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老爺一大早就起來,穿戴整齊去看周成陵點兵,看着大軍遠去週三老爺覺得心臟都要飛起來。
太好了,一切都按照他預想的進行。
只要周成陵去打韃靼,後面的事還不是他說了算,他只要和譚子琪見機行事,恰當時候推波助瀾。
週三老爺立即催馬去和譚子琪會合,兩個人就在營帳中聽前面的消息。
終於等到增援的消息傳來。
譚子琪立即吩咐身邊的人,“出去就說周將軍戰敗,韃靼打過來了。”
聽得這話,週三老爺幾乎看到了周成陵等不到援軍氣得瑟瑟發抖的模樣,最好韃靼能用一把力,將周成陵殺死在那裡,這樣他們就都省了力氣。
“下來怎麼辦?”週三老爺道。
譚子琪將手指在地圖上,“我們帶着人向京城方向跑,到這裡停下,然後聽那邊的消息,到時候我們隨機應變,劉太傅會搬來援軍,到時候周成陵就隨我們處置,我們想讓他死,就將他當韃靼一樣殺了,離得這麼遠朝廷也不知曉,我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周成陵的生死都攥在他手心裡,只要想到這個週三老爺頓時熱血沸騰。
“好,就這樣辦。”
週三老爺拿起桌上的劍,“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就走。”
糧草都在他們手裡,看周成陵怎麼辦。到時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週三老爺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聽說要撤退,軍隊裡頓時亂起來。
這和打勝仗不一樣,這是前面吃了敗仗要撤退。
譚子琪和週三老爺先驅馬前行,士兵們立即丟盔卸甲般跟着跑起來,週三老爺轉過頭看到一片塵土,衝鋒陷陣他不會,現在不過是個跑……跑誰不會……讓他帶着人向前跑,比誰跑的都快。
不知道跑了多遠。週三老爺遠遠地看到一面旗子不禁停下來。
一面旗子迎風招展,上面的字跡再清楚不過。
“保合堂。”
竟然是保合堂。
是楊氏的藥鋪。
週三老爺看向旁邊的隨從,“怎麼會有保合堂的旗子?”
隨從也是一頭霧水,半晌才道:“小的這就去問問。”
片刻功夫隨從過來道:“是保合堂的郎中,楊氏帶着京裡許多的醫生過來救治傷兵,已經到了好幾日。”
楊氏這時候帶人來給傷兵治病。這是要謀求一個好名聲。
真是好算計,周成陵在前面打仗,楊氏在後面救人。
週三老爺想到這裡就冷笑,楊氏一定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想到楊氏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樣,週三老爺的血似煮沸了般一下子涌到臉上。
真是老天有眼。他本來只是要對付周成陵,哪裡想到楊氏也送上門來。
這樣他就可以一箭雙鵰。
週三老爺看向隨從。“帶幾個人去問問楊氏在哪裡,若是他們不肯說,就說有重症的傷兵請楊氏診治。”
楊氏不是最喜歡給人治病,眼下他就用這個將楊氏騙出來。
隨從應一聲立即帶着人去詢問。
週三老爺親眼看到有郎中伸出手來向前指去。
楊氏就在前面。
這個女人一定想不到有一天會落在他的手心裡,這可不是京城,也不是內宅,沒有獻王太妃和周成陵護着。楊氏不過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由他宰割。
讓她猖狂。讓她不將他放在眼裡。
這次他就和她算個清楚。
……
“病患在哪裡?”楊茉擡起頭向前看去。
“方纔說就要擡過來。”小郎中低聲道。
楊茉剛要轉頭吩咐魏卯去拿更多的布巾和藥水備着,立即就聽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是誰啊?十弟妹?十弟妹怎麼會在這裡。”
