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影消失,兩尊雕像如人一般因失去了目標而微微一怔,然後便是就地轉身向着後方的少年繼續殺去,速度之快呼吸間即至。
兩道黃影貼着地面燃燒的火焰掠來,少年腳步向着右方一跨,身形直接撞在了符咒上,然後再度化作勁風消失,不過此次卻沒有出現在兩尊雕像後方,而是躍起身形遞出長劍,擊向了那尊雕像額頭處的細小方格。
莫小九在棋盤外旁觀,又熟知影遁符,所以自然也能清晰的捕捉到勁風的卷向,此時見得少年動向不由大驚,從倪兒口中得知那細小方格並非破陣之法,雖不知到底有何用,但雕像如此保護,比定極爲重要,若是擊碎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他脫口道:“那方格破不得!”
半空中剛顯現出身形的少年聞言一怔,但聽得他聲音如此焦急,也沒多做細想,手中劍去勢一變,叮的一聲擊在了雕像反應過來後揚起長刀的手臂上,借力向着側方掠出,落地時正好撞在了飛來的兩道符咒上,下一刻,他身形消失,勁風扯動着火焰呼嘯中出現在了兩尊雕像的後方,怒而出聲道:“如此說來,這方格並非破陣之法,你們是何居心!”
莫小九一邊將一張張的符咒彈出,一邊想着該如何把這個謊話說圓,下意識的道:“是破陣之法。”
有了影遁符咒的輔助,少年在兩尊雕像中游走倒是輕鬆了很多,他冷哼出聲道:“那你倒是給我說個原因!”
原因?這本就是倪兒借刀殺人的謊話,何來原因?莫小九心念電轉道:“那個方格碎裂是可以破陣,但會引起棋盤的巨大變化,棋盤下的機關會與機關獸組合,使它變得更加兇猛更加龐大,以我三人之力更本就無法對抗,如今有了更好的破陣之法當然就不能將之擊碎!”
話罷,他無盡佩服自己的急智,竟能在剎那間想出這麼有力量的理由,他完全不擔心旁人聽得此話後是否嗤之以鼻,反正少年是不可能去擊碎那個方格來驗證真假的,於是又道:“這是生死攸關之事,我沒必要騙你。”
少年當然不信,可正如莫小九所想,他不可能冒險去擊碎那個方格,於是滿臉寒意中不再說話,專心迎接着不斷飛來的符咒牽制着雕像遊走。如此片刻之後,兩尊雕像似乎如人有思維般想明白了眼前目標忽隱忽現的原因,其中之一竟然是身形一轉,雙刀帶起火浪不斷攔截向了紛飛的黃影。
莫小九愕然,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兩個鐵疙瘩爲何如此聰明,難不成他們那沒有五官的頭中裝的竟是人腦子?又或者這黝黑的身軀中本就是活人?百思不得其解中他不斷在棋盤外來回掠動,雙手如飛一般以各種刁鑽的方向將符咒朝着少年射去,密密麻麻一片如羣鳥過境,以至於雕像揮動的兩把長刀竟是沒能完全攔截。
如此又片刻,那雕像似乎很憤怒,沒有嘴的嘴裡傳出了一聲咆哮,然後腳步一跨來到了棋盤邊緣站定,隨即雙臂向兩側一伸,手中長刀脫手而出,扯出兩根粗壯的鐵鏈叮叮兩聲插在了左右兩方的牆壁上。莫小九驚詫不已,怎麼都沒想其雙刀居然還能離體,緊接着便是一陣駭然,這要是用於攻擊,一揮之間豈不是便能覆蓋半個棋盤,那麼還在棋盤上緩慢行走的倪兒可就危險至極了。
正在他思索之間,插於牆壁上的兩把長刀上忽然火光一騰,開始蔓延上了鐵鏈,只不過眨眼時間就覆上了手臂,然後,火焰以鐵鏈爲界線驟然下垂上升,竟然如瀑布一般將棋盤內外隔絕了開來,而那一片片射出的符咒撞在其上後便毫無懸念的化作了飛灰飄散。
見狀,莫小九幾欲破口大罵,詛咒着這些機關設計者的祖宗十八代,當得看見棋盤上在一尊雕像的攻擊中並無多大危險的少年後才微微放下了心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可他剛準備將符咒收入戒指中,眼前的火幕突然一收,兩把長刀飛回,雕像握住刀柄後便是一轉身再度向着場中奔去。
莫小九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的情緒,若不是眼前雕像明顯是由精鐵打造,他必定以爲是個活人,一陣污言穢語後急忙雙手連動,將無數的符咒射了出去,果然,那雕像瞬間又轉了回來,如之前一樣燃燒出了一片火幕。
莫小九忍不住比出了一個極度下流的手勢,隨後,細細一想臉上不禁泛起了一抹喜色,這雕像既然要來阻止自己,那麼就此將之拖在這裡豈不是更好?想至此,他減緩了手中的動作,時有時無的扔出一張符咒打在火牆上,視線則穿透火焰落在了場中倪兒的身上。
