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諺左手一轉,將衣袖拂於身後,下頜微微上楊道:“自然如此,所以,爲了獲得九荒鏡,我寧願殺了你這個昔日的好友,滅了三瞳一族!”
倪天周身氣勢如狂風亂卷,扯得衣衫獵獵作響,頭髮筆直,他道:“三瞳一族長時間擁有九荒鏡,所以我很清楚當日你能利用其力量殺人並非是因爲塑生獸之故,我更清楚如今的你已然不可能以當初的方法借取它的力量,所以,今日你必死!”
話落,他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竟開始將因佈滿星輝而堅硬如甲冑的衣衫的衣角扯成碎片。
闕諺並無多大反應,也沒有凝神警惕,他環視身體周圍的八面棱形鏡子,搖着頭說道:“當年你愚蠢,想不到如今更爲愚蠢,從眼前便可見得我已能對九荒鏡收放自如,你竟然還有着這般的信心。”
他將目光落回倪天的身上,繼續道:“我承認,當初的確是用了其他方法操控了九荒鏡,如今也不能重複用之,但這麼多年來,我難不成還沒有從塑生獸身上探尋到一絲線索?”
倪天那道靈輪強者將氣勢提聚到巔峰,彷彿是一道颶風在深淵中拔地而起,所及之處空氣如是被快且鋒利的刀刃劃過,發出震人發麻的尖嘯,他猛然跨前一步便猶如是一方巨石落地,轟擊得地面無盡顫抖,而地面上的亂石更是在瞬間破碎成粉末,形成一縷縷從腳下螺旋而上,以龍捲之勢攀上半空。他血色長劍嗡然前指,說道:“殺你之前我問你一事,若如實回答可留全屍,若不然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闕諺身上的衣衫開始捲動,星輝開始透發出體外形成氣勢,他右手持劍,左手伸出食指擡起,指向正面的九荒鏡,疑惑道:“三同一族幾近全滅,而剩下的便只有你和你的女兒,以及倪昇和其妻子,你能來到這裡,便說明你已殺了你的弟弟弟妹,那麼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你還有什麼需要問我的。”
倪天道:“我妻在何處,如今是生是死?!”
闕諺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關於貴夫人的事。”
他皺了下眉,繼續道:“可你不是親眼看見她死了麼?怎麼此時會有此一問?”
倪天冷哼如雷,當年他是親眼看見倪兒的母親被一劍穿胸,但之後屍體卻不知所蹤,他知道是闕諺所爲,所以一直以來都有所懷疑。他道:“說還是不說!”
衆人都以爲闕諺不會說,但他卻偏偏開了口,說道:“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當然要說,我不僅知道貴夫人所在何處,還知道她尚在人世。”
他話鋒一轉,又道:“但,我不能告訴你,因爲若真的敵不過你,那可是我保命的手段。”說罷,他微有些彎曲的左手食指一繃,指向的那面九荒鏡上繞都的流光便變得濃郁了幾分,然後其餘的七面鏡子也有了相同的微弱變化。
他收回左手擡起持劍的右手,說道:“又或者,你破了這鏡陣,我便告訴你。”
已走至此處,倪天自然不可能退縮,也從來沒有過退縮的念頭,他不再去想闕諺是否真的能夠利用九荒鏡,身形一縱便帶着如是颶風般亂卷的氣勢躍至了半空,然後身形一轉朝着八面鏡子之中闕諺的頭頂俯衝而下,說道:“那麼我今日便破了這鏡陣,再報滅族之仇!”
