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邀約佳人

二金在月華亭抱了琴,便和彈箜篌的師姐郭雪鴻一同回中郎將府覆命去了。

正將向師父郭秋娘備陳今日之事,就有僕婢通傳翠竹仙子要單獨見二金。郭秋娘喜滋滋地將她送到了翠竹仙子屋外。

二金走進房間,還未行禮,那翠竹夫人就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先是誇獎了她今日的表現如何如何好,喚了婢女爲她上茶,將陶盤裡各式的糕餅推到她面前,又說二金與她遠在蜀地的侄女兒長得十分相似,看着十分親切,今後一定要多在她身邊陪陪她纔好云云。

接着又賞賜她珠串首飾,直接幫她戴在頭上,誇讚她出落得楚楚動人,比星耀宮中的明珠還要奪目。

二金均以禮迴應,對突來的親切誠惶誠恐,自忖自己在這府邸之中衣食皆仰仗夫人的安排,只能學了夫人的樣子,與她親暱起來。

“定安侯邀你端午節佳節前去王府賞月,你可願意?”

“嗯?”

原來劉參追着二金飛出桂花園,被涼風一吹,酒醒了一半。遙望二金將月華亭中的琴收了起來,覺得直接上前大爲不妥,不知如何是好。躊躇良久,解下腰間玉佩,對跟在身邊的侍兒蘇鐵吩咐道:“你將此物遞與今日跳舞的那姑娘,說定安侯想邀她中秋賞月,問她願不願意。”

蘇鐵雙手接過玉佩,不敢耽誤,立刻追了二金而去。

劉參見已經安排妥當,這纔回了宴席。

能在大王身邊擔職,這蘇鐵是何等機敏。到了中郎將府邸,直接找了翠竹夫人說明事情原委,把玉佩交與她,就坐在中郎將府中等着那舞姬回話。

這纔有了翠竹仙子對二金的賞賜。那翠竹仙子見二金疑惑,繼續說道:“這中秋月圓,海底是見不着這樣景緻的,在仙遊島上,定安侯府,可就不一樣了。再則,這定安侯一表人才,你能多與他走動走動,對你自己也是很好的,你說呢?”

二金見翠竹夫人這諸多賞賜,心中已大感不同尋常,現在知曉事情原委,又觀夫人態度,這哪裡像是在徵詢自己的意見,分明是安排好了的,當下也不敢反對,說道:“雪灼當然願意。”

翠竹夫人滿意地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到時候我派人送你到定安侯府。現在離中秋,只剩五日,你現在就回去,好好準備準備。”

於是派了兩個婢女端着茶點,將二金送回住處。這才親自回覆了在廳中等待的蘇鐵。

郭秋娘見兩個徒弟今日表現極佳,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在衆弟子前面對二人大加讚賞,又令衆弟子向其學習。

一時之間,二金在整個中郎將府的風頭無兩。加之定安侯府上的僕婢有許多也是從中郎將府上送過去的,和中郎將府中僕婢也沾親帶故,再添油加醋一說,似乎二金明後日就是侯府的夫人了。

二金回到住處,將糕點切小後與衆師兄師姐分食。又拉住雪鴻到自己房裡,說道:“師姐,這些是夫人今日對我的賞賜。師姐彈的箜篌動聽悅耳,讓衆賓客都飽了耳福。我想這些賞賜應該是有師姐一半的功勞,願與師姐同享。”

這郭雪鴻一件一件拿起首飾細細打量,“奇怪,一次表演爲何夫人會有如此貴重的賞賜?”

“也許是兩次的賞賜,夫人讓我中秋節再爲定安侯獻舞。”

郭雪鴻心中瞭然,說道:“既是夫人賞賜給你的,你就先好好收着,別弄丟了。”

“可是師姐……”

“聽話,我們舞姬不同於他人,這首飾是表演的時候會用到的,你好好收着,等以後我有需要,再找你借。”郭雪鴻本想再囑咐二金兩句,讓她這幾日多留意留意這個定安侯,又覺得二金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說了用處也不大,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況且有哪個舞姬能決定自己命運的?便跟二金道了晚安。

且說這劉參次日一早回宮,剛剛纔換了衣服,侍兒玉竹來報,“馬雲帆、王楚、張明軒、趙駿四位議郎求見。”

“快宣。”

四位議郎進殿行禮。

馬雲帆奏道:“大王,近日永生海附近有海妖出沒,修成人形的精靈,大量過往魚羣,臨岸而居的貓族失蹤。昨日,貓族坎宮宮主上官禾派使者向我們求援,這是求援的文書。”

玉竹接過文書呈上。

馬雲帆接着奏道:“恐這海妖繼續爲禍一方,還請大王速派人前去捉拿。”

“嗯,這件事兒耽擱不得。朝中誰能擔此大任?”

