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風擡手將長刀甩了出去,叮的一聲插在了遠處的地面,待得衆人退開後轉身看向了莫小九。許久纔開口說道:“記住我給你說過的每一句話,如今你已成年,是男子漢了,以後做任何事都要懂得三思而行,莽撞成不了大事。”
“如果此去我不能回來,我不反對你來救我。”他話鋒一轉,道:“但是你要知道審時度勢,要清楚你將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勢力,沒有足夠的力量前我勸你不要衝動。”
“再則,你要清楚,無論你是要救我還是爲我報仇,都只有活着纔有機會。”謙風已猜到此去身份必定會被識破,且還會被直接交上劫火宗,所以離開前他必須要在莫小九的心中埋下一顆能促使他一路前行的種子,他道:“所以做一切的前提都是你必須得活着。”
“還有,”謙風將視線落到他身後的竹筒上說道:“那幅畫千萬不要弄丟了,你若能找到她也就相當於找到了莫白,進而便可以知道關於你父母的一切,但你要謹記,找他們之前你必須先掂量一番自己的能力。”
“至於她在哪。”他指了指夜空道:“還是那句老話,不要忘了擡頭看天。”
他微作沉默,後將目光落在了莫小九的肩頭,說道:“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記住我十多年來不斷叮囑你的話,你背上的九獸印記千萬千萬不能被外人所知。”
莫小九背上有九大印記,九印與天下九帝國同名,與九大荒獸同像,分別是: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麒麟、鳳凰、九嬰、夫諸以及饕餮。身有九獸之印本就奇異,更何況,這九獸之印擁有吞噬之能,能吞那九獸魂靈珠!如此之物若是被他人知曉,必定招劫引災。
說罷,他沉默了少頃,後取下腰間的酒葫蘆扔到莫小九的胸膛,然後便根本不給莫小九開口的機會,轉身就向着兩個中年男子的方向走去,道:“好了,我要說的就只有這麼多,這酒葫蘆給你,希望我能有機會等到你把它還給我。”
聽着這猶如遺言一般的話語,莫小九攥緊的五指幾乎刺破了掌心,齶側的青筋隨着咬緊的牙關蠕動暴起,他聲音不高卻像是用盡了全力,“爲什麼你不能陪我走後面的路!我不要這破酒葫蘆!”
謙風腳步微微一頓,負手身後道:“在母鷹庇護下的雛鳥永遠也不可能翱翔上天。”話間,他繼續向前走去,道:“今夜你要是敢拔刀,我便再不認你這個親人。”
莫小九邁出的步伐一停,身體有明顯可見的顫抖,他用盡所有力量才遏制住拔刀的衝動,變得沙啞的聲音低沉咆哮道:“就算他們修爲強悍又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何必要任人欺凌!”
話雖如此,他心中卻是非常清楚,謙風之所以毫不反抗的任憑對方帶走,全是爲了不讓自己受到牽連。
謙風聞言轉身,厲聲斥喝,“我剛說完你就忘了不成?!活着纔是最大的資本!”話落,他轉頭,冷然看向馬管家等人道:“我此去必定會回來,若你們敢動他一根毫毛,我會爲整個旗家鎮以及馬家備齊足夠的棺材!”
言語出口,不待馬管家答覆,也不再理會莫小九,他散去了背後的靈輪任由兩名中年男子封住了自己的修爲,然後翻身上馬向着大道的盡頭漸行漸遠。
片刻間,衆人陸續散去,馬管家雖然憤恨異常,但他不確定謙風是否真的會回來,畢竟,此時此刻沒有人能確定此謙風是否就是彼謙風,所以在遲疑了許久後最終還是滿臉怒火的帶着屬下離了開去。
夜,重歸平靜,蛙叫蟲鳴。夜風掠過,拂冷了田間野草卻助漲了莫小九心中的仇恨與怒火。他雙眼血絲密佈的撿起地上的酒葫蘆擦拭乾淨,系在腰間後一步步的向着朱雀帝都的方向走去。謙風雖然句句叮囑,但他又如何能忍受唯一的親人被無故帶走。
次日清晨,繁華的帝都城外。長髮長衣被夜露浸染的莫小九進得了城門,步履沉重的走向東方世家的所在。東方世家,那是皇族,在皇城。皇城,那是何等的龐然大物。他站在街中,目光穿過涌動的人潮投向那遠處在濃霧中模糊一片的地方。那皇族之地重兵把守,強者肯定多如牛毛,以之一己之力,以之微末的修爲又要如何才能救出謙風。
難道真的要等到自己修爲足夠纔有機會?可那又是多麼漫長的歲月,謙風何來時間等待?掙扎良久,莫小九依然邁步向前走去,即便救不出人他也要看看那在自己心中逐漸變化成一頭猙獰巨獸的皇城皇宮是怎樣一番模樣。
“小九?”卻在這時,一個略帶着不確定的聲音傳來,莫小九轉頭看去,只見旁側的客棧內,一個劍眉星目,肩寬體闊,神駿異常的少年走了出來,正是他揹着謙風所交的唯一朋友——武小劍。
莫小九沒想到八年未見的武小劍竟能在這裡相遇,他轉身疑惑道:“武小劍?你怎麼會在帝都?”