龍捲颶風肆虐而下,颶風中一劍血色瀉空而來,帶着讓周遭六道靈輪強者臉色劇變的氣勢與壓迫,擊落在了闕諺的頭頂,然後,有能量漣漪如浪蕩散,所過之處在空氣中撕裂出如鬼在泣的尖嘯,再然後,所過之處,兩側的崖壁被生生斬出了兩條溝壑,溝壑形成之時沒有一粒碎石飛濺,因爲在如此磅礴駭人的力量下,只可能存在粉末,極其細微的粉末。最後,轟然一聲震天的巨響如雷在深淵中炸開,震得所有人雙耳欲聾。
如此一擊,衆人皆以爲闕諺會出手抵擋,然而,當得顧公子聶伏尹等人伏地躲過了頭頂掠過的能量漣漪,擡頭將目光穿過地面生生被震起的瀰漫塵埃落到八面鏡子之內時卻震驚而愕然的看見,在那血色長劍之下的人影並沒有出手,相反,正一手持劍一手負於身後,靜靜的看着頭頂之上。
倪天這一擊雖然不是全力施爲,但在同境之內無人敢小覷,所以闕諺自然不可能無視這一劍,之所以沒有出手相抗,是因爲在這一劍血色即將臨體之時,他的頭頂之中浮現了一片光亮,光亮以極快的速度漂浮而起,以極快的速度變化,於不到彈指時間形成了一面棱形鏡子,那是九荒鏡的第九面鏡子。
鏡子一出現,倪天手中的血色長劍便擊在了其上,纔有了剛纔蕩散的漣漪,但在這般狂暴的能量中,那鋒利得可以輕易碎金破石的劍尖卻並沒有在鏡面上留下絲毫痕跡,只是微微將之撞擊得下沉了分毫,以使得闕諺的雙腳同時下沉了微不可見的一絲,傳出了之前的那一聲震天巨響,揚起了之前的濃濃塵埃。
場外,沒有人發現剛纔震耳欲聾的那一聲巨響並不是來自血色長劍與鏡面的交擊之處,因爲他們皆在因爲九荒鏡的強大而震撼,而震撼之後,有的人眼中便浮現出了由人的某一種本性演變而來的神色,不過,此神色只是一出現便被生生的壓制了下去,因爲每個人都知道在此時此刻泛起貪慾無異於自殺。
莫小九趴在崖壁前,縱劍因剛纔的劇烈震動彈出了兩塊石頭間的縫隙落在了不遠之處,但他並沒有時間去撿拾,因爲他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震驚駭然之上,待得回過神來,他又不敢上前去取回,因爲聶伏尹和關雪幾乎是同時將視線掠了過來,其中閃過了一絲讓他不用思考便能懂得的冷光。
他額頭處緊纏的衣衫布條下的眉頭不由得一皺,心想這兩人難不成是認出了自己?但這怎麼可能?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臉,發現並無何處露出了緊裹的衣衫外,況且,就即便沒有這些布條遮蔽,此時這張臉也是血肉模糊,那麼聶伏尹與關雪憑什麼能識破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後他也懶得再去猜測,心想被這兩人認出難道還比那白色妖獸鑽進體內更恐怖?他不再去看聶伏尹和關雪,轉頭將目光重新落到了九荒鏡的方向,只見倪天在一擊之後已經藉助劍上之力躍回了不遠處的地面,而闕諺則是擡腳向前走了一步,露出了地面上兩個淺淺的腳印。
闕諺雖然沒有真正的融合九荒鏡,所以剛纔那一擊有着部分力量傳到了他的身上,所以他踩出的兩個腳印看似極淺,但地面下一隻延伸至極深的石頭已然成爲了粉末,所以雙腳一離開,腳印上便有粉灰隨着他身上的氣勢亂捲了開來。
倪天自然發現了這一點,於是他嘴間傳出了冷笑,說道:“看來塑生獸並未能讓你對九荒鏡有太多的掌握,我的攻擊依然能落在你的身上!”
闕諺側眼看了看被卷至身側粉末,明白了他的言語之意,說道:“可九荒鏡吸收了絕大部分的力量,照此計算,就即便我不出手,你要何時才能將我擊殺?”話間,他右手擡起,然後五指驟然一緊,長劍上便有着一聲嗡鳴傳出,嗡鳴顫響中一道手指寬的劍芒於劍尖激發了出來,射入了正前方的菱形鏡子之上。
指寬的劍芒射入鏡子後並沒有消失,而是直接從另一面透了出來,但掠出的劍芒已經不是之前的劍芒,而是變成了三尺之寬一丈來長,攜帶着驚人的氣勢與力量疾飛,從側身躲過的倪天胸前劃過,擊在了遠處的崖壁之上,因速度太快,所以於崖壁上只發出了哧然一聲輕響。
莫小九擡頭看去,不由得渾身一陣顫慄,只見那崖壁之上赫然出現了一道劍形缺口,缺口之大,恐有十丈長,不知多深。如果他的臉上沒有纏着布,且還有着臉皮,那麼此時的神色必然是蒼白至極,同時心中必定會想,若是這樣的劍芒多來上幾道,那麼這深淵豈不是不用多久就會被生生擴寬?
如他所想,就在思緒落下之際,闕諺鬆開了五指,讓長劍墜在了地上,說道:“你的攻擊,有九荒鏡爲我化解,可我的攻擊你要如何避免?”話音未落,他右手並指向着正面的鏡子擊出,又道:“這樣的攻擊,你又要如何抵擋?!”
他並指擊出,指尖有星輝聚集,閃爍了一下光亮,但並沒有劍芒飛奪,可就在衆人皺眉疑惑之際,卻見得倪天陡然臉色一變,隨即腳尖一點,身形向着側方急掠出數丈。
見此,每一個人更爲不解,但不解在瞬息之後便獲得瞭解答,然後所有人臉上都完全失去了血色,因爲,就在闕諺並指擊出後,就在倪天側身躲避後,在沒有任何能量蕩散氣勢亂卷的情況下,對面的崖壁上忽然便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漆黑劍形缺口,詭異得就猶如是有人執筆染墨,一筆畫上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