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晌午過後,皇甫驍竟真的允了姜鳳貞來照顧了。
這件事瞬間在兵營炸開,衆人皆是對姜鳳貞佩服的五體投地,覺得這位漂亮女子當真是對皇甫將軍有情有義,連楓也不得不有次一念。但是同時大家也都放寬了心,均想着若是有這位姑娘在,皇甫將軍的傷勢當會很快就好。
然,外面倒是軍心振奮了,可帳中的姜鳳貞卻莫名的心虛起來。
先前本是打算來驚嚇皇甫驍,自己做主導,好讓他羞愧難當來着,怎麼現在是自己全身僵硬稔。
“我說,一塊布,你擰了快半個時辰,什麼時候才能給爺擦身子啊?”這時身後忽而想起皇甫驍慵懶的聲音,姜鳳貞身子一頓,緩緩斜了眸,看到榻上那位已經側身撐頭而躺,嘴裡還咬着一片葉,完全就是一副等着看她難堪的神情。
姜鳳貞心裡咋舌,想着一個男人,怎麼能生得真麼討厭。
對於善於洞悉人心的皇甫驍來說,姜鳳貞那一個小眼神兒,便將她心裡的腹誹顯露的一點兒不剩,他哼笑一聲,把那嘴裡葉子一吐,道:“爺,就是這麼個樣子,是你賴在這裡不走,死皮賴臉非要在這裡吃爺豆腐,爺纔是有苦難言。”
姜鳳貞手上突然用力將白布的水都擰掉,腦中轟轟作響,可視線隨即卻轉到了他受傷的腿,還有隱約自衣衫中露出的大大小小的傷痕。
忽而好像沒這麼生氣了,自己本就是來照顧他的,而且……仔細想想,皇甫驍的性子何其傲慢,讓他在房裡不能動彈,吃喝還要他人料理,其實在他心裡,當是失落的緊。
想着想着,姜鳳貞有些沉默,終於提了布來到榻旁,任他再在那裡囉嗦,她都假裝什麼都沒聽見,自顧自的就開始褪他的褻-褲,預備給他重新換藥。
這一下,改皇甫驍有些慌了,神情上依舊是從容不迫,可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如果疼的話,就吱聲。”
“爺纔不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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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忍着呢,但也是長着皮肉骨頭的人,不會疼纔怪。”姜鳳貞說着,換藥時用了力,瞬間便見皇甫驍的齒間用了力,將下脣緊緊咬住,原本到嘴邊的話,也霎時消失無蹤。
姜鳳貞悶下頭,不由輕笑了下,力道也放了輕,而後溫溫的對着傷口稍稍吹了吹,許是爲了給他減輕換藥時的痛。
那如暖風般撩過的感覺讓皇甫驍眸子微動,悄然看了眼正專注給他換藥的姜鳳貞,漸漸的有些沉默,也不再刻意欺負她,而後躺平了身子,任她爲他換藥。
“謝了。”就在這時,皇甫驍低聲開口。
姜鳳貞以爲自己聽錯,擡頭看了眼,見到正仰面躺在榻上,右手手背正輕輕貼在眼上的他,靜靜的沉默着。
是她聽錯了嗎,還是那一聲謝真的是從他口中道出?
