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踩着地面上的碎屑走近,說道:“是麼?可此城數年來不曾有人來犯,如果這裡有他們想要的東西,那麼爲何他們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此時來?”
看着對方一步步走近,莫小九並沒有後退,他道:“因爲他們本不是九荒鏡像幻境的人,而是來自外面的鏡像天下,一直以來他們都找不到進入這裡的方法,直到昨夜才得以開啓通往這方天地的大門。”他擡手指向石橋那頭的城門,繼續道:“想必閣下知道城外深淵對面崖壁上的那個山洞,以及山洞盡頭處那一牆血色。”
白衣男子身爲城主之子,自然聽說過關於那個山洞的傳言,他額下如女子般的細眉驟然一蹙,說道:“你是說他們是經過那山洞從外面世界而來?”
莫小九搖搖頭,說道:“此城距離那山洞不過一片樹林和一條深淵之隔,若他們從崖壁的山洞中來,眼下我豈有機會站在這裡和你說話?”
說罷,他停頓了片刻道:“我們三人是從那山洞中逃進來,而他們則是從其他地方進入,或許你們並不知道,外面的鏡像天下和這裡有着很多條通道,不過打開的方式卻是一樣,所以我進來了他們自然也就進來了,他們進來了便自然要得到這座城中那些他們想要的東西。”
白衣男子從城門上收回目光,聲音漸冷的說道:“他們想要得到什麼東西?”
見他眼中神情,莫小九便知道他已然相信了幾分,說道:“若是告訴你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是什麼,豈不是等於現在就幫助了你們?我可不是什麼樂善好施之人,此時此刻是不會告訴你的。”
說着,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若是你們先幫了我,我倒是可以考慮也助你們免遭毀滅之劫。”
白衣男子道:“幫你?可我都還不相信你所說,又爲何要幫你?”
莫小九道:“先前我便說過,有兩個六道靈輪的強者率先追至,若所猜不錯,他們在今夜便會進入城中,他們一來不就證明了我所說之話是真是假?”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道:“從此時到天黑不過幾個時辰,幾個時辰之後便可知你們的命數如何,難不成閣下連這短短的時間都不願意等?”
莫小九說話間神色鎮定自若,可心中卻是極度忐忑,因爲他只是猜測聶伏尹和關雪會在今夜返回,但卻並無十足把握。
白衣男子不語,眼中閃爍着思索之色的凝視着他,少頃,緩緩擡手過肩,後方遠處的房屋之間便有數十名人影掠了過來,待得一羣人臨近,紛紛抽出兵器將三人圍在了中間,他纔開口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們等上幾個時辰,不過若幾個時辰後沒有人來,又或者來人並非你們所說的那般,那麼你三人也就只能多活這短短的時間。”
莫小九環視了一眼周圍衆人,笑了笑轉身走回了倪兒的身邊,說道:“僅憑這些人恐怕還不足以抵擋兩個六道靈輪的強者,建議閣下還是多派幾個來纔好,若不然今夜我們三人會死,你也會死,這座城也就不可能再存在多久。”
白衣男子轉身向着右方遠處最寬闊的那條街道行去,撫了撫肩上的妖獸道:“難不成你以爲七道靈輪強者離開後我城便已脆弱不堪?不過兩個六道靈輪之人而已,若真來了,自然不可能再出得去。”
護城河前有一片寬廣的淺草空地,空地的盡頭纔是密集的房屋。莫小九牽着倪兒,與武小劍並肩行於數十個侍衛之中踩着草地向着城中走去,待得踏上以石板鋪就的街道後他環視了一眼兩側,將目光落在了右方不遠處一家幾層高的酒樓上,說道:“我看那處不錯,閣下可捨得請我們三人小酌兩杯?”
白衣男子聞言止步,回過頭沿着他的視線看向了酒樓,於嘴角傳出了冷聲呵笑,說道:“你都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夜,竟還有心思飲酒?”
莫小九將左手負於身後,右手牽着倪兒便向着酒樓走去,也不管身前侍衛指來的刀劍,說道:“我肯定不會死在今夜,且還會活的很長,所以自然有心思飲酒。”前方有兩層侍衛擋住去路,有兩排兵器直指面頰,所以他在走出兩步後便不能再進,於是轉頭看向了白衣男子,說道:“閣下也還不知道貴城的命數,竟還敢攔我去路?”
