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兒的傷很重,但在女子的醫術和盡心照顧下已於數十天之內痊癒,所以,此時正陪着莫小九坐在欄前看着煙花河中被急雨打出的一片水泡。
莫小九坐在椅上,九條蓬鬆的尾巴便擠在一起從椅背下的縫隙間穿過,鋪展在了地上,而倪兒則將之攏到了一起,抱到了側方,然後將整個屁股都坐在了其上,坐得某人的尾巴一陣痠痛一陣發麻,以至於到得難以忍耐之際不由怒道:“我說丫頭,少爺這九條尾巴可不是用來坐的!”
倪兒看了他一眼,挪了挪屁股,但卻不是站起,而是讓自己坐下得更舒服一些,繼而甚至將雙腳都放在了身下那一片柔軟如毯的狐尾上,說道:“我的傷纔好,坐椅子板凳會痛的。”
說到傷勢,莫小九不禁更怒,斥道:“當時你若不悄悄跑掉,何至於會受傷?就即便是最後依然要打起來也不會受傷成這個模樣!”說罷,他回想着當夜鈞家的慘象,不由奇怪道:“那鈞家也真是能忍的,都這麼多天過去了,居然真的沒有追查我們的所在,更沒有來報仇,難不成武小劍扔出去那個紋章就那麼管用?”
初春的風自然還有些冷,拂在身上還有些涼,於是倪兒抓起了地上的一條尾巴圍在脖子上,說道:“武小劍不是說那東西是皇后禁衛的象徵麼?那可是皇后,誰還敢來查,敢來殺我們?”她想着鈞千羽那討厭的模樣,繼續道:“要不然叫武小劍再給我們幾個那種東西,我們帶着它去殺了姓鈞的人,估計他們都不敢還手。”
倪兒昏迷和養傷的這些天,不時前來的武小劍與莫小九談論了很多,其中自然便包括鈞家可能有着謀反之意的事情,所以他聽得倪兒的話後不由一陣無語,心想,鈞家雖然沒落,但怎麼說以前也是朝堂之臣,總還有着些力量,更何況人家那是要謀反的人,暗地裡的實力可不與表面相同,你我要真是拿着一堆紋章去喊着要殺人,恐怕還沒出手就會變成兩條屍!
他道:“皇后已經走了,帝王已經睡了,那紋章還有什麼用?頂多就還有點餘威,鈞家人可不會在那點餘威之下任由你打殺,說不定你這一去還會促使其提前叛亂,到時你可就成爲了這青龍帝國的千古罪人!”
說到亂,莫小九便在想,若是朱雀帝國要是也能來上一次大亂該多好,到時待得亂到了極致那麼火雀宗必然不會坐視不理,那麼自己便可以趁亂救出謙叔,只是可惜,不知道朱雀帝國中有沒有像鈞家這樣有野心的人
倪兒側頭看他,問道:“要是姓鈞的叛亂,你覺得誰會贏?”
莫小九根本沒做多想,說道:“當然是皇族會贏,不說這不知多少年的基業難以撼動,就說那印龍宗也不是鈞家能夠抗衡的,鈞家這一腳踢出去不僅會踢折骨頭,恐怕是會直接踢出個自取滅亡。”
在受傷的這些天裡,倪兒自然從武小劍與莫小九的談話中對印龍宗有了些許解,她蹙了蹙眉,認真的思考了片刻後說道:“可姓鈞的人本來就是這裡的人,肯定更瞭解印龍宗,那麼爲什麼他們還是要叛亂?”
莫小九一怔,心想身邊這小丫頭的話不無幾分道理,心想那鈞家若是真的在密謀叛亂,那麼肯定是考慮過印龍宗,既然如此,他們莫非是有着能夠從與青龍帝國最強宗派的戰爭中取勝利的把握?想至此,他看着樓外的如簾一般的雨水挑了下眉,說道:“鈞家若是真的叛亂,說不定還真有取勝的可能。”
聞言,倪兒微蹙的眉頭便的緊皺,說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走?”
莫小九一時不明白其話何意,問道:“走?去哪兒?爲什麼走?”
倪兒斜眼看他,說道:“你毀了鈞家的房子殺了鈞家的人,要是姓鈞的人搬進了那個青幽幽的皇宮,他們不來殺你?而且,我們呆在這裡幹什麼?你不是還要去救謙叔麼?”