“臣願領一千精兵,擒拿此妖。”

劉參大喜,封馬雲帆爲斬魔將軍,命他即刻興兵捉拿。馬雲帆領命而去。

趙駿奏道:“新法令實行一月有餘。新法令中要求以戶爲單位,按照修成精靈的員數徵稅。上月下旬,東海有一河豚好不容易修煉成精,被他母親一棒槌就給打回原形了。由於尚無相關法令可以定其母親之罪,那河豚伸冤無門,日夜哀嚎,把自己給活活氣炸了。”

“大司農韓平正知道此事嗎?”

“大司農是知道的。此事在久安城中傳地沸沸揚揚的,也有很多百姓不滿新政。不過昨日大司農已經下令,妄議新政者斬立決。”

“此事明日上朝再議。”

王楚奏道:“大王,各郡縣上月推選的才俊,已通過初步審查,在宮外百賢署學習禮儀,等候召見。”

“你將各家信息再審覈一遍,如無不妥,下月讓他們進宮。”

“諾。”

張明軒奏道:“大王,齊王近日從明月國購進大量絲綢,從景泰國購了大量的瓷器,又從天狼國購了大量桐樹。”

“哦,你們怎麼看?”

張明軒奏道:“絲綢瓷器倒是無妨,這桐樹雖是觀賞之物,然亦可鑄煉兵器,不可不防。”

王楚奏道:“這明月國狼子野心,齊王做事有欠妥當。”

趙駿奏道:“臣以爲,齊王也有可能是爲中秋之後,朝京師準備供禮。大王也不必太過擔憂。待中秋之後自見分曉。”

君臣又商議良久無果。劉參沒有耐心繼續再聽,請三位議郎退下,餘下明日朝上再議。

次日,文武侍立,天子升殿。劉參問道:“衆卿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果然上奏之事皆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關於東海河豚之事,大司農,你有什麼看法?”劉參問道。

大司農韓平正奏道:“大王,臣已在法令後註明,干涉其他精靈脩行者,罰金一斤。相信再無此類事情發生。臣也會盡快完善新法。”

“如今正是用材之際,朕不希望聽到再有精靈爲此送命。”

“諾。”

剩下的議論乏善可陳,無非是青雲公主處死了皇宮中某宮娥的一家,不合禮制。諫大夫依照慣例對劉參幾日不上朝的勸諫云云。至於其他事情,都由丞相王霄代爲定奪。劉參哪有心思再繼續聽他們絮叨辯駁,一顆心早已飛到幾日之後中秋佳節與那舞姬賞月喝酒的時光之上。

與此同時,定安侯府可謂是忙到“人仰馬翻”。從裝飾佈置到食物食材,從巡邏保衛到歌舞排演,都是細緻活。

大家都期盼着過完中秋能好好休息一陣,也都鉚足了幹勁兒準備,至十四日方纔停妥。

二金也爲這個中秋做足了準備。十五日,翠竹仙子拉着她的手好一陣交代,要她好好表現,一切都要聽從定安侯的安排,一定要小心謹慎。

“在定安侯府不比家中,不該說的話千萬別說,不該動嘴的時候連噴嚏都不要打,聽不懂的時候就微笑。還有平日裡市井之徒用的粗俗話千萬不要說,更不能妄議朝堂之事,明白嗎?”

“諾。”二金口中老實回答,心中卻暗想,只是去跳一支舞,還能出什麼問題?難道自己還真能與那定安侯談論治國理政的大事?

