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北大陸,北風正緊,大雪正濃。
遠遠眺望,羣山渺然,萬徑無蹤。偌大的風雪,凡人一般不會出現在如此空曠的地界。若是修士,自然御風御劍,萬里縱橫。
可是此時,蒼茫天地間,正有五個人,踏着碎瓊亂語,迎着漫天風雪,緩緩徒步向北。
五個人,爲首的一人,乃是一名身穿黑色長袍,外罩大氅的男子。那男子的容顏和蕭落一般無二,俊美的詭異,精緻的如妖。
慕容荒,海荒神州界大慕容王朝的殿下,那個和蕭落一模一樣的男人。這還是他第一次,行走在血月大陸上。
沒有人知道,當年,他是怎麼到了修羅魔洲界?因爲,當年葬古之門開啓時,壓根不見慕容荒。
凡人,依舊的凡人!可是,蕭落活了很多歲月。三界之內,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慕容荒的秘密。
如今,慕容荒與當初沒有什麼變化,臉色依舊的蒼白。他的臉色,絕對不如蕭落。
慕容荒的身側,一共有四個人。慕容荒或許是凡人,可是這四個隨從,卻是沒有一個俗輩。四大修士,四大天仙。
慕容荒的右手邊,乃是一個錦衣胖子。那胖子,一臉富態福相,面色和善,眼底透着無盡的精明和幹練。惹人注目的,乃是拇指上套着的一枚綠玉扳指,風雪之中,隱隱散着光華。
這個富態胖子,若是行走修羅世界。足以讓整個魔洲震動。因爲,他便是赫赫有名醉魔羅的二掌櫃。
醉魔羅。醉落魔洲。血月三大仙門之一的無恨谷,五百年前,元氣大傷。此消彼長,如今醉魔羅的聲名,已然隱隱有蓋其之勢。
但是,修羅魔洲上,絕對沒有幾個人知道。
醉魔羅的二掌櫃,便是當年在海荒世界。把整個青原雲家的一切玩弄在鼓掌之間的太荒門祿存星君。
祿存星君的手段,絕非一般,否則怎能掌管整個醉魔羅帝國?
天仙三重境!
這個境界,絕對不是醉魔羅二掌櫃,平日裡展現出的境界。平日裡,祿存星君很是低調,爲了掩人耳目。一直壓制自己的境界在真仙九重。
而慕容荒的左手邊,乃是一個獨臂的中年文士。一身青衫,風雪之中,看似單薄。不過,卻沒有一絲風雪,能夠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此時。阿木在這裡,定然會長長地嘆息。因爲,兩世爲人,那中年文士,正是太荒文曲。文木然。
文木然,依舊目光深邃。氣質超然。只不過,他的眼底,有一些莫名的憂慮。智慧如海,可是如今的文曲星君,也似看不清未來。
天仙二重境大圓滿!
太荒七大星君,死日不同,從幽冥歸來,亦有先後。如今的修爲,各有差別。文木然,僅僅早於破軍,三千年前,便在血北苦寒城。
當年,那站在血北高山上,身穿鎧甲,身披紅色大氅的便是他。他親眼目睹了阿木和殺神的世界大戰,及畫魂老人的一劍分天。
二百年前,文木然終於脫去那鎧甲牢籠,可是他卻沒有完全脫去心之枷鎖。經歷過海荒後太荒時代的文木然,心境完全不同於那些早死去的星君。
而慕容荒,身後的兩個人,一穿灰袍,一穿黑袍。只不過,兩個人都帶着大大的斗笠,完全遮住了容顏。
那兩個身上的氣息境界,竟然遠勝祿存,文曲。兩個修士身上,都散着無盡的殺氣和戰意。如果說,慕容荒是還是殿下,那麼祿存、文曲便是文官,後面二人則是武將。
他們如同隨時可出,致命一擊的斧與劍!那是最可怕的一種存在!
這五個人,默默而行,腳踩積雪,竟也無聲。只不過,如果此時有原仙在,定然能夠看出一些異樣端倪。
漫天的大雪,似乎在隨着五個人的前行而飛舞,而大雪之中,隱隱有絲絲縷縷的黑氣。那不是正常的血色。那大雪之中,似乎隱藏着什麼東西。
“咳咳——咳——”
而就在這時,慕容荒突然咳了幾聲。祿存和文曲,幾乎同時一皺眉,因爲如今的慕容荒其實很少咳嗽了。
文木然,最不願聽見的聲音,便是這咳聲。因爲,他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痛苦。
三千多年的閉關,慕容荒的頑疾,似乎好了。所幸,這次慕容荒,也並沒有久咳,而是片刻止住。
“沒事!”慕容荒知道兩個人擔心,然後看着文木然道,“當年,蕭落一咳。先生,定然揪心吧?”。
一聲“先生”,便可知文木然在慕容荒心中的分量。因爲太荒七大星君中,唯有文木然有這樣的資格。
“蕭少主的苦,要比殿下少一些!因爲,畢竟有我在!殿下,承受得更多!”文木然言語之中,似有愧疚。
“呵呵!”慕容荒一笑,“蕭落,十世輪迴,苦難豈會少?我們各有分擔罷了!再說,我和他,還分什麼?”