聽旁側小丫頭之話,莫小九一時間還真覺得該走,但隨即在聽得後半句時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爲,他現在不過纔開啓了四道靈輪,就即便因爲第一道靈輪變黑而使得實際的修爲當於五道靈輪之境,但那也不過是虛王境而已,就算再加上九荒鏡和一切手段,也最多算得上在同境之中無敵,根本就不可能撼動得了火雀宗,更不可能救得出謙叔。
火雀宗很龐大,龐大得讓人駭然,所以在這一刻他有了一個明確的想法,那便是如武小劍的想法一般,便是假借他國之力。
因爲修爲不足和有了此想法所以不走,而決定不走之後他便在想要怎麼做,他隱隱覺得似乎可以在鈞家的叛亂和皇族的鎮壓中做點什麼,可該做什麼呢?凝神細想卻是良久不得所獲。
他手中端着杯,杯中早前倒的水已經被喝光,他手指摩挲着杯沿思考着局勢,心想自己已經和鈞家結了仇,如果叛亂起,那麼必定不可能幫鈞家,而且就算自己想站在鈞家一方,鈞家之人說不定還看不上自己這個四道靈輪的修爲,那麼便只有站在皇族的一方,可皇族更爲龐大,恐怕更發現不了自己的存在。
到底該如何做,又要做些什麼?他絲毫沒有頭緒,不過就在即將放棄之時卻想到了武小劍在偶然間提過的鈞家有可能勾結朱雀之人的事情,然後他便彷彿看見了黑暗中的一點光亮。
他赫然站了起來,速度之快猶如一杆在彎曲之中突然挺直的槍,力量之大徑直將坐在尾巴上的倪兒掀在了地上,他在倪兒不悅聲音中踱步,自語道:“如果站在皇族一方,假設自己在鎮壓鈞家的過程中立了大功,那麼青龍帝國的皇族又會不會幫助自己對抗朱雀帝國的皇族或是對抗火雀宗?答案顯而易見,是絕對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還何必要站在皇族一方?既然如此,那麼何不讓青龍主動攻打朱雀,他眼中越來越亮,握着杯的手因爲激動而顯得有些顫抖,他在欄前站定,想着武小劍所說的鈞家與朱雀人勾結之事,心中逐漸築起了一個計劃的模糊輪廓,只是不知,到得最後這個計劃能不能如此時預想的那般成功。
他在欄前站立許久,身上的狐狸毛不多時便沾滿了飛濺的雨水。見狀倪兒疑惑的上前,踢了他的狐狸尾巴一腳,然後看着其漆黑絨毛上掛着的一片細小水珠道:“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雨落在身上很舒服麼?”
莫小九回過神,神色顯得極爲高興,他閉着眼探出身,讓雨水直接落在臉上發間,心想這要用一己之力挑起兩帝國間的戰爭恐怕還真是瘋了,不過只要能成功,就算再瘋又何嘗不可?他嘴角揚起,脣間有笑出聲,說道:“丫頭,少爺我恐怕還真要瘋一回,你可要陪我一起瘋?”
倪兒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皺眉斜眼道:“我看你已經瘋了,還已經傻了!”
莫小九睜開眼從欄外收回身,說道:“不過在瘋之前,我們還需等上一段時間。”說着他走回房內放下了茶杯,拿起屏風上的一件衣衫擦拭着全身毛髮上的雨水,而後拿起另一件衣衫穿上,繼續道:“鈞家如果要叛亂,也肯定不是這兩天的事,這段時日裡我們得找點事做。”
倪兒看着那件被他丟回屏風上溼漉漉的衣衫,不喜道:“明明是乾淨的衣衫你卻用來擦水,是你洗還是我洗?你怎麼不用被子呢?!”說罷,她想着聽入耳中的最後一句話,於是不解道:“鈞家叛不叛亂與我們要找點事做有什麼關係?”
莫小九扣好衣衫扎進腰帶,走到桌前坐下,重新倒了一杯熱水道:“鈞家叛亂與我們要找些事做自然沒有關係。”他環視了一眼房間,說道:“可我們住在人家的地方吃着人家的飯總不是件好的事情,所以我們總得找些事情維持生計。”
倪兒爬上凳子,搶過他手中剛端起的杯子,飲了一口入腹道:“那你要找些什麼事做?”
莫小九隻得再度倒了一杯水,抿着杯沿思考道:“或許開家店鋪就很不錯。”
倪兒聽着他這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想法,想着他戒指中那日用瓦片和獸皮換來的錢財,而後又猜着開一家店鋪需要多少錢財,說道:“可是我們的錢夠麼?”
莫小九道:“少爺我在這般說,那麼錢財之事便絕不是問題。”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不夠,我們可以問武小劍借嘛。”
倪兒癟了癟嘴,說道:“那不還是拿着人家的吃着人家的麼,和現在有什麼區別?”
莫小九道:“找他借是要還的,我們現在是白吃白喝,兩者之間自然有區別!”
倪兒鼻間嗤了一聲,然後道:“要是開店鋪,那麼賣什麼?”
莫小九隻是一時興起,還並未想到若真開店鋪要賣些什麼,不過當得他轉頭看見了門外的大雨後不由陡然來了靈感,大笑一聲道:“少爺我知道要賣什麼了!”
倪兒疑惑而好奇的轉頭,隨着他的視線看向門外,可發現門外出了走廊和走廊外如簾一般的雨水外什麼都沒有,便問道:“賣什麼?”
莫小九輕拍桌子而起,說道:“咱就賣水!額不對,是酒!”話落,他便於瞬間想好了要賣之酒的名字,說道:“賣名爲‘春水’的酒!”
倪兒道:“你是真瘋了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