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夢湖畔,白霧迷濛。
白木環的身影,倒映在湖中,似要把湖心沉醉。輕風偶來,瀲灩清波,絕世容顏,輕輕盪漾。
除了美,那似乎,也是一張永遠也不會讓人看清的臉。那滴淚,順着白木環的面頰漸漸滑落。
滴淚濺落,瞬間四散。白木環的身子,卻是微然一震。
不過,除了那句詩,那滴淚,白木環的眼中並沒有太過的痛苦。不僅沒有痛苦,反而有一絲笑意。
只不過,那絲笑意裡,有太多的邪魅和寒冷。
隨即,白木環輕輕地揚手,那是一道玄仙之力。那一刻,不知多少血夢茶花,驟然飛起。虛空中,紅花如幕,星羅棋佈。
浮夢湖中,均是如血的倒影,一時間如同血染。血意的芳香,散在整個虛空。這一刻,整個方圓數裡,都有一種鬼魅的味道。
白木環站在紅色巨石上,眼神中,卻充滿了陶醉。輕輕閉目,深深地長吸,她裸露在外的修長雪白的脖頸,精緻迷人。
血夢茶花,散出了淡淡的紅霧。那些紅霧輕輕地翻滾,形似纏綿。漸漸地,它們都環繞在白木環周圍,然後被其吸取。
過了半晌,白木環才緩緩地睜開雙目。
臉色潮紅,豔如桃花,她雙眸中的冷芒盡散。可是,竟有滿眼未盡的春波。
那是一種極爲詭異曖昧的感覺,就似此時的白木環,剛剛經歷了一場巫山雲雨,魚水之歡。
輕輕地喘息,漸漸地平復,白木環的肌膚閃亮。愈加的神彩迷離,醉人心魂。
虛空中,那些原本懸浮的紅豔的血夢茶花,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白木環的眼神。恢復了清澈冷冽。只是注視着浮夢湖面,又漸漸地溫柔起來。
那樣的一種溫柔。一定是如今的無恨谷的任何男子,都沒有見過的白木環的溫柔。
任何人,都有心中最柔軟地角落,而白木環的一切。似乎都在浮夢湖中。水波瀲灩,盪漾出一張有些青澀的男子面孔,也盪漾出另一個世界。
不知,那是多少年以前。
輕輕的風,青青的水。妙齡的少女,青澀的少年。沒有憂傷,唯有明媚。朝鳳谷內的一切。都是無盡的美麗。五色的彩蝶,柔柔的草香。
那一年,浮夢湖畔,血茶花怒放。紅豔如火。
青澀的少年,摘了一朵,溫柔地戴在少女的發間。那一刻,少女羞紅了臉,幸福就是那麼簡單。
輕輕地,少年攬着少女入懷,然後低頭俯身,少女合上修長的睫毛,青澀的迴應。那是最初的吻,那也是世間最純美的愛。
浮夢湖上,倒映的一切,自然都在白木環的雙眸裡。
如果光陰可以逆轉,如果一切可以再來,那麼白木環一定願意回到那一刻,然後把歲月永遠定格。
“永失我愛,誰知我心?”白木環驟然冷笑。
湖水盪漾,突然顯現出一道黑色的漩渦,少男少女的景象,瞬間消失。因爲,幸福永遠短暫。
一彎血月,掛在虛空,那該是曾經的一個血月大陸的十五夜晚。白木環嘴角微彎,眼中的溫柔,漸漸有些血紅。
雖然,那些即將出現的一切,她看了無數遍,但還是每次都能擾亂她的仙心。有些事,不會隨着時間而有絲毫改變。
可是,就在這時,白木環散佈在浮夢湖外的那道白霧屏障,驟然一震。
“嗯?”白木環秀眉一挑,她知道有人來了。
“散!”輕喝一聲,浮夢湖上的萬千血夢茶花,驟然墜落,完全飄着浮夢湖上。
可是,一觸湖水,所有的花,瞬間枯萎,變成了黑色,然後直接沉入湖底。
浮夢湖,瞬間平靜,一切都消失,便如白木環初來時一樣,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
同時,白木環眼中閃過冰冷的殺意。整個無恨谷,誰敢闖這裡?即便是墨真山,也絕對不敢如此。
可就在一切消失的瞬間,一名身穿灰衣,神氣內斂的修士,單膝跪倒在白木環的身前。
玄仙九重大圓滿!
如果此時廉掌櫃在此,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爲,這灰衣修士,正是昨夜站在墨真山身後的兩名護衛中的一人。
“屬下,參見小姐!”這是一個極爲值得玩味的稱呼,因爲整個無恨谷的人,幾乎都叫白木環爲夫人。
“嗯?”看見這個灰衣人,原本白木環眼中濃重的殺機漸漸消退。
“打擾小姐清修,屬下知罪!”那灰衣修士,俯首認罪。
“既然是你,自然無妨!出了什麼大事,你怎麼親自來了?”白木環的語氣平靜。可是她知道,如果不是絕對的大事,這個人不可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於是,白木環散開神識,同時,單手一揮,淡淡的一層藍煙散出,直接融進那白色仙霧屏障內。
“小姐,醉魔羅來人,昨夜見了墨真山!”那灰衣修士說了一句。
“什麼?”白木環一皺眉,“又是醉魔羅?噤聲!”