楊茉擡起頭立即看到從馬背上下來的週三老爺,
週三老爺臉上滿是鬍鬚,一雙眼睛如同滑膩冰冷的蛇,向她吐着信子,好像隨時隨地都能張開嘴咬她一口。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週三老爺。
楊茉微微皺起眉頭,旁邊的魏卯也看出了端倪下意識地擋在楊茉身邊,然後四處張望着尋找蔣平。
蔣平腿腳快,師父讓他幫忙來回拿藥物,現在正好不在這邊。
週三老爺看着魏卯幾個就想笑,不過是幾個郎中還能擋住他和他身後的兵卒。
“楊氏,”週三老爺強忍着笑意,“你這樣拋頭露面在外可向二太夫人稟告。”
向二太夫人稟告?當然沒有。楊茉迎上週三老爺得意洋洋的視線,“獻王太妃已經知曉我來這裡開養樂堂。”
養樂堂是什麼東西。
既然在這裡自然就撕破臉皮,也用不着顧及別的,週三老爺道:“誰都知道獻王太妃病重,不知你是怎麼哄騙了太妃,莫說是宗室婦,就是普通人家的婦人也絕不敢如此,你這是婦德有失,現在沒有別的長輩在,我就替周氏的祖宗教訓教訓你這個婦人。”
週三老爺說着挽起了袖子,等他打了楊氏,再讓人將楊氏送回京,回京的路上會出什麼事他又怎麼知道。
就算有事也是因爲楊氏出京在先,到時候去了長輩面前他就說楊氏和一羣男人同食同宿,已經丟盡周氏臉面,這樣的女子死了不足爲惜。
聽得這話,魏卯和蕭全幾個立即站出來,“我們師父來這裡是經過宗室長輩應允的。”
“去,”週三老爺額頭青筋暴起,看起來十分的兇惡,“將楊氏給我綁過來。”
三個隨從頓時上前。週三老爺站在一旁準備看好戲,那些不長眼的郎中,也不擡起頭來看看他身後有多少人。
別說保合堂裡的幾個人,就是整個大周朝的郎中都來了也擋不住他。
魏卯被推到一旁,週三老爺的隨從眼看就要到楊茉跟前。
卻不知道那裡伸出來的手抓住了隨從的手腕。
陳德用一隻手將那隨從握的眼淚都淌下來,同樣都是穿着大周朝兵卒的皮布罩甲,那隨從卻向紙片般虛弱,被一隻手就這樣攥皺了。
陳德瞪圓了眼睛,“你敢動手試試。別以爲你們是宗室的家人老子就怕了,老子衝鋒陷陣的時候,你們就在後面尿褲子,那騷味都傳遍的軍營,這時候你們耍起威風了,要問老子肯不肯點頭。”
陳德話音剛落周圍頓時傳來一陣笑聲。
陳德接着道:“我看你們誰敢動十奶奶一根手指頭。誰敢,我用一隻手也撕了他。”陳德說完突然將頭向前衝去,頓時撞在那隨從的鼻子上,那隨從的鼻子頓時冒出血來,再也顧不得別的,抽出手捂住鼻子哀叫。
“也不看看你們都是些什麼東西。”
“也敢在十奶奶面前指指點點。”
“女子怎麼樣?女子能救人性命。你們能嗎?不過是圍着骨頭轉的癩皮狗,也敢裝成人。”
不過是一個兵卒竟然敢這樣說話。
週三老爺瞪圓了眼睛。“你們要造反不成?”
暴喝的威視似是將衆人都嚇壞了,大家都擡起頭向週三老爺看過來,週三老爺第一次從別人眼珠裡看到了懼怕。
第一次這麼多人一起怕他。
週三老爺挺直了脊背向楊茉看去,楊茉也正看着他出神,眼睛裡甚至帶着水光,一副就要掉眼淚的模樣。
楊氏也怕了。
哈哈,楊氏終於怕了。
週三老爺恨不得將新仇舊恨一股腦算給楊茉。這該死的女人,自從進了周家的門。就一直和他作對,如果不是這女人,他何必要這樣算計才能得來軍功,他本來就是名正言順的征討大將軍。
週三老爺剛想要再張口吆喝,忽然覺得領邊涼涼的,不知道什麼東西貼在上面。
週三老爺擡起手還沒有摸上去就看到不遠處的小廝一臉驚恐的神情。
驚恐的目光徑直落在他身後。
彷彿他身後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忽然之間週三老爺身上的汗毛根根豎立起來。
週三老爺想要向前跑幾步再回頭去看,卻發現自己的雙腳不聽使喚,衣領緊緊地勒住他的脖子,有一股大力將衣領挑起來,他就如同掛着等着晾乾的死魚般,他的雙腳已經離地,可是他不敢掙扎,生怕他一動抵在脖子上的東西就會扎進來,然後穿破他的喉嚨。
“周副將在罵誰?”
