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仙符,正中幻花。青色的光芒,直接把天女幾近虛無的身子罩住。瞬間,天女幻花身子一震,那渾身的金芒和黑光,開始漸漸收斂。
“啊——”幻花仰天長嚎,痛苦異常。那滄海仙符散出的青芒,對於現在的幻花來說,便是焚體的烈焰。那種被火生生焚燒的痛苦,難以想象。
“師父——”魔郎嘶喊道。可是,他想救幻花已然來不及,唯有身子往前猛撲。
那一瞬間,魔郎的眼睛卻是突然變成血紅之色,那絲絲縷縷纏繞在他身上的魔意,猛然暴漲。
“孽障!”滄海麻姑眉頭一皺,仙袖猛地一甩,一股大力,直接掃向魔郎。
嘭——
那是一道永之力量,魔郎如何相抗?他直接被抽出數百丈,殘破的魔棺,把其托住。
哇——哇——
魔郎狂噴鮮血,感覺周身骨頭餘碎,但是眼神倒是瞬間清明,方纔的魔意瞬間便被打散。可是,此時滄海麻姑的臉色也是驟然慘白。
滄海麻姑看着在滄海仙符下,長嚎掙扎,但是漸漸變成實體的幻花,臉色稍緩。天女幻花,本就是三界怨念,因幻而生。幻體的幻花,要比實體危險太多。因爲實體爲人,幻體爲怨。
那道滄海仙符,看來足以達到滄海麻姑的目的了。青芒漸漸消逝,一身紫衣的幻花,完全顯現出來,面色慘白,雙目緊閉。
“師父!”魔郎掙扎着立在魔棺之上,一臉惶恐地看着師尊。
因爲,此時幻花雖然化成實體,但還是完全被滄海仙符禁錮。只要滄海麻姑仙力一吐。幻花就會灰飛煙滅。
可是,滄海麻姑立在幻花面前,不由長嘆一聲,然後又看了看魔郎,搖了搖頭。
滄海麻姑沒有對幻花,痛下殺手,而只是一掠身形,直接退回到鐵索之上。最後看了看魔郎,然後滄海麻姑緩步向三界聖山走去。
“師父——”魔郎一臉茫然地看着滄海麻姑的背影,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空虛。
可是。滄海麻姑卻沒有回頭,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
“郎兒,我用仙尊靈符,封住了幻花的魔意。不過,她活不久了。我只給留下七日壽元。但是,這七日壽元。任她使用。七日一過。她便會灰飛煙滅。”
“今日,我不殺她。你們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便去辦吧!你們能三界縱橫,七日足以。郎兒,任何人,也逃不過命運。你自己好自爲之吧!”滄海麻姑說完這些,再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收回魔棺,而是單手一抖。一枚紫光直奔魔郎而來。
魔郎探手接過,那是一枚紫色的仙丹。
仙魂丹!據說,那是滄海仙尊留傳下來的丹藥,奧妙無窮。
此時,方纔所有的仙力煙氣,都已經散去。三界聖山外,風雪再起。伴着絲絲風雪,滄海麻姑,仙衣飄蕩,一步步,走向三界聖山。
滄海麻姑,似乎在頭頂着三界聖山前行。
“滄海傳人,受命於天,護佑聖山,鎮守三界。百劫千難,萬世輪迴,灰飛煙滅,無怨無悔!”
滄海麻姑的聲音,響徹整個萬里雪山,那聲音是慈悲而蒼涼,滄桑而古老。
“無論道如何,郎兒,莫忘初心!爲師從今日起,再不見你!”滄海麻姑的聲音在風雪中迴盪。
聽着師父的話,看着師父的背景及手中仙魂丹,魔郎泫然欲淚。他知道,自己有負滄海,但是滄海從未負他。
“多謝……師尊!”魔郎跪倒在地。可是此時,滄海麻姑已然消失在鐵索的盡頭。魔郎心中一痛,唯有對着聖山的方向,遙遙一拜。
“師父!終有一日,我會逆轉一切!讓一切煙消雲散,讓一切自有自在,讓一切不再有宿命!”魔郎的執念,不熄不滅。
然後,魔郎單手一揮,收起殘破的魔棺。此時,魔郎自己的臉色也是慘白無血,胸口卻盡是鮮血。
硬接滄海麻姑兩劍,然後動用魔棺,剛纔更被滄海麻姑一道永之力量打飛。此時,魔郎的傷勢,絕對不輕,否則滄海麻姑也不會給他一枚仙魂丹。
不過,魔郎還能支撐,一咬牙,他把仙魂丹收起。
輕輕一動,掠自幻花身前,看着容顏如初的幻花,魔郎不由慘然一笑。
此時,幻花還處在昏迷的狀態,但是紫衣依舊,那把紫劍也飛回了眉心,周身的金芒盡散。
魔郎長長地嘆息,他知道師父,已然是慈悲。
七天,他和幻花,還可以做好多事。七天,這七天還是可以散落在萬萬年中的七天。這七天,便是天女幻花的全部。
魔郎心中悲然,單手一劃,一道法陣,魔郎抱着幻花,直接消失在三界聖山外。
三界聖山,恢復了昔日的平靜。
而此時,滄海麻姑剛剛緩步走到鐵索的盡頭。
“噗——”一縱上了聖山,滄海麻姑再也堅持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面色瞬間蒼老了許多。
“師父!”此時,白影一閃,正是冷玉。
“好厲害的魔棺!好厲害的離恨魔意!”滄海麻姑苦笑一下,然後猛地咳嗽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師父!”冷玉面色緊張,忙把師父扶入滄海洞府,多少萬年,冷玉從未見過師父受傷。
滄海麻姑此時雖然臉色蒼白,但已然平復了許多。
“玉兒!”
