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禹和秦城已經面對面呆坐了良久,最終還是秦城先開了口,“你知道沒人比我更合適。”
華禹也不再繼續沉默的遊戲,“潛伏於海盜巢穴可不是好差事,如果不是爲了保住靠山救柯氏,我纔不想讓人以爲我故意報復你。”
惡魔被他逗笑了,站起身重重捏了捏他的肩膀,“你以爲我願意待在你身邊嗎,我還有一件事要處理,辦完就出發。”
“生哥,你也別生源姐的氣,她不是真的懷疑你,她還讓我和瘦鬼查內奸的事呢。”這兩天小程一直忙着,好容易才見狄中生一面。
狄中生終於鬆了口,“我也不是真生她的氣,我還不瞭解她嗎,她信得過你們就儘量查吧,我也想知道始作俑者是誰。”
樂源從上午的一片明亮中醒來,爲緩解突如其來的刺眼眨了兩下眼睛,她好像做了一個很累的夢,一個坐起來的動作都令人疲憊不堪。
小聲靜靜坐在她身邊,陽光被半透明的白色窗簾過濾得柔和,令人驚愕的是秦城居然也在,見她醒來,他打開手裡精美的盒子,露出一枝枯萎的花朵,“這個的吃法我已經告訴了樂聲,還用向你重新複述一遍嗎?”
樂源的牴觸埋在倦怠的浮冰下,“這是什麼?”
“血露墨蓮。”
“什麼!你怎麼會有……”血露墨蓮是新武林十分珍貴的聖藥,野生的極其少見,如今只有爲數不多的幾位中藥界傳奇人物保留着種植之法,人們能夠見到的血露墨蓮的種子幾乎是由這幾位種植者出售或贈予的,雖說種子並沒有滅絕,可成花卻幾乎不見,因爲它的種植方法十分離奇和複雜。
“這顆種子是方老給她們姐妹的唯一紀念,樂應沒有環境條件,所以拜託我幫忙種,可你知道這花要定期用主人的血澆灌才能存活,哪怕換一個血型相同的花都會識別然後死去,她本來一次也沒有落下過,可如今還是枯萎了。”
“你是說……她每次去和你見面都……”
秦城面無表情,“她說你受過很嚴重的內傷,血露墨蓮對血癥型的內傷有奇效,剛好適合你,可如果你知道一定不會讓她種的,所以一直瞞着你。”
她屏住一口氣,看向小聲,“你也知道?”
小聲抿着嘴點了點頭。
樂源將臉轉向牆的那側不再看他們,一手捂着臉艱難地剋制着痛心疾首的聲音,直至秦城離開了好一會,小聲才托起她的頭,“沒有了姐姐,你就不要我了嗎?”小聲比劃道。
“我這樣的人,你不恨我嗎?”
小聲的模樣既委屈又沉重,“她是我的姐姐,你又何嘗不是呢,她種血露墨蓮的心情我完全能夠體會,那對她來說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可以回頭,我還是選擇遇見你,有人可以不靠定海刺的顏色就分辨出我們的不同,有人可以聽到我們的聲音,關心我們的生活。我知道你和我一樣愛她,這就足。夠了,我們不能說話,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你,我們和空氣有什麼區別呢,我們看着你,心情就如同你看着我們一樣,想要治好你,然後永遠陪在你身邊,因爲你,我們才成爲擁有夢想的人,才覺得道路有了形狀和方向,不要再讓我回到一片混沌裡,不要,我不想離開你,樂源,別丟下我。”
她潸然淚下,想問爲什麼,卻問不出來,直接撲進樂聲的懷裡,這世界如果不是無間地獄的話,一定是因爲你還活着。
小聲拿出原本是小應戴着的那支短笛,套到樂源頭上,然後繼續她的手語,“昨天我不知道怎麼處理纔好,只給小程發了信息,樂源,我好害怕。”
她低下頭,想起昨夜的種種,忽地心頭一涼,“你相信嗎,其實昨天……我很痛快。”
小聲愣了一下。
她的語氣中帶着些許後怕,“我覺得很輕鬆,好像有用不完的能量,想要破壞一切,想就那樣死掉。”
小聲越聽越膽怯,卻又似乎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樂源苦笑兩聲,“我現在有些理解荒原了,原來我也可以這麼可怕,你知道嗎,其實去殺槍王的時候,我很慶幸,因爲還有仇可報。”
小聲一把抱住她哭了起來,她的手臂也緊緊環繞着小聲,就如同重疊的心情與命運一般。
“生哥,其實源姐昨天……去找槍王了。”
雖然昨夜小程迅速趕到現場收拾了殘局,事態的發生還是讓狄中生覺得措手不及,他看了小程在現場拍的照片頓時頭暈目眩,他從沒見過樂源那樣傷害自己和他人,不由得埋下了頭。
“你對她的在乎根本沒有減少是不是?”小程看不見他的臉,卻知道他在哭。
“她怎麼樣了?”狄總很快就要發不出聲來。
“不好的話,你要接她回來嗎?”
狄中生沒有回答,直接起身衝出門去。
他趕到的時候,瘦鬼也在場,她們正在討論害死小應的內奸問題,他們從瘦鬼那裡得知小應遇害的當天派出去的配車都有反追蹤定位圖層,唯一能夠知曉其位置的方法就是幫會內相同車型的內部定位系統,而車庫裡有兩輛相同的車可以追蹤到它,他調過車庫的出入記錄和錄像,重要時間點的片段被刪除了,而知道刪除密碼的人屈指可數。
“中生,你確定上次除了我們和小應小聲之外,沒有人看過你的標書嗎?”
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她的問句頂了回去,他本來是很確定的,被她這種語氣一問,莫名生出一種自我懷疑,連準備好的悲傷情緒都忘到腦後,看她現在的樣子,應該不提昨天的事爲好吧,“應該是的,所有文件一直是我拿着,在辦公室坐下後纔打開最後看了一眼,就一眼。”
“只有你一個人?”
“絕對沒錯。”
“瘦鬼你接着說。”
“那天守衛被下藥了,醒來的時候昏迷時候的錄像已經被刪除,我是分開審問的,細節的口徑完全一致,那奸細其實可以直接打破監視器,但這樣警備會馬上趕到,他就不能去查看衛星定位的位置了,所以他採用這種迂迴的方法,應該就是因爲這是盜取樂應她們撤退路線的關鍵。”
“你怎麼處理的知道密碼的人?”
瘦鬼長嘆一口氣,“過程我就不細說了,結果查出了最大嫌疑人,是……”他變得很小聲,“老陳,陳思勇。”
樂應的眉頭緊鎖起來,老陳,以前是在那個部門,“中生,我們去你辦公室看看。”
“你的腿要不要緊?”
她架起單拐,“放心,如果我殘廢了要自殺也是在揪出奸細替小應報了仇之後。”
狄中生心裡算出起來,難道只要不殘廢,只要還能戰鬥,這女人就滿足了嗎,他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將她抱起來,她剛要開口,他便將她的話堵回去,“別說話,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接受你的道歉,這樣比較快一點。”
她勉強笑笑。
他知道她心裡的矛盾,抱着她溫柔地走出門,“別害怕。”
她眼中多出一絲輕鬆,彷彿是爲了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