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綿綿細雨在夜色中落停,層雲在拂曉時逐漸消散,第一縷晨光帶着清新的空氣灑滿了整個帝都,使得龐大城池中的人都起了個大早,畢竟這是放晴後的第一天,人們早已按耐不住要活動活動快要發黴的身體,也急不可耐的要將家中快要發黴的陳貨搬上街道巷口。
而就在街道上店鋪大開人羣逐漸密集,帝都以最快的速度恢復至雨前的熱火朝天時,流水因漲潮變得渾濁不堪的煙花河畔背後的那一條巷道中,那一家就連雨天也早早開門的酒鋪卻是門窗緊閉不見一個人影。
良久後,有買酒人在階前遲疑了片刻,然後上前敲響了門上的銅環,銅環與木板撞擊的聲音在清晨顯得格外響亮,清晰的傳入了二樓上小丫頭的耳中,但她卻是猶如未聞,正專心的將左手手腕喂在了牀榻之人的脣間,脣間有血如水流,那是從手腕上新割的傷口中而來,正流入莫小九的腹中,壓制着其體內的劇毒。
莫小九全身赤裸的躺在牀上,皮膚上結出了一層霜,那是來自九荒鏡世界中白家的寒毒,同時,寒霜中分佈着點點綠色,那是來自王家的劇毒,而在分佈着綠色的寒霜之下浮現着一層火色,那是來自他背後朱雀印記的火,其中,還摻雜着一些來自倪兒血液中火妖丹的藥力。
莫小九自一回到家便倒在了地上,周身蜷縮如蛇,四肢瑟瑟發抖,猙獰面具下的臉上更是痛苦得幾近扭曲,不過到此時已然恢復了平靜,蒼白的臉色也浮現了隱約可見的一絲血色,所以倪兒放下了一絲擔心,在完血之後便纏好傷口下了樓,找回了一個裝滿水的酒罈。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上次在白家城池中莫小九中毒之後身上涌出的火焰燒了牀榻,所以她可不想這纔開張不久的酒樓付之一炬。
就在倪兒搬來裝滿水的酒罈守在莫小九身旁時,鈞家府邸中的鈞隆已經收到了刺客失敗王元失去蹤跡的之事,於是,他眉頭緊鎖的召來鈞千羽,讓之暗中打探那兩名刺客是死是活,可正當鈞千羽領命而去之際,卻有人帶來了一個消息,此消失頓時讓書房內響起了一聲冷哼,這一聲冷哼如雷,直震得桌椅搖晃,杯壺滾落。
鈞千羽聞聲返回,推開門後看了一眼單膝跪地的五哥,然後將目光落在了案前冷怒拂袖的鈞隆身上,問道:“爺爺爲何突發這般怒火?”
鈞隆面色含霜,眼中冷光交織的看向鈞千羽,怒道:“行動前,我便讓你好生挑選刺客,你倒好,竟然用了朱雀帝國的人!”
鈞千羽乃是鈞家公子,自然不可能親自挑選刺客,所以便將事情交給了五哥,卻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等事,他聞言一驚的看向五哥,說道:“五哥,我之前不是強調要謹慎挑選刺客麼?你怎麼偏用了朱雀帝國的人?”話間,他拂袖關門,走上前道:“你可知道如今王元失蹤,兩名刺客不知下落不知生死?!你可知刺客若是還活着,且落在公主手中,會讓鈞家陷入何等危險的境地?!”
五哥低頭請罪,他自然不會違背鈞千羽和鈞隆之意,但在挑選刺客時他卻沒有發現其中之一乃是朱雀帝國的人,因爲,來到青龍的朱雀人身上都有着一隻紅鳥紋身,而他並沒有在那個人身上看見,所以並非是有意爲之。他道:“他的身上沒有朱雀人的特徵,所以屬下以爲他不是朱雀的人。”
鈞千羽聞言一怔,他深知五哥的謹慎,更清楚其從未犯過這等錯誤,然後他又想起了兩名刺客的出處,不由眉頭漸皺的看向了鈞隆,說道:“朱雀帝國的人都是集中安置,怎麼可能有人進入了我鈞家的兵衛中?且身上還沒有紅鳥特徵?”
鈞隆亦是想到了此點,他將目光落在五哥身上,說道:“你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
五哥擡頭,說道:“因爲之前,朱雀帝國的人前來質問屬下,所以才得知了此事。”
鈞隆帶着疑問的尾音嗯了一聲,然後道:“朱雀的人質問你什麼?關於刺客之事?”
五哥點頭,說道:“朱雀的人已經知道了昨夜發生的一切,所以來問屬下要人。”
鈞千羽不解,說道:“朱雀之人的所有消息都是來自鈞家,怎麼會知道昨夜之事?莫非他們還有着其他消息來源?”他語間微微停頓了片刻,又道:“還有就是,他們向我鈞家要人是什麼意思?我鈞家對他們這般相待,難不成還抵不過一個不關痛癢的屬下?”
