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向郊外的方向,昏暗的街道上早已不見白日的繁華,二世子的府邸在空曠的近郊內顯得有些突兀,一前一後的兩人踏下馬車,卻見那身白衣就像拍打蚊蟲一樣,狠狠拍了幾下黏在他腰間動也不動的手掌,嘴上念着:“現在已經沒人了,可以把你的髒手給挪開了吧。”
“你怎麼能每次都打得這麼用力,我看遲早會被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給打成殘廢。”
姬邦卉彆扭地揉揉手指,語言上象在抱怨,那嘴角卻掩不住笑顏,這些日子來,觀察風后似乎也變成了他的樂趣。
“你剛纔和離朱說了些什麼?”風后率先推開他臥室的房門,姬邦卉緊跟其後,兩人剛坐下,風后就將這一路上的疑問給說了出來。
姬邦卉笑道:“怎麼,看見我和美人國師多說幾句話就吃味兒了?”
“你正經點,我沒跟你說笑。”
見風后不耐煩,姬邦卉才攤了攤手說:“我是怕國師大人去打擾你和你那位死腦筋的隨從敘舊,便跟他閒話家常幾句。”
“哦?你什麼時候和國師大人這麼熟絡了。”
“你知道我和美人熟不熟都有話聊的,況且離朱知道的事情似乎比我們預計中還多。他可是知道你們風家以前在神農氏的事情,知道你和應龍因爲蓄謀造反之罪被神農通緝。”
風后聞言,眉頭不由得皺起,“他知道這些也還是收留了應龍,是覺得應龍有什麼利用價值嗎?”
“你覺得應龍能幫他做些什麼呢?”
“殺人?”
此話剛落,就見姬邦卉搖頭道:“我終於發現應龍那小子有多可憐了,原來你一直是將他當成殺人工具……”
話沒說完,風后“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憤怒地瞪向姬邦卉。見此情形,姬邦卉發覺到自己的錯誤,立刻收住了臉上的笑容,放浪不羈的神情變得異常溫柔,他伸出手臂輕輕撫過風后的臉頰,“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拿風府上的人開玩笑,你不要想太多。”
也許風后自己都沒感覺到,一提到風家的事,他面上含淚的表情看起來有多悲傷。曾經在他身邊的人都離開了,隸掌櫃死了,琴師背叛了他,瘋丫頭和楚兒不知所蹤,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應龍,卻因爲他的自私而終不能將應龍帶回自己身邊。
姬邦卉的手每次都那麼溫暖,眼前這人經常觸怒他,但每次都讓他恨不起來,他一直以爲因爲姬邦卉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是因爲他是世上唯一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仔細想想真的只是這個原因嗎?
“我如果不是爲了爹孃和隸掌櫃的遺願,怎麼可能讓應龍去做這麼危險的事。”風后的聲音變得很低,他還有句話忍着沒說出口,他自己是知道的,如果他的哥哥是像姬本姬常那樣的話,就算是爹孃的遺願他也不可能這樣盡心盡力。還不是因爲他自己也想看到姬邦卉登上軒轅王位的時候,不,他比他的父母看得更遠,他最想看到的是姬邦卉君臨九州天下的那刻。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傾盡他的一切又有何難。
“我看離朱現在是對那小子掏心挖肺地好,我甚至懷疑他就算知道應龍是你安排在他身邊的,也還是會睜一眼閉一眼。”
“你當離朱是白癡嗎?”
姬邦卉捋了捋風后肩前的髮絲,輕聲說:“風后,看來我得先讓你明白人通常都會被一些感性情感矇蔽雙眼的。”
聽了這話,風后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他怎麼會不明白這點,他甚至知道應龍爲何明知道是被他利用,也甘心留在國師府上。
他希望他的抉擇沒錯,他何嘗不想像以前一樣將應龍留在自己身邊,有應龍在時,他也會比較有安全感。但這次自從發現應龍陰差陽錯進了國師府後,他未考慮應龍願不願意,就決定讓他在離朱旁邊成爲自己的內應,他甚至不知道一向死板的應龍能不能將戲演好,也沒去擔心應龍是否會有危險,還以爲經歷家變後自己變了,原來仍是那麼自私。
“風后,你讓應龍繼續呆在國師府,有沒有考慮過他可能有一天會背叛你?”
“不會的,只有應龍不可能會背叛我的。”風后根本沒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如果連應龍都遺棄他的話,那這個世上他還有什麼東西可值得信賴。若不是姬邦卉提到這個問題,他還真的從沒去考慮過。
“你也太消極了,除了應龍,我也不會背叛你的。”
“是嗎?”
“當然了,因爲你是我最愛的弟弟嘛。”
就跟哄小孩一樣的話語,風后聽着異常刺耳,不知爲何,自從跟着姬邦卉來到軒轅氏後,他不喜歡聽姬邦卉叫他弟弟,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期待姬邦卉對他的關心並不僅限於兄弟上的呢。又是從什麼時候起那人偏偏隨時都像在提醒他一樣,常常將弟弟兩個字掛在嘴上,明明一年前還在刻意地隱瞞,明明是姬邦卉先不願告知他倆的關係就接近他的。
這時,門外傳來僕人的聲音:“殿下,藍兒官人說殿下答應了今天會去他那兒,特讓小的來接殿下的。”
姬邦卉一聽,對着風后尷尬地笑笑,他差點忘了,爲了掩人耳目,他一直都將風后安排在他這個收留小倌的院內,說白了就是外界所傳言的男寵院,他雖還不至於像傳聞中那麼好色,但也不是什麼禁慾主義,他打了哈欠,向僕人支會了幾句,站起生對風后說:“今天也累了,你好好休息,過不了多久青州那邊的隊伍來了,還有得忙的。”
風后瞄了他一眼,“知道了,你快去陪你那什麼藍兒吧。”
“那我走了,晚上可不要太想我哦。”
風后差點被他氣到吐血,在他跨出房門前扔給他一句話,“二殿下,但願你不會精進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