此時,倪兒正低着頭,專心致志的邁動着腳步於一個個方格上緩慢行走,時左時右時前時後,似在思索踱步又似一個醉酒之人在反覆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方向。細細算來,眼下她已經走出了六十步,只需再有十八步那麼兩尊雕像就應該沉入地下,而機關獸也將復活。
突然,倪兒止步停住,雙眼中瞳孔一點點的擴張,如倒在紙上的墨水一般緩緩染上了眼白,眼睛完全變成了漆黑一片,深邃似兩個手指般大小的深不見底的洞。下一刻她緩緩擡起頭,一手輕揚一手低垂,雙腳輕輕一彎,跳離了地面三尺高,落在了另一個方格上,就在腳步落下之時,詭異突起,只見她的長髮像被從下方涌起的狂風扯動般在身後亂卷,髮絲與髮絲擊打間傳出了一片使人發麻的聲音。
緊接着,倪兒低垂的左手緩緩向着下方一指,地面上的一縷火焰便如是被一根無形的絲線扯動,突然升騰而起,躍過半空連接到了指尖,而後竟然像是被吞噬一樣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她擡於頭側的右手一轉,一根小小的食指指向了身後的頭髮,隨即便見得一縷黑色從正與少年戰鬥的雕像身體上悄然飛了出來,沒於了發間。遠處的機關獸眼中光芒閃動了一下。
倪兒保持着手上動作再跳,躍起三尺高落於較遠的一處方格,左手微轉指向自己的左腿。一片火焰攏聚,從腳掌覆裹而上隱沒於衣衫的細小孔洞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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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指向右眼,一片黑色從少年身前的雕像上飛出,沒於瞳孔中,沉入深處。遠處機關獸眼中的光芒更盛了一分。
見此一幕,莫小九和正與雕像戰鬥的少年都是滿眼迷茫與不可思議,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很僵硬很難看,似舞非舞的詭異跳動爲何會引起這般變化,引得那些火焰和黑色鑽入人體,更震驚於倪兒的身體能吸收這些火焰和黑色,且彷彿還沒有絲毫不適。
倪兒不斷跳起不斷落下,手上不斷變化着細微的動作指向自己身體各處,於是地面上便有無盡的火焰躍起,沒入身體,雕像上便有一片接着一片的黑色飛來,沒入發間與眼睛,而遠處機關獸雙眼中的光芒越來越強,待得猶如兩盞刺眼的明燈後嘴裡便傳出了一聲清晰可聞的獸吼,進而軀體發出一陣咔咔作響,似要立即甦醒。
如此,一直持續了數個呼吸的時間,地面上的火焰熄滅過半,兩尊雕像上的黑色漸褪一點點轉淡,攻擊變得越來越弱,少年應付得越來越輕鬆,而擋在莫小九身前的火幕則是越來越薄,開始漸漸回縮,彷彿將要熄滅。
少頃,一個‘破’字響起,兩人便震驚的看見雕像手上在之前的戰鬥中毫未留下缺口的長刀從刀尖處開始,在刺耳的聲音中崩裂,化作無數碎片飛出,又在半空中化爲如煙黑色鑽入了於最後幾步時再度停下腳步、忽然將雙臂齊齊擡起指出的倪兒手中。
失去了武器,那雕像似乎一怔,低頭看向了掌心中垂落出來的兩根鐵鏈,而後眼部的一圈紅色一閃,改變方向便放棄少年大步的向着倪兒衝了過去,雙手揚起成拳帶起呼嘯聲就要砸落,可才奔至了一半距離,周遭又是一個‘破’字盪開,無盡迴響的聲音猶如是一根根看不見的絲線一般從各處扎進了它的身體,纏住其身上餘下的所有黑色,猛然扯了出來,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霧。
黑霧離體,雕像動作驟停,因奔跑的慣性砰然砸在了地上,猶如一個即將逝去生命的人虛弱的顫抖着四肢蠕動着身體,不過,其眼部的一圈紅色還如故,甚至更加火紅,彷彿有着龐大的能量讓其最終又站了起來,但也只能站起而已,因爲倪兒又跳出了一步,一步落地,轉頭中瞳孔幽光大盛,雕像額下的一圈紅色赫然擴張離體,化爲一個火環飛上了半空,然後緩緩飄落至她的眉下一收,在眼部間消失不見。如此,雕像彷彿生命流盡,變成死物站立不動。
如此反覆兩次,兩尊雕像身上黑色盡褪,化爲了正常的精鐵之色,倪兒又是一次跳起,雙手成掌向下一伸,棋盤上各處的火焰如是草原上臣服於狂風的野草向着她拜倒聚攏,沿着她的雙腿而上覆裹上了全身,隨即滲入衣衫鑽入皮膚漸漸消失。至此,機關獸完全甦醒,轉頭咆哮如雷鳴向着幾人看了過來,但卻似走不出身下的圓,四蹄只得在原地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