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兒本是答應了要去煙花河畔的柳樹上採集露水,但當得幾日之後她便發現了那是何其苦悶的一分差事,所以莫小九要用露水兌酒的新穎方法便宣告失敗,結束在了還未開始之前。於是,他只得將當時武小劍從皇宮酒坊中送來的酒心兌着別家的酒賣,自然,還是爲其命名爲“春水”。
店鋪在小巷中,並不當道,所以先前的掌櫃纔會將之轉讓另尋了他處,而莫小九如今又將本不是賣酒的店鋪改成了酒鋪,生意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不過,也並不是無人問津,偶爾還是有幾個青樓的雜役爲了取近,而來買上一兩壇。
這一日,心血來潮的莫小九在伙房中慢慢的熬粥,正待得粥好欲盛時卻被氣沖沖而來的倪兒嚇了一跳,險些未端穩手中的碗,他甩掉指間沾染的粥水,有些疑惑的轉頭,不知其爲何如此這般模樣,但在見得其扔在地上的那一塊木牌時便隨即明白了過來,想必是因爲在今晨,“春水”漲價之故。
倪兒一腳將地上的木牌踢到了他的身前,說道:“本就沒多少人來買,你爲什麼還賣這麼貴?”
莫小九看了腳前木牌上比昨日高出了將近一半的價格,喝了一口碗黑乎乎的粥道:“物以稀爲貴,價格當然需要高一些。”
倪兒很怒,怒得上前狠狠的踢了他一腳,說道:“好幾個來看酒的人都走了,你準備賣給誰?!”
莫小九滿不在乎的聳了下肩,舔着嘴角的粥漬走到了門口處,看了一眼大雨不知何時開始漸歇的天空,說道:“走了就走了,難不成少爺我還要去將他們請回來?”
倪兒踩着他拖在地上的狐尾走近,說道:“沒人來買,我看等武小劍留下的那些錢用光後你要怎麼辦!”
莫小九被踩得一陣肉痛,只得將尾巴卷至了半口,然後斜了她一眼,說道:“少爺的酒怎麼會沒有人來買?看着吧,當得青樓那幾罈子喝完後,我們的生意自然就會好轉,畢竟用皇宮酒坊的酒心兌的酒可不是誰都能夠喝得到的。”說罷,他端碗喝粥,喝出了好大一陣聲響。
這時,店鋪外有喊叫聲傳來,於是正欲開口的倪兒便對着他冷哼一聲後跑了出去,但不多時便又奔了回來,臉上神色於這頃刻間如是從風雪天陡然進入了暖春。見狀,莫小九不解的看着她,說道:“你這丫頭撞邪了?怎麼這般陰晴不定?”
倪兒根本不加理會,甚至都未看他一眼,徑直便奔進了房內,於地上抓起那塊木牌後就又跑了出去。見此,隱隱猜測到了什麼的莫小九不由皺眉,心想不會這麼準吧?小爺我纔想罷就有人來了?他擡頭看了看天空,便更是疑惑不已,“就算是青樓的雜役也不會起得這麼早吧?”
不多時,倪兒便帶來了答案,因爲待得小丫頭再從店鋪的後門走至小院時,手中抓着的是好幾個巴掌大的錢袋,她一臉喜意的將錢袋放入懷中,進得屋內盛了兩大碗粥,一邊喝着一邊遲疑的道:“也許,我們應該再把價格提高一點。”
莫小九正看着她手中端着的兩個大碗,正想着她那小小的肚子是否能裝下碗中之物,聽她此說不禁一怔,怔後便是挑了下眉,說道:“如何,少爺我說的沒錯吧,以皇宮酒坊之酒心兌的酒平民哪有機會喝到,少爺的春水更是沒人嘗過,所以這生意只有越來越興隆,哪會像你說的那般無人來買。”
倪兒喝着右手碗中的粥走出門外,經過小院中的破舊石桌旁去到了對面的馬棚前,將左手碗中的粥倒進了料槽內,說道:“那我們是不是要把價格再提高一些?”