姜鳳貞抿了抿脣,輕笑,覺得也許這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正如當初將雲若收拾個半死,可最後還是來救她一樣。
“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就在這時,皇甫驍忽而開口,移開了手,褐色眸中盡是戲謔。
姜鳳貞笑容驀地僵在臉上,果然方纔還是聽錯了,她能指望從這男人嘴裡聽出什麼好話。
可見到她這幅憋屈的快吐火的神情,皇甫驍卻揚了脣,忽而笑出了聲,愉悅不已,半晌,停下,稍稍揚起右手,“啪”的一聲欲彈在她的額頭上。
先前被彈了個跟頭的記憶油然襲上,姜鳳貞冷不丁倒抽口氣,向旁邊躲了躲,可沒想到,當他的指真的靠近的時候,卻是很輕很輕的一下。
姜鳳貞突然愣住,竟是被那不經意的柔驚住,心裡邊兒略微有些牽動,許是察覺到了這點,姜鳳貞緊忙壓下頭不再看皇甫驍,而是繼續還藥。
她的手法很輕,沒有讓皇甫驍感到一點不適,偶爾暖暖的指尖會碰觸他的肌膚,皇甫驍半闔了眼眸,似乎很喜歡這種觸感。
然而就在這時,皇甫驍感覺姜鳳貞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皇甫驍擡眸看去,發現她正盯着自己的……方向,眉梢一動,亦隨着她視線看了看,發現那處竟有些……皇甫驍心下一絞,但也還算平和,道:“有甚可看,你在我腿邊兒上碰來碰去的,不有點反應那就不叫男人了。況且,你又不是沒見過。”
貴妃,怎麼想也是人婦了。
姜鳳貞腦子有些放空,茫茫然的回了皇甫驍的話,“沒見過不行嗎?做了貴妃卻還是黃花閨女不行嗎?”她語氣有些不悅,感覺是被戳到了自己的傷處,“何況,這又與現狀這情況有什麼關係,會不會那裡也是傷——”
姜鳳貞狐疑的說,眼中純淨的沒半點邪念,但下一刻她好像忽然想明白了,驚呼一聲掩住了自己的脣,難以置信的看着被她這一聲驚住的皇甫驍。
“這、這……這就是——!”
傳聞中的第三條腿?!
姜鳳貞看看下面,又看看他的臉,看看下面,又看看他的臉,突然便將一塊還沒換的白布重重扔在了他的俊臉上,然後低喊一聲:“我好心替你還藥,你竟然還想要玷-污我!”
姜鳳貞當真有些傷心了,哽咽了幾下,一口氣沒倒上來還打了個嗝,然後捂着眼睛跑了,留下了一臉茫然的皇甫驍。
他擰眉,不愉快的扯下白布,看看自己下面,又看看姜鳳貞,“什麼就玷-污了?大驚小怪。”
他躺平,枕着自己的單手,倒是在想着方纔姜鳳貞的話,冷不丁的失笑,“身爲貴妃,竟還是黃花閨女,這女人得多不招夏侯靖待見。”
冷不丁的笑出聲,而又笑得越來越開懷了。
只是,這幾聲笑傳到了門口守着的人耳裡,再配上方纔哭着跑走的姜鳳貞,瞬時間化爲了“淫-笑”,兵衛搖搖頭,只嘆又葬了個好姑娘。
姜鳳貞傷心欲絕,直到夕陽西下,纔再度返回皇甫驍的帳中,一張臉已經哭花,雙目腫得像兩顆核桃。
見她竟然還回來,皇甫驍着實有些意外,壓垂的視線中,彷彿是在若有似無的捕捉着姜鳳貞臉上的神情。
此時恰好楓也在房內,剛剛用過晚膳的他們正在商討接下來要如何調整將士們的兵器。姜鳳貞獨自一人在旁邊忙活着,始終都背對着皇甫驍,似乎也是有意將自己的存在抹消。
皇甫驍終於嘆口氣,交代了楓幾句,而後便讓他暫且離開。他在後面挪動了身子,撐着下頜看着那忙活的纖細身影,而後低喃:“怎麼,不怕我再玷-污你?”
聞言,姜鳳貞身子一僵,知道了皇甫驍定是知曉她下午去問過外城一些年長的阿婆詢問過了男女之事。她有些尷尬的側了眸,卻在四目相接的一瞬避開,然後繼續忙活了。
皇甫驍也不打擾她,傲慢的長眸裡,竟多了些愉悅。他就這樣看着她,視線追隨着她一會兒往這裡,一會兒往哪裡,同時在心底也爲她數着,究竟避開了他的視線多少次。
直到終於忙無可忙,姜鳳貞才定了下步子,輕咳兩聲轉過身,直面了皇甫驍。而那核桃一樣的雙眼,自也是第一時間落入皇甫驍亦正亦邪的褐眸中。
她就這樣杵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一次,換皇甫驍沉默,低眸想了想,忽而開口:“用晚膳了嗎?”