白衣男子先是挑了下眉尖,然後示意侍衛退至了兩側,緩步向着酒樓走去道:“既然你如此有雅興,那麼我們便在此處等着夜晚來,等着他們來。”他側頭掃視了一眼三人,伸出手指挑了一下肩頭妖獸如鋼鉤的爪子,說道:“當然,我最期待的還是等着砍掉你們的頭,用你們的血來餵我的雷冬。”
臨近酒樓,衆侍衛分藏於了巷道房屋間,而白馬被牽至了樓後的馬棚。莫小九一行四人進了酒樓大門,沿着樓梯上得了頂層。頂層中本坐滿了人,但在見得身爲城主之子的白衣男子來後便紛紛結賬離去,不過片刻間整層樓就只剩下了剛來的四人。
男子來到欄前坐下,將妖獸放於了欄杆之上,說道:“這座城如此之大,你如何肯定那兩個人能準確的找到這裡?”
莫小九走近欄前,先是擡眼環視一遍樓外,然後將目光落在了身前的木桌上,說道:“坐在這裡當然很難被發現,不過這幢樓有七層之高,若是將這桌子搬上房頂,想必他們便很容易發現我的所在。”
男子將身體後靠在椅臂上,擡頭看了看屋頂道:“可城中比這裡高的樓不計其數,就算你上了房頂也未必就能被發現。”
莫小九伸手抓住桌沿將桌子提了起來,腳尖一點身形一縱便躍上了房頂,待得落於屋脊之上,他手一鬆,木桌便在屋瓦的破碎聲中穩穩的架在了身前。他看向緊隨而至的白衣男子道:“如果還難以被發現,那麼我便在這裡放上一隻風箏,風箏上了天,他們便沒有發現不了之理。”
說罷,他伸手入懷,以衣衫作爲遮擋,從戒指中將青白兩件衣衫取了出來,然後接過倪兒提上來的椅子坐下,抽出黑刀就開始製作風箏,口中說道:“在下雖然備了這兩種顏色的衣衫,但卻沒有攜帶女兒家繡花的繡線,不知貴城之中可有?若是有還請閣下派人送一些過來。”
白衣男子饒有興致的看着他將兩件衣衫切割開,說道:“若風箏上了天那兩人就會發現是你在此,那麼這其中的原因我倒是有些興趣知道,不知可否講來聽上一聽?”
粗糙的將青色衣衫裁成了風箏之形,將白色衣衫裁成了雪花之狀,莫小九便在桌子的邊沿劈下了一塊木頭削成了條,說道:“其間原因沒什麼意思,閣下聽後也不會感到有意思,還不如送來些繡線有意思。”
站在對面的白衣男子將左手環胸,右手手指摸了摸嘴角,然後走到屋檐處召來了一名侍衛,吩咐了一句後說道:“那麼我便給你些繡線,等着看繡線送來後風箏上了天的意思。”
莫小九將白衣做成的大雪花壓在青衣之上,然後將木條壓在雪花之上,說道:“風箏上了天之後的意思可是大意思,不但能引得那兩個人來,且我或許還會告訴你一個秘密,所以在一干七道靈輪強者離開後,若這城中還有主事之人,那麼在下建議閣下還是去將之請來,因爲到時候你肯定做不了主。”
說罷,他便不再說話。而武小劍則是幾度皺眉,從始至終他都知道莫小九之言全是謊話之言,可卻不太明白其編造此番謊話的用意,所以幾度欲開口詢問。不過在此時此景下最終沒有出聲。
時間便知等待和製作風箏中度過,期間,白衣男子並未派人去通知城主府中的副城主,而是坐於椅上頗有興致的看着紅日西斜,將極遠處山頭上的白雲染成了血色。
直到夜色漸臨,他才轉過頭看了看在做好風箏後同樣是望着天邊的莫小九,說道:“你口中的秘密可是與那些人想要得到的東西有關?”
莫小九取下枕在腦後的左手,向旁側的武小劍要來了酒壺,他挑開壺塞聞了聞,然後淺抿了一口,說道:“不但與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有關,與你更是有着直接的關係。”隨即,他將酒壺還與武小劍,看着山頭上消失的最後一縷陽光,又道:“天已然要入夜了,我一沒看見貴城有強者來,二沒見現下的主事之人來,閣下這是要讓我們三人死在今夜呢,還是您不想活了,抑或是想讓這座城在不久的將來變爲一片廢墟?”
白衣男子低頭看向從桌沿處垂下、隨着漸起的夜風緩緩飄動的繡線,說道:“你的風箏都還沒上天,我又何必着急?”
莫小九側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既然如此,我便說一些讓閣下着急的事情。”
“哦?”男子道:“那我倒是想聽聽,你要說出些什麼讓我着急的事情。”
莫小九緩緩道:“閣下可知道你右手腕處的印記是什麼?可又知道它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