“徒兒在!”冷玉忙道。
滄海麻姑愛憐地看着冷玉,然後慘然一笑:“方纔的一切,你都看得清清楚楚吧!”
冷玉猛然,然後面頰緊繃,重重地點點頭。
冷玉的性子,滄海麻姑自然清楚。七萬年來,冷玉對神郎日思夜想,但是卻從未提過一句。
“青梅竹馬。不如一見傾情!”滄海麻姑苦笑一下。
“徒兒,知道怎麼做!師父放心,今生今世,徒兒只以滄海使命爲念。其它一切,徒兒都可斬斷!”冷玉的聲音,堅定而冰冷。
其實,從魔郎帶走幻花的一刻,冷玉的心,便已經絕然。從此,冷玉仙心不動。世間任何情感,似乎都難以打動於他。
否則當年,她怎麼會要滅殺阿木,降罪北極仙海,寒冰依又怎麼會在三界聖山外。一跪百年。
“玉兒,枯守聖山。你知那是何等的寂寞?”滄海麻姑的眼神微微有些迷茫。或者說有些渙散。唯有她自己明白,百萬的歲月,有時對於生者,不是幸福,而是折磨。
“師父能做到的,弟子一樣能做到!”冷玉眼中閃過決絕的冷光。
“滄海的女子。都是命苦的嗎?”滄海麻姑伸手摸了摸了冷玉的長髮,神色悽然。冷玉依偎在師父身邊,眼底盡是悲傷。
其實,冷玉心中有疑問。就是按照滄海祖訓。歷代滄海都該有一男一女兩名弟子,但是從冷玉記事兒的那天起,冷玉就知道上一代的滄海傳人便只有師父一人。
神郎曾經有一次問起,但是師父只是長嘆一聲,什麼都沒有說。此後,神郎和冷玉,誰也不敢再問,冷玉也從不提起。
此時,再見滄海麻姑,單手一揚,穿雲之劍,現在手中。
“玉兒,你已經是一步踏永的境界。三界之內,也沒有幾人是你的敵手,除非你遇到像師父這樣的老怪!”滄海麻姑勉強笑了笑。
“師父!”冷玉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覺。
“今日,我便把穿雲劍,傳給你!從今日起,玉兒,你便是真正的三界聖山的鎮守者!”滄海麻姑手中的穿雲劍,光華流轉。
這是能抗衡魔棺的至寶,曾經是滄海仙尊的本命,執掌穿雲者,便是滄海古流第一傳人。
冷玉知道,師父其實一直想把這把劍,傳給神郎。可是,今天,她和師父都明白了,神郎永遠也不能回頭。
穿雲劍!
冷玉眼中已然顯出淚光,她知道師父傳給自己這把劍,意味着什麼。冷玉不願接,但是冷玉不能不接。
跪在地上,冷玉雙手過頭,恭恭敬敬地接過穿雲。
穿雲劍,一聲龍吟,圍着冷玉轉了三圈。
穿雲認主,冷玉便是滄海古流第九十八代的第一傳人。
“玉兒,爲師百萬年壽元已盡!”滄海麻姑緩緩道,冷玉眼中的淚水已然滾過。
“不要怪神郎,亦無需恨天女。強大如滄海仙尊,都會隕落,何況爲師!今日一戰,牽動所有,爲師也已然看不清一切!萬萬年,天道循環,也許三界浩劫將至!應劫之人,必然接連而生!你要好自爲之!”
“滄海的一切,爲師都已經盡傳於你。從此,三界聖山只有你一人,如有疑問,邊去歸藏洞府釋惑。冰冷雪山,唯有一具魔屍,這便是我滄海的宿命!”
“不過,三界之內,還有玄天、樂土,若真有解不開的劫難。他們絕不會旁觀!你儘管安心!”
滄海麻姑笑了笑,其實,對於冷玉她感覺有太多的虧欠。因爲,滄海麻姑明白,那鎮守三界聖山,是何等的苦!
“師父放心,玉兒縱使灰飛煙滅,無怨無悔!”冷玉道。
“師父相信你!”說完,只見滄海麻姑最後看着冷玉慈愛的一笑。然後,滄海麻姑突然結印,那是一道冷玉從未見過的術法。
術法一出,聖山悲鳴!
滄海麻姑的身影,漸漸消散,最後化成一道青芒,直接飛向山巔的雲海洞府。
很多年後,冷玉纔在歸藏洞府內找到答案。所有滄海傳人死去時,都會本能地結成一道“歸魂訣”,魂入九幽鎮魂燈,不入輪迴,不會轉生,而永鎮離恨。
看着師父消失,冷玉終於淚如雨下,放聲大哭。那哭聲裡,有太多太多意味。不過,那是冷玉今生今世最後一次哭泣。
此後,冷玉仙心不動,古井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