姜鳳貞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問題,她有些強硬的說:“我不餓。”
話一說完,肚中就開始翻騰,發出不小的響動。
姜鳳貞迅速捂住肚子,幾乎不敢直視皇甫驍。
皇甫驍長舒口氣,徑自手上一探,拿出一個蓋好溫在熱水中的碗,裡面滿滿的飯菜,“拿去。”
姜鳳貞當真意外,每當到皇甫驍竟給他留了飯,遂小步挪了步子,雖半信半疑,可是當她雙手捧住那熱乎乎的飯時,眼淚不由的在眼眶打了轉兒,她終究只是姜鳳貞,終究不能像慕雲若那樣堅強,而後她就這樣,一邊吃着飯,一邊抽泣,反倒將皇甫驍弄了個措手不及。
該死的吃個飯這女人也能哭!
白日欺負她時,倒是沒覺得怎樣,現在這女人一哭,怎麼就那麼鬧心,就像是被猴抓了皮肉一樣。
話說回來,這女人若是再在他這裡哭,他這將軍就當真成了強搶民女的惡棍了!這還要如何帶兵?!
皇甫驍四處看着,若是身子沒傷的他,肯定隨手就能將這女人扔出去,但現在……
眼見姜鳳貞腦子裡壓抑已久的悲傷越來越多,就快要哀嚎的一瞬間,皇甫驍終於忍不住,霎時揪住姜鳳貞的衣襟將她拉到了自己面前,用力的吻上了姜鳳貞。
那一瞬,姜鳳貞驚了,飯碗也掉在地上。她瞪着大眼,也不哭了,就是開始忍不住的抽嗝,一下又一下的。
只是,從未想過,這個女人的脣,竟然是這麼柔軟,讓自己有種想要咬下去的衝動。莫名的,他又深入了些,真的輕-含-了下那溫紅的脣瓣,半闔的褐眸,染上了些許的迷離,就連放在她衣襟上的手,也下意識的下移,輕輕撩過她的飽-滿。
不過,他發誓,這是下意識的。
可是這樣的碰觸,對於姜鳳貞來說,確實從未有過的,許是太過驚訝,只聽“噗”的一聲,姜鳳貞忽而將嘴裡還沒吞下的飯盡數噴了出來,噴了皇甫驍一臉,且在一陣過後,還有幾粒米飯黏在了他的俊臉上。
瞬間興致全滅!滅的他甚至懷疑以後是否還能行男女之事!
皇甫驍當真是愣住了,欲哭無淚,笑也不能,俊臉上的表情極爲複雜。
此時姜鳳貞忽而意會過來,緊忙從懷中掏出一塊絲巾,迅速的幫皇甫驍將臉和身子擦乾淨,可擦歸擦,剛纔那事也確實不怪她,何況,這明顯是她被吃了豆腐!
只是不知怎的……她這一次竟然沒生氣,倒是一張臉漲的通紅,身子還有些不聽使喚,就好像還沉浸在方纔的那個吻中。
不過倒是有一件事她可以確定了,皇甫驍是肯定不會再吻她了,比起被輕薄的悲憤,似乎羞愧的情緒更加讓她難以接受。
這麼多年,她也想過無數次,第一個吻究竟會是怎樣!
……想死。
這是她此時此刻腦海裡,浮現的唯一的一個詞。
這一次,姜鳳貞竟出奇的沒了鬥志,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抱歉……我去端盆子給你擦洗。”
言罷,姜鳳貞便徑自離開,顯得很沒精神。
皇甫驍擰了眉,着實不知這女人心裡邊兒琢磨什麼呢,如唱戲一樣,一會兒變個臉。
嘆口氣,他躺回,這時楓進門,時而向回張望,然後用着冰冰冷冷的聲音說道:“驍爺,這……”
“沒事。”皇甫驍言簡意賅的答道,視線一瞥,又道,“讓你取的東西取來了嗎?”
楓收回視線,點頭,將一個檀木盒子放在皇甫驍的面前,打開來是一顆烏色的藥丸。
皇甫驍嘖了下舌,似乎並不想吃,而後晃晃神,便拿起那東西放入口中,咀嚼,吞嚥,俊臉霎時猙獰起來,“真是難吃透頂!”說着,猛的灌了兩口水。
楓稍稍放了心,僅道:“良藥苦口,驍爺多擔待了,這是讓筋骨最快恢復的藥。可是屬下不解……爲甚不能讓他人知道?”