說着,白木環雙手結印,在那白霧藍煙內,驟然升起一道血紅的結界。白木環和灰衣修士,完全被封在結界內。
任何的聲息,都傳不出來,誰也聽不見他們對話。
結界上,紅芒流轉,時而只能看見白木環絕美的臉,神情數變,眼中的殺機欲濃。
浮夢湖上,微起波瀾。血夢茶花,全力怒放。足足有一個時辰,那灰衣修士,才叩拜白木環,然後雙手結印,瞬間消失。
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結界散去,白木環的眼神微眯,露出一縷和她的絕美容顏,極其不相稱的殺機,看着浮夢湖。望着血茶花。
不知何時,那塊紅色巨石在白木環的腳下,已經完全融化,漸漸化成紅霧。
血夢石。水悠悠。萬載去,不回頭!此時的白木環。已經決定,今日是她最後一次站在這塊石頭上,望浮夢湖,看血茶花。
曾經的地老天荒如同浮夢。多少的滄桑往事被血染紅?
“所有的墨家人,都該死!所有的白家人,也都該死!竟然無恨之谷,爲何還要有長恨殿?祖師,你是看透未來了嗎?”白木環詭異地一笑。
“一恨了,萬恨斷!那麼,讓整個無恨谷。陪葬吧!”揮揮手,散了所有的霧氣,白木環緩步離去。
止水閣,乃是白木環的起居地。它略微地遠離白家其它的殿宇。共有七間房舍。從浮夢湖歸來,白木環依舊沒有御風。
朝鳳谷,一路風景,可是此時都不能入白木環的眼。偶有白家修士經過,同白木環見禮,他們的眼神中更多的不是親切,而是敬畏。白木環,卻是一一回應。
止水閣外,一片安靜。
平日裡,除了白木環,便只有二三名丫環在這裡,其中主事的便是靈兒。今日,白木環去浮夢湖賞花,估計她們便獨自修行,或者貪玩去了。
因爲,白木環賞花,從來都是需要很長的時間。三日五日,都罕見,基本上都是以月爲計,等血茶花調零的時候纔回來,甚至一坐幾年。
玄仙九重大圓滿!白木環的神識靈覺,自然極爲厲害。
此時,剛入止水閣,白木環便感知到了一絲異樣,不由臉色一冷。
止水閣最東面的房間,那是靈兒的房間。此時,居然佈下了一道結界,只是那修魂級別的結界,對於白木環來說形同虛設。
“掩耳盜鈴!”白木環冷笑不已。
男子陣陣的喘息和女兒家的呻吟,以及各種旖旎的畫面,都清晰地傳入白木環的耳畔和神識。
靈兒的表現,洋溢的熱情,讓白木環都有些吃驚。
“浪蹄子!”白木環眼中閃過一絲微然的怒意,然後冷冷地喚了一聲,“靈兒!”
“啊!”靈兒的驚呼聲,“夫人?”
還好,大家都是大能修士,一切自如。意念一動,兩人分開,衣衫瞬間齊整,不至於如何狼狽。
身影一閃,靈兒已然出現在白木環身前,臉上潮紅未退,原本撲閃靈動的大眼中,極爲惶恐。
“夫人,回來了!”靈兒萬萬沒想到白木環會這麼快回來,否則怎敢如此?
“貌似我回來的有些早了?”白木環冷然道,“光天華日,你不好好修行,居然貪歡?”
“呃,不早不早!”靈兒慌亂道,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夫人饒命,靈兒知錯了!”
白木環眉頭一挑,而此時,一個修魂少年突然跪倒在前她的身前。
“夫人,饒了靈兒。所有一切,我都願一人承擔!”那少年擋在靈兒前,雖然他知道這種保護,毫無意義,但是他還是堅定這樣做。
少年的面容,還很青澀,但是滿是決然。
“你不是白家人,是何谷的弟子?”不知爲什麼,看着那少年,白木環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弟子在冷塵谷修行,名叫何雲!”青澀少年聲音微顫,靈兒則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角。白木環一念,便可定他們的生死。
“冷塵谷?”白木環看着那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然後淡淡道,“冷塵谷,不錯!哪裡盡出賢才,你起來吧!”
“呃?”靈兒和何雲,都是一愣。何雲不敢不起來,靈兒卻還跪在地上。
“兩情相悅,心性使然,沒事了!”白木環淡淡地道。
“夫人?”靈兒怯怯地看着白木環。
“我回來是想,還是好好準備谷主的壽典重要,賞花不遲。靈兒,一會你去內谷,看看還差什麼,後來告知我。”白木環看了看靈兒,淡淡一笑,似乎方纔的事沒有發生過。
“是!夫人!”靈兒眼睛一亮,終於明白夫人真的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了。
“冷塵谷的弟子,好好修行,晉升爲真仙,我便把靈兒許配給你!”白木環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真仙!對於無恨谷的弟子來說,不算什麼。而且,這樣一個承諾,即使千萬年都值得。
靈兒和何雲,瞬間立在當場,然後忙向白木環的背影下跪道謝,竟然喜極而泣。
白木環,沒有回頭,他不願意看見那青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