不可能。
他知道自己想遠了,最好不要被他猜中,不然的話,這怪人伍的平衡很快就將被打破。
鬱壘很少在別人面前表演自己的真功夫,每個人都以爲他是用短兵器的,只有離朱等少數了解,鬱壘擅長的兵器,其實是大刀。
當他握起那把比他個頭還要高出一截的大刀時,在場的都驚呼連連。
那把刀看起來甚至比他的人還要重,倒是很像巨人的兵器,如此細的手臂,怎麼可能握得住。
這場比試,是他先認得輸,可是最後縱觀阿旺與他兩人面部的神情,任誰都可看出,扭曲的是那位巨人。
之前他就被提醒過了,這次比試,要讓青州獲勝。
他也不是想出風頭,但要對付這樣一個巨人,他不認真點是不行的。
但是輸卻不能輸得太過難看,有時候,就算結果是輸了,同樣可以給對手一個下馬威。
能做到這點的,非鬱壘不可。
圍觀的百姓,得以見到雨師的尊容,又見識了一場他們難以想象的比鬥,今天也算是值回了票價,興奮到了極致。
姬凌峰對鬱壘的表現頗爲滿意,尤其是在聽到身旁的雨師屏翳也對鬱壘讚歎有加時。
他一直想找個機會能夠讓屏翳留在軒轅氏,他也的確讓離朱去給了屏翳暗示。
只不過好像到今天爲止,屏翳都沒給個明確的表示,姬凌峰自信地認爲,軒轅氏沒有哪一點是比不上青州的。
……
白天的比武結束後,在軒轅宮的後花園中,姬凌峰特地設宴款待青州公主和雨師屏翳。
整個宮裡,一晚上都籠罩在歌舞昇平中。
雨師屏翳比公主嫺心更爲主角,他首先向軒轅王陛下敬上一杯酒,希望軒轅氏與青州能夠永遠這樣和平共處,永遠是朋友。
姬凌峰客套幾句,在場的文武百官都在等待着雨師接下來對太子姬本的敬酒。
軒轅王有病在身,早不是秘密,青州與軒轅氏以後的共處,誰都知道,將是放在姬本的肩上。
而且論順序,接下來這杯,也應該是即將是青州準駙馬的姬本。
姬本在見到嫺心之後,立即向姬凌峰請求,自己願意承接這段聯姻,並說了不少能與青州聯姻的好處,推翻了之前想將青州公主推給三世子姬常的言論。
姬凌峰已經收到了快報傳來的大行山那邊的消息,知道了這位五天師又爲他收服了一個武力強盛的大部落。
他現在的心情可說是好到了極致,打從力牧族歸順於軒轅氏的那刻,姬凌峰就知道五天師是扶持姬本的。
他雖遲遲沒見到天師的本尊,可從天師派人送來的信函及口傳中能明顯感覺出來。
他立姬本爲太子,有很大一部分的因素也是由於姬本得天師相助。
所以目前,姬本對他的要求,他是幾乎全部都會答應,而且一開始本來就是決定他與青州公主聯姻的。
他還在想要怎樣對青州那邊開口,說迎娶嫺心的將改成他的小兒子,如今姬本能主動改變主意,這下也省了他的事。
屏翳從侍女手中接過酒杯,對着上方的姬凌峰微微一笑,接着轉身走向客席位置。
後花園左右兩排,少說擺了有上百張矮几,意味着現場坐着上百的大臣。
大家的視線紛紛隨着鳳眼青年的移動而移動。
位於下方上位的姬本,已經似乎預料到了屏翳將走到這裡來,早將酒杯拿在了手中,準備與雨師寒暄兩句。
正如大家所想,屏翳真的走到了姬本面前,卻是隻對着這位太子殿下稍以頷首,一隻手握杯,一隻手扶着杯底,將酒杯舉到了姬本旁邊。
大型的宴會,座位也代表着身份,而且這種正式的場合,排位也是必要的。
最上位的太子旁邊,坐着的自然是他的弟弟,二世子姬邦卉。
在場的人都看得傻了眼,姬本更是尷尬無比,只見剛剛一直只顧着喝酒欣賞舞蹈的姬邦卉,現在喝得已經有些睡眼迷離。
“二殿下,這杯我敬你。”
姬邦卉將脖子往前伸了伸,話語中已然帶着酒意,“嗯,啊,好,乾杯。”
他舉起酒杯,與屏翳手上的輕輕碰了碰,二話不說,直接一杯下肚。
姬本在一旁氣得嘴脣周圍已經開始抽動,下面的大臣見了,縱使有無數的驚歎,也是一片寂靜。
也難爲他們了,換作其他的場合,早開始討論起來。
屏翳象徵意義地抿了一口,接着說:“不知二殿下是否還記得在下。”
在那街口的麪攤,他們曾有一面之緣,並且皆給對方留下了印象。
“記得,自然記得,雨師大人這般引目,怎麼可能記不得。”
聽了這番對話,姬本忍不住要問了,“二弟,你與雨師大人原來是識得的啊,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姬邦卉注意到上方的姬凌峰臉色已變得非常難看,輕輕嘆了口氣,這位雨師大人還真會給他找麻煩,本來想好好享受一個宴會,弄成現在這樣,真是討厭啊。
“大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上次去吃麪時同桌的竟然是雨師大人,如此而已。”
屏翳補充道:“沒錯,當我看到二殿下的時候也是驚了一番,這個世上,總是有這麼多巧合。雖然當時只聊了寥寥數句,但我對二殿下可算是一見如故。”
聽了屏翳的話,姬本只有傻笑的份,心裡已經生了衆多的不爽,而且他不懷疑是不可能的,巧合?有那麼多巧合嗎,只是路人而已,怎麼會兩個都記得對方。
一見如故,屏翳對姬邦卉的評價倒是蠻高,他還真沒看出來,他這位二弟,有本事與雨師閒聊。
屏翳的一句話,就讓所有人對姬邦卉刮目相看,雨師的影響力,早已滲透到衆人的心底。
只是對於姬邦卉來講,卻並不希望如此,什麼一見如故,這位雨師分明就是在找他的茬,給他難堪。
他二世子在軒轅氏是什麼個地位,幾乎無人不知,他可不覺得屏翳是真的想與他做朋友,不過是爲難他罷了。
說得更過分點,說不定是想着看他們姬家內部的笑話。
他爲什麼會這麼想?
很簡單,因爲如果交換一下,換成他站在屏翳的位子的話,做出這樣的事情,就是想要好玩罷了。
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雨師大人,果真不是什麼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