“要多想想怎麼取悅定安侯,千萬不要逆着他的意思。若是他有不快,要治你的罪,就連老爺也沒有辦法幫你。可要記住了。”

“諾。”雖然與翠竹夫人相處不久,二金聽了心中滿是感動,夫人這一字一句都是在爲自己着想。

翠竹仙子從錦盒裡拿出一塊美玉遞給二金,“這是定安侯給你的,你今日赴約要帶在身上纔好。”

二金雙手接過玉佩一看,這玉鏤空地雕刻着一隻大鳥,此鳥人面鳥身,精巧別緻。此玉又與別處不同,一面帶着紫色斑紋,一面帶着藍色斑紋,在水中泛着淡淡光芒。

翠竹仙子拉着二金的手將她親自從正門送出,又派了自己的坐騎白象來護送她。“去吧,倘若日後富貴了,勿要忘記了我們。”

白象穩穩當當帶着二金到了定安侯府的側門口。門口早就等候的侍兒女婢,立刻歡喜地迎上來。

“恭候姑娘多時了。”

二金本欲從白象身上拿下演出用的衣服和琴,卻被衆人簇擁着到了個雅緻的房間。

“今日府中有活動,還需姑娘入鄉隨俗,換了人界的衣物纔好。”

“我帶的琴和箱子還在白象身上。”

“姑娘莫要着急,都已經爲您放置妥當了。”

幾個小女娃七手八腳幫她穿戴妥當,又將那藍紫色的玉佩掛在她腰間,便將她推出房門,引到後院。一路上七嘴八舌地讚歎:

“姑娘冰肌玉骨,不施粉黛,也如水出芙蓉。”

“姑娘那日真如仙女下凡間一般,身姿輕盈,舞姿優美。”

“今日遊園,姑娘要多吃些月餅哦。”

“今日姑娘和我們一樣,穿的都是人界的衣衫,我等與有榮焉。”

小女娃們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行至後院,已與先前所見光景大不相同。

只見亭臺迴廊上,掛着彩色絲帶。又在那絲帶之上,柱子之間懸燈數盞。迴廊兩邊擠滿了來買賣的精靈。糖餅,薑糖,珍珠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又有圍觀者大聲叫好,整個後院儼然如人界集市一般。

因記掛着舞蹈要根據場地稍作調整,二金到得早了些。現在才申時初,燈還未亮。師姐郭雪鴻現在還在中郎將府上練習,酉時才能到。

小姑娘們把二金推到走廊上,給了她一個布袋子,相互拉着歡歡喜喜地去玩耍了。

二金打開袋子,往裡一看,裡面裝着五個小小的月餅,用油紙仔細包裹着,香味已經飄散開來。她將袋子收了口,四處看了看,遠遠地就瞧見空地上擺了各種小玩意兒叫賣,要在哪裡去舞呢?

“姑娘是在找這個嗎?”

二金回身一看,來人是個的高大年輕的後生,桃花眼,劍眉星目,他手中握着一支玉蒲花正遞給自己。

這玉蒲花是這仙遊島上獨有的,形似玉蘭,香如含笑。其色朝如彩霞牽雲彩,暮如海浪卷玉珠。常長在幽靜的深山之處,可遇而不可求。

二金愣了下,才認出眼前這位正是定安侯。這定安侯看着和前幾日不大一樣,眼中少了冷冷的殺氣,換成了普通的人界裝扮,言語溫柔,丰姿俊朗,朝氣蓬勃。

趁着二金愣神,劉參將手中的玉蒲花放到她手中,看到二金腰帶上繫着自己那塊玉,心中歡喜不盡。

見二金欲行禮,劉參連忙拉住她的手,說道:“姑娘不必多禮,今日在這集市之中,我也只是個普通人。”手中柔荑弱同無骨,劉參只覺耳熱眼跳,心中似有狂風掠過,連忙把手放開,掩飾地轉頭看向另外一邊,繼續介紹道:“這裡是仙遊島上唯一的人界集市,今日恰是逢場天,大家也聚集在此做些交易。我爲姑娘做嚮導如何?”

“能有公子這般人物帶領,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二金臉上笑意盈盈。只她這一句,劉參頓覺骨軟筋酥,呼吸不暢,衣袖之下雙拳緊握,堪堪平復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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