莫小九見其將堪稱美味的粥倒與白馬,不禁一陣鬱悶,他道:“這價今天清晨才漲,自然不能連續再漲,若不然這纔開的酒鋪還就真得關門。”
粥雖然好喝,但並不好看,所以白馬聞着眼前那雖然香,但一見之下便不敢下嚥的黑乎乎之物一陣遲疑,心想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小主人和那狐妖居然敢吃?它本不願吃,可卻不得不吃,因爲這些天沒有誰餵給它草料,只有倪兒偶爾從煙花河畔的柳樹上掰回來的幾根柳枝。
正在大白馬憋着氣閉着眼將馬嘴湊進料槽時,店鋪外又傳來了喊叫。聞聲,倪兒哪裡還顧得上碗中的粥沒有喝完,身後如瀑的長髮一揚便是要奔將來出去,可才邁出兩步卻被某人生生阻止了下來,只聽某人聲音漸高的說道:“少爺的春水豈是說買就能買的?你去告訴門外的人,就說今兒的賣完了,明兒請早。”
鋪中有多少酒,倪兒清清楚楚,於是她揚起小臉看着這個不知又是在發什麼瘋的人,怒道:“明明還有很多,你爲什麼不賣?”
莫小九輕哼了一聲,說道:“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這叫經商之道,先前我便說過,物以稀爲貴,若是誰來買都能買到,誰想喝就能喝到,那還稀什麼貴什麼?少爺我以後還要怎麼漲價?”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又道:“你要記住,這春水是用皇宮的酒心兌的酒,皇宮之外可是沒有幾個人喝過!”
倪兒眼中若有所思,然後似乎覺得其言有理的點了點頭走向了酒鋪的大門。
店鋪外來的那買酒之人似乎是個大漢,聲音極其洪亮,清清楚楚的傳入了小院之中,莫小九一邊聽着一邊轉身盛了一碗粥,但卻在剛要低頭而飲之時停下了動作,因爲他耳中聽到了一個名字,一個在今夜要去往某家青樓之人的名字,一個出現在了武小劍送來的那張名單上的名字,於是,他於皺眉間喚來了倪兒,說道:“賣酒給他,你跟着他,看看是哪家青樓。”
倪兒不解,問道:“你一會說不賣一會說賣,到底是賣還是不賣?還有你讓我跟着他做什麼?”
一時間莫小九也和她解釋不清,便嚴肅道:“快去。”
倪兒不明其意,但見他這般神色,便沒有多問,轉身走了出去。
莫小九端着碗在門口踱了兩步,他還未回想起封印妖身的那道符咒,所以還難以出門,所以還沒打算開始那個計劃,但卻未想到在此時聽見了名單上的名字之一。他緩緩站定,然後轉身進入了伙房內,放下碗將雙刀和箭筒從戒指中拿了出來,心想既然你來了煙花河畔,那麼小爺今夜便先殺上一人。
店鋪內,在倪兒收了買酒的錢後,那名壯漢一臉感激不盡的神色,他一邊招呼同伴將那一罈子酒擡出門外,一邊說道:“小姑奶,你可算是救了我的命了,我們要是買不回去這酒恐怕非得被打個半死不可。”
倪兒細細的數着錢,聞言後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就是一罈酒麼,這裡買不到不還可以到別處買麼?”
那壯漢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說道:“小姑奶奶您可是不知,今晚要來的那人點名要上次的酒,我們要回買不回去,估計腦袋也就保不住了。”
倪兒將錢收入懷中,想着莫小九剛纔臉上的神色,問道:“喝不到酒就要殺人?那人怎麼這麼兇惡?”
壯漢本不想說,但或許是因爲覺得對這麼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說了也無妨,便道:“那人可是宮中的人,當然兇惡。”
倪兒想了想,轉了轉眼珠道:“你們是哪一家的?要是下次換了人來,我也好在不賣酒的時候賣給你們兩罈子。”
聞言,那壯漢先是直誇倪兒是個懂事的孩子,而後便將所屬青樓的名字說了出來,道:“還請小姑奶奶告訴一下你家大人,以後要是我們的人再來,可千萬別爲難我們這些苦命的人。”
倪兒點了點頭,待得兩人擡着一罈酒離開後便轉身來到了店鋪後的小院走進了伙房,她看着正用黑刀修刻着箭矢符文的莫小九將那壯漢說過的話說了一遍,然後皺眉道:“你爲什麼要殺那個皇宮中的人?”至此時,她自然猜測到了莫小九欲意何爲。
莫小九將箭放回箭筒中,將雙刀組合成弓收入了戒指中,說道:“當然有要殺的理由,若不然你當少爺我真瘋了不成?”
見他不說,倪兒有些不喜,哼了一聲說道:“你本來就是瘋的,前些天瘋着要賣酒,現在瘋着要殺人。”
莫小九在門檻上坐下雙手枕在腦後等着夜色的降臨,他擡頭看着層雲下還微微飄灑的細雨,心想當然要瘋,若不瘋又怎能使得青龍帝國燃起怒火?又怎麼將這一片怒火燒到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