皇甫驍用舌尖舐過脣角的溼潤,而後冷冷說道,“若非如此,爺豈能知道哪些混賬在我這裡偷懶。不過……”皇甫驍若有似無笑了下,“倒是有意外收穫就是了。”
楓依舊不解皇甫驍的意思,皇甫驍也沒打算解釋,而後撐了身子,撣了撣衣服道:“楓,趕緊把這些飯拾到一下,還有,再扶爺沐個浴。這味道,衝的很,爺可不想上戰場帶着菜味兒。”
楓應了,迅速先幫皇甫驍簡單收拾了下,然後便拿過單拐,扶着他一點一點挪步出門。
在路過河邊兒的時候,皇甫驍卻頓了下步子,似是看到什麼。
楓也隨之看去,原來是一個人出來打水的姜鳳貞。
只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蜷着身子蹲在地上,像是一個球,一臉哀愁,時不時還會撿起地上的石子往河裡扔,激起丁點漣漪,結果還反濺了自己一臉。
皇甫驍冷不丁的嗤笑了下,心裡道了一句:這個笨蛋。
然下一時刻,他的笑容卻盡數消失,因爲在那眼簾中映出的她,正咬着脣,偶爾偷抹把淚,然後羞愧的將臉埋在手裡,又會突然跑去河邊用力的漱口,一個人就像是瘋了一樣,坐立難安。
原先皇甫驍還以爲這番動作是因爲她討厭他的吻,但是下一刻,卻從她嘴裡,隱約聽到了一聲低喃:“我姜鳳貞的第一個吻竟然……都道我是美人,根本就是胡扯,誰誰都嫌棄,如今卻還讓皇甫驍看見這樣的窘態,姜鳳貞……你活該被人嫌棄,連個吻都是飯味兒……活該沒有男人喜歡,活該孤獨終老,活該沒有魅力……”
姜鳳貞越說越傷心,當真是失去了所有的自信。月光灑下,更襯神傷,猶如一幅幽怨美人圖。
皇甫驍看着她,不經意的又笑了下。
楓聞聲,側眸看了眼皇甫驍,卻感到極爲意外。因爲這一刻在驍爺臉上,竟有了一種鮮少能見到的溫柔,甚至因看姜鳳貞看得專注,竟都沒意識到楓在看着自己。
夜風幽靜,也牽動了他的髮絲,他凝視了許久,而後轉身撐拐離開。
這面,當姜鳳貞終於一個人哭累了,這纔想起自己是出來打水的,於是緊忙蹭了把眼淚,舀了一盆子的水,而後匆匆向着皇甫驍大帳跑去。
可剛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冷凝的香氣,飯味也沒了,擡頭看,皇甫驍早就已經沐浴過,且已經回到了榻上,這就準備掀被入睡了。
姜鳳貞一陣難過,被嫌棄的想法更甚,而後輕輕地將盆子放回原處,準備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
“回來!”身後突然響起皇甫驍的聲音。
姜鳳貞頓住步子,緩緩回頭,“還有何事?要如廁?”
皇甫驍沉了下臉,突然間好像明白了爲甚姜鳳貞至今沒被寵幸,嘖了下舌,道:“不是說還要幫着按按腿嗎?別以爲換個藥就是照顧了。”
姜鳳貞這纔想起來,不樂意地撇了撇嘴,這才邁開步子向皇甫驍走去。
可就在她纔剛剛走到牀畔的剎那,卻突然間視線一個翻轉,就這樣被皇甫驍拉入了懷中,沒等她意會過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覺身上一沉,竟是被皇甫驍給放倒。
她訝異的擡頭,瞬間對上了那雙褐色而深邃的雙眸,“你——”
“噓。”皇甫驍用指尖輕點了下姜鳳貞的脣,然後緩緩俯下身子,請咬住了姜鳳貞的下脣,拉扯,如在享受着她的驚慌,而後半闔了眼眸再度俯身,用力而霸道的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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