文木然淡淡苦笑,沒有再說什麼。慕容荒、蕭落,有時連他都會出現一絲恍惚。他們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然後,文木然會心中苦笑,因爲他知道答案。只不過,有時讓他難以分辨。
“大掌櫃,要不要休息一下!”祿存星君關切地道,他還是習慣這個稱呼。
慕容荒舉目,看了看漫天大雪。不管,慕容荒是不是凡人,但此時其實絕對沒有風雪,落在他的身上。
四大天仙在旁,怎麼後有雪落入?
“不必了!”慕容荒搖搖頭,然後淡淡一笑,“修羅雪景。竟然如此之美。我豈能停歇?”
祿存星君苦笑一下,最後沉吟道:“大掌櫃。屬下不明。這最後的一萬里,我們爲何定要步行,否則,咱們早已到了寒吉!如有什麼異常,也可應變。”
慕容荒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回答祿存星君的問題,而是看向文木然。
“文先生,可知爲什麼?”
文木然淡淡一笑。然後也看了看雪景,悵然道:“記得當年蕭少主,曾有宏願,說若到修羅,必要行走於魔洲大陸,領略魔尊之氣。因爲,修羅魔洲界。乃是魔體之源。身爲魔體,便是修羅人。如今蕭少主不能來,殿下如果不走走修羅路,將來心境又豈能圓滿?”
“哈哈!”慕容荒大笑,“不愧是我文曲星君,深知我心!”
然後。慕容荒眼望北方,嘆息道:“進入修羅界內,三千七百年。可是,我與蕭落,雙雙修行。都沒有仔細看過這個世界。咱們此去寒吉,無論成功與否。我與他。恐怕都沒有再走修羅界的機會了!所以,我定要沒有遺憾,讓我和他的心境圓滿!”
故鄉的路,故鄉的雪!慕容荒的眼中,倒映出漫天大雪。他要把這一絲感覺,帶回海荒。
“掌櫃的,寒吉之事一了,咱們就要回海荒嗎?”祿存星君道。
“沒有意外,當然就是!”慕容荒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別忘了,咱們的一切都爲了太荒!”
慕容荒說着,幾乎是本能地轉了轉,他左手中指上那枚古樸的指環。指環內,有億萬慕容帝國的靈魂。
“海荒神州,纔是三界的結點!紫幽城,定要在三界內消失!魔尊離恨,還在召喚我們!”慕容荒的嘴角微彎,眼底閃過絕然的殘忍和堅韌。
聽了慕容荒的話,文木然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慕容荒則似乎感應到了文木然的心境,笑了笑道:“先生放心,無論我和蕭落是誰,但都是太荒的血脈!我不會讓你心中有遺憾的,也不會讓任何一個太荒人,心有遺憾!”
文木然微微地嘆息,然後點了點,沒有多說什麼,而那後面帶着斗笠的黑衣人,則也緊了緊拳頭。
無論怎樣,無論幾世,無論爲誰,太荒星君,上古星辰,都要照耀千秋萬古!
五個人,沒有停步,雪依舊下。距離寒吉鎮,還有七千裡,這裡正是當年血北大戰的地方。
此時,風雪中,一枚玉簡破空而來,直接落在祿存星君的手中。祿存星君神識一掃,已知一切。
“血南飛洛城傳信:蕭少主,梅花五兒及百萬天兵,已然登陸血月。不朽鎮上,一切妥當。百萬天兵,囤積完畢。破玄天閣,全力鎮守,不朽鎮外,佈下驚天大陣!”
祿存星君的話,還未說完,又是兩道玉簡,破空而來。
醉魔羅二掌櫃祿存星君,一一接住。
“平川醉魔羅傳信:無恨谷,三尊天仙出谷南下,其中一名竟是天仙九重!”
“魔都醉魔羅傳信:修羅宮,沒有絲毫異動。蒼梧樓上,食龍鳥仍在。修羅紫衣,依舊無蹤。東部,幽浮殿,具體不祥,只是那幽浮神殿,日漸黯淡!”
一共三枚玉簡,都是血月大陸上的相關動向。祿存星君,一口氣說完,然後看了看文木然和慕容荒。
“一切,盡在意料之中!無恨谷的天仙九重,不足爲懼!”慕容荒冷笑道,“那些原仙級的老頭子,輕易是不會出手的。但是,如果出手了,恐怕……”
慕容荒沒有往下說,不過祿存星君明白。當年,在海荒可以犧牲太荒幾乎所有的力量,那麼修羅的一切,關鍵時刻也都可犧牲。
畢竟,修羅魂氣,還沒有完全集齊。
“只要大戰一起,修羅魂氣,就會馬上有了。這就要看寒吉,還需要多久。鬼棺,如果真的出現,它會牽動所有的!掀起驚天的異變,也說不定!”慕容荒淡淡地,“魔洲最後的一切,恐怕都在寒吉!”
說着,慕容荒的突然眉頭一緊,他竟然比任何人都感覺到了一個存在。
前方,一個女子,竟然盈盈而立在風雪之中,道道黑氣,環繞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