冷冷的聲音就如同一盆冰水徹底將週三老爺從頭到腳澆了個透。
這是周成陵的聲音,週三老爺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原來這些人怕的不是他,而是周成陵,楊氏也是因爲看到周成陵纔會眼睛泛起淚光。
週三老爺急忙向譚子琪招手,想要譚子琪將他救下來,誰知道譚子琪板着臉就彷彿沒有看見般。
這是怎麼回事。
他早就和譚子琪商量好了,怎麼好像一切都變了模樣。
周成陵將槍尖一縮,週三老爺頓時掉在地上。
週三老爺龐大的身軀彷彿要將地上摔出個大坑,週三老爺只覺得屁股上一陣尖銳的疼痛,彷彿骨頭斷裂了,“來人……來人……”
週三老爺已經口齒不清地叫喊。
“譚子琪,你愣着做什麼?”
周成陵威風凜凜地騎在白馬上,周圍是已經站滿了身穿甲冑的士兵。
週三老爺睜大了眼睛,沒錯這些士兵都是跟着他跑到這裡的,是譚子琪的軍隊,可是這些人卻對他說的話置若罔聞。
“周副將,”周成陵傾身過來,“你叫我麾下的將軍做什麼?”
週三老爺看向譚子琪,譚子琪臉上是輕蔑的笑容。
週三老爺渾身的血液彷彿停滯住了,這是周成陵設下的陷阱,他就這樣一腳跨了進去。
“周副將,你倒說說,臨陣脫逃該如何處置?”
臨陣脫逃,週三老爺嘴脣打顫。
周成陵面無表情,“應該懸屍轅門,以儆效尤。”
週三老爺張口反駁,“是你害我,是你故意害我……”
周成陵看向身邊的副將,副將立即抽出腰間的佩劍一步步向週三老爺走去。
週三老爺想要站起身來逃跑,卻腿腳發軟,也顧不得別的只好跪着向前爬去。
周圍立即又傳來鬨笑聲。
這次他跑不出去了,周成陵不會放過他。
週三老爺只覺得眼前發黑,冷汗已經將他的衣服溼透了。之前他還興沖沖地要對付楊氏,誰知道轉眼之間周成陵的刀就落在他的脖子上。
週三老爺眼看着眼前鋼刀晃動。
他幾乎能聽到他脖子斷裂的聲音。
然後有一股熱流從身體裡衝出來。
他的脖子斷了。
一定是他的脖子斷了,脖子斷了,他卻還能喘息還能眨眼睛,還能……
週三老爺只覺得自己的頭要炸開來。
要掉了,他的頭要掉了。
想到這裡週三老爺眼前一黑。
掉了。
他的頭一定掉了。
他頓時摔在地上。
……
不過是用刀背碰了週三老爺的脖子,週三老爺嚇得倒在地上,屎尿也流出來。
一個堂堂的宗室老爺,就有這樣大的膽色。
周成陵吩咐身邊人,“將逃兵綁在戰車上,明日我們攻打韃靼,誰再想做逃兵,這便是下場。”
連宗室都如此,更何況別人。
周成陵這是要利用週三老爺殺雞儆猴。
這是最好的穩固軍心的法子。
楊茉正想着,周成陵已經走到她跟前,周成陵看起來消瘦了許多,臉上長出了青青的胡茬,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威武。
“不是不讓你來保定。”清冷的聲音傳過來。
楊茉早就想好了對策,“本來是沒想到保定,只是在京城周邊接治傷兵,誰知道傷兵太多,就這樣不知不覺一路治了過來,要不是看到週三老爺,我還不知道已經到了保定。”
怎麼可能不知道。
看着她目光閃爍的模樣,定然是這樣騙過了宗室營的長輩。
“明日要攻打韃靼?”楊茉低聲問。
周成陵沒有回話,忽然傾過身來,楊茉只覺得身體一輕,眼前彷彿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被周成陵抱上了馬。
馬兒歡快地跑起來。
魏卯、蕭全幾個愣怔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周成陵的馬跑遠。
半晌魏卯忽然跳起來,“師父,快拿好東西去追師父啊。”
……
楊茉還是第一次進軍營。
看起來比她的養樂堂也好不到哪裡去。
和周成陵對視了一會兒,楊茉有些心虛地低下頭,“董昭那邊怎麼樣?明日有沒有把握將人救出來?”
周成陵板着臉頜首,“能,不過那邊已經斷了糧草又被韃靼圍困許久,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形。”
楊茉立即擡起眼睛,“那我讓人多準備些草藥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