雖遇故人,但因爲謙風被抓,莫小九心中提不起一絲高興。而武小劍則或許是因時隔八年導致了感情生疏,又或許是因心情沉重,也沒有什麼親熱舉動。武小劍走至近處道:“我回來赴一個戰約。”
“戰約?”莫小九皺眉。八年前武小劍不辭而別,之後就杳無音訊,此時回來卻是爲了赴約,他不覺有些奇怪,問道:“赴什麼戰約?”
武小劍垂手握上腰側的闊劍,身形站得筆直,說道:“一個生死戰約。”
生死戰約?很明顯,他定然是和人結了仇,恐怕這也是他八年前突然消失的原因。武小劍不急不緩的跨步前行,道:“你怎麼也會來到這裡?我記得錢叔好像是從不讓你踏入帝都。”
莫小九擡頭看向隱沒在濃霧中絲毫不可見的皇城,道:“和你一樣,尋仇。”
“尋仇?”武小劍側過頭,看了看他腰間的雙刀,記憶中莫小九在十歲時還吸取不了一絲星輝,難道在這八年中得了良方治癒了弊病?他道:“你與錢叔難得外出,又會結什麼仇?”
莫小九薄脣緊抿,腳步漸漸停了下來,說道:“錢叔被東方世家的人抓走了!”
東方世家,似這幾個字讓武小劍的情緒有些失控,跨出的腳下一陣星輝噴涌,在地面上震出了一片細小的裂紋。
“怎麼?”見他反應,莫小九有些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武小劍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去,道:“你和錢叔怎麼會得罪他們?”話音落定,卻不見莫小九開口,而見之不說,武小劍也不多問,沉吟道:“東方世家猛如獸,你確定自己有足以與之抗衡的力量?”
“沒有。”莫小九道:“我連奪天境都不到的修爲,又怎麼能撼動皇族勢力。”
武小劍皺眉,道:“你這不是尋仇,而是找死。”
莫小九怎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若讓他就此甩手離去卻是萬萬做不到,他道:“你現在是什麼境界,可能夠和你的仇家匹敵?”
“近奪天境,不日便可開啓第一道靈輪。”武小劍眼中閃過一道光芒。自八年前離家之後他便四處拜師學藝,想盡一切辦法修煉,經歷了戰鬥無數生死過千,如今終於要邁過了修煉一途的第一個分水嶺。
近奪天!莫小九心中一震,臉上有羞愧之色隱約。相同的年齡,一個已要開啓第一道靈輪,而一個卻還遙遙無期。
“但他的速度肯定會快我數倍。”武小劍眼中閃過一絲暗色,但隨即卻被怒火與執着代替,他道:“可我相信只要堅持不懈,就總有一天會將他們全部誅於劍下!”
“那你此去豈不是也和找死無異?”莫小九道。
武小劍沉了沉神,若是沒有這個約定他斷然不會在修爲未成之前便來複仇,可既然已承諾那麼無論如何都不能怯戰。他道:“男子漢一諾千金,定下了戰約就絕不能更改,哪怕是死也要舉着劍死!”
他話間稍頓,後說道:“但你若未與人下約,我勸你等到能力足夠後再來尋仇,畢竟丟了命只會讓你的敵人高枕無憂。”他將肩上的包袱扔在莫小九的懷中,道:“此去向南出帝都,再乘飛獸行一月時間,有一個叫魁門的地方,這些錢足以讓你進入其中學習修煉。”
感覺着沉甸甸的包袱,看着轉身走入巷道的武小劍,莫小九皺眉道:“把錢都給了我你又怎麼辦?”
武小劍頭也不回的說道:“這一站不知生死,錢財還留來何用。”
莫小九將包袱挎在肩遠遠的跟了上去。武小劍有情他又怎能無義,他雖然修爲低微,但關鍵時刻卻說不定還能有些幫助。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了數條街道,前方的武小劍停在了一幢樓閣前,他帶鞘取下腰間的闊劍交於左手,擡頭看着頂樓欄內一個閒雅飲酒的翩翩公子道:“東方問天,我來了。”
東方?!遠處的莫小九眼角一緊,將目光移向了閣樓上低頭下看的青年臉上。他沒想到武小劍的仇人竟然也是東方世家!也就是這主宰了朱雀帝國的皇族!
“哦?武小劍?你還真有膽來。”東方問天放下酒杯緩緩起身,拂開手中的摺扇笑道:“我還以爲你當日之言只是爲了活命而已,沒想到你是真要挑戰我這東方家第一公子。”他道:“也好,總不枉我在此苦等一場。”
武小劍縱身躍上對面的屋頂,他一點點拔出闊劍道:“這不是挑戰,這是生死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