鈞隆向五哥問道:“他們具體是何時問你要的人?”
五哥道:“就在剛纔不久,不過他們在拂曉時分便已找到屬下,只是一直不曾言語,所以屬下到此時才得以前來稟報。”
鈞隆沉思,負手在案前踱步,途中他揮退了五哥,而後站定看向了鈞千羽,說道:“你去查清楚,爲何朱雀的人會比我們先得到消息。”
鈞千羽點頭,不過並沒有立即離去,而是思索着五哥口中的話,說道:“要人也應該是找爺爺你,可朱雀的人卻找的是五哥,似乎……”
他並未說完,但鈞隆依然知道了其心中所想,說道:“朱雀帝國的人會來到青龍本就是爲了讓這裡亂起來。”他轉身走到案後的椅上坐下,繼續道:“他們找到鈞家,表面上是要支持鈞家奪取皇城,但暗地裡卻不知醞釀着什麼陰謀,所以,你還需查清楚他們的真是目的。”
鈞千羽再次點頭,但依然沒有轉身離去,他思索着某種可能,說道:“當日天現異象,然後朱雀帝國的人到來,然後要讓青龍大亂,這其中會不會有着什麼聯繫?”
鈞隆回想着當時天空的九條虛影青龍和兩天實體青龍,說道:“不無可能,或許,與各國皇子血脈覺醒有關。”不待鈞千羽開口,他又道:“衆所周知,血脈覺醒後的皇子可以獲得魂靈珠,他們或許便是奔此而來。”
鈞千羽則是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可也衆所周知,各國的皇子只能獲取各國的魂靈珠,若真如爺爺所說,那麼他們要青龍帝國的魂靈珠又有何用?”話落,他心中偶然一動,道:“如若覺醒的不是一個皇子又會如何?若朱雀帝國此次覺醒的是兩人,是否便可明確朱雀之人來此的真是目的?”
鈞隆臉上神情一凝,但隨即便是否定了這一可能,說道:“不管是族中記載還是民間傳聞,都未曾聽說過一個帝國之中有兩個皇子覺醒的事情,再則,這也不可能。”他側頭看向窗外,目光落在雨後還有些陰沉的天空上,說道:“畢竟這是天規,天之規定不可改不可違。”
鈞千羽隨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然後回頭道:“九州九帝國三三爲一體,每三個帝國被一個龐大的絕壁籠罩,那絕壁應也是天規,可其上卻出現了漏洞,使得我們能去朱雀帝國,朱雀帝國的人也能來青龍。”他回過頭看向鈞隆,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天規並不算嚴謹,那麼朱雀這一次或許就真的覺醒了兩名皇子。”
鈞隆收回目光,說道:“你口中的絕壁自然是天規,但上天將之形成之後便把一部分操控權交給了人,所以自然便可能出現漏洞,而皇子覺醒之事卻無人能操控,所以絕不可能出現差錯,所以朱雀帝國不可能有着兩個人都獲得魂靈珠。”
鈞千羽從未聽聞過絕壁乃是人爲操控一說,此時聞言不免震驚,他道:“如此龐大,且堅不可摧的絕壁怎麼可能由人操控?”他有些不可置信,因爲若是如此,那麼這天下怎麼可能維持這麼多年的安定?若是如此,那麼要是那個帝王有心,豈不是隨時都可能發動大規模的戰爭?
鈞隆似知道他心中所想,說道:“人自然不可能操控整個壁障,不過卻能在某些特定的地方讓那道光稍微改變方向,想來你我所知的那個缺口便是如此形成。”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再則,操控權乃是在天下最強大的三個人手上,所以帝國間大規模戰爭一事纔不至於輕易發生。”
鈞千羽很清楚鈞隆口中嘴強大的三個人指的是誰,他道:“可若是那三個人之間不和……”
鈞隆搖頭,說道:“雖然不知那三人之間有沒有過不和,但如此多年來世間都未發生過帝國間的戰爭,想來必然有着什麼約束着他們,或許便是天規。”
鈞千羽雖然將信將疑,不過此話出自鈞隆之口,他卻最終會選擇相信,但他從未聽聞過上述之事,所以不由問道:“爺爺何以知道這些?”
鈞隆沉默,許久之後才道:“鈞家曾有着一段輝煌的歷史,而輝煌來自一個人,便是鈞姓一族所出過的最強大的那個人,關於壁障的事便是出於他之口。”
鈞千羽帶着依然還有些翻涌的清雪轉了身,準備行處書房去查探朱雀之人的真是目的,可於臨近門前時卻忽然又止住了身形,眉頭緊鎖的回頭道:“如果壁障上的那個缺口是人爲,那麼是否最強大的三人之一已動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