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人看着涼若玖這麼一副篤定的模樣,若自己不答應她,好像是要撲上來咬自己一樣。那雙通紅的眼睛裡頭滿含着怨恨和堅韌。蘇清人看着涼若玖,道:“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便幫你。可是我和你要約法三章。”
涼若玖聽蘇清人這麼說,立馬覺得有了一點機會,看住蘇清人,問道:“如何約法三章?”蘇清人答言道:“我幫你,你自然要償還。”涼若玖覺得納悶,蘇清人這是說的什麼話?她蹙緊了眉頭,問道:“這算什麼約法三章?”
蘇清人眸色平靜,言道:“我幫你之前,定然要和你說個清楚,也要立個規矩。”
沈老闆聽到規矩二字,趕忙否決道:“清人,使不得。”
蘇清人聞言,冷了一眼沈老闆,道:“如何使不得?”沈老闆趕忙解釋,“清人,我並非是那個意思,”沈老闆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蘇清人看着涼若玖,分外理所當然道:“我既然幫你,你就必須要聽我的規矩。”
涼若玖知道現在只有蘇清人可以救母親和整個涼家,她沒有半分猶豫,篤定答言道:“只要可以救母親,救涼家,什麼我都願意。”
“好!”
蘇清人大聲說好,立馬拿出紙筆墨來,筆精墨妙寫下一個規矩來。等到墨乾透,蘇清人從書櫃的格子裡頭拿出一個印泥來,隨後涼若玖便聽到蘇清人說,“過來,印上你的手印。”
涼若玖有些躊躇不決,更多的是迷惑不解。她看了一眼沈老闆,沈老闆卻一直搖着頭。可沈老闆究竟示意的什麼,涼若玖一概不知。
蘇清人看見涼若玖的神色和步子有些猶豫,臉色即刻變了,冷聲問着涼若玖,“還在等什麼?”
“我按。”
話落,涼若玖便走了過去,按下了自己的手印。按下手印後,涼若玖鬆了口氣。蘇清人終於肯幫自己了。可事情,還遠遠沒有涼若玖想的那麼簡單。緊接着,就聽見蘇清人不怒自威道:“你擅自闖我府邸,出去在祠堂門口跪着。”
“什麼?”
“爲什麼?”
“怎麼回事?”
涼若玖連着問,可蘇清人始終只有一句話,“現在立馬去祠堂門口跪着。”
涼若玖不悅,她爲何要去祠堂門口跪着?憑什麼?這裡又不是涼家。她又爲何要去跪?涼若玖不應,直勾勾盯着蘇清人,不滿問道:“爲何要我去跪?”
蘇清人只覺問的白癡,可他卻答的分外沉然,“規矩繩墨。立在那的是一個規矩,不是隨便言語。你既然是秋之的嫡女,就應該自律自己。若這般下去,你如何將柳容沛趕出涼家?你如何從柳容沛的手中奪回涼家?又如何救你母親。讓你跪着,是戒律。讓你去祠堂門口跪着,是規矩。”
涼若玖忽然明白了什麼。從一進來,蘇清人一直在提規矩二字。她自然也明白了蘇清人是一個十分注重規矩的人。之前有聽尹德說過,蘇家本就是大戶,從明至今,從未衰敗過。不僅只是富家巨室,還是書香門第。這規矩沿襲了這麼多年,豈是說破就破的?自然也怪不得蘇清人這般了。規矩滲透到了骨子裡頭去,便就成了習慣。要怨,就怨涼若玖實在是太橫衝直撞了。
涼若玖怔了好一會,點頭道:“我去跪着。”
蘇清人即刻下了命令,“來人!帶她去!”
立馬進來幾個家丁將涼若玖帶去了祠堂門口,外頭的雪也是也是越發肆虐了起來。沈老闆不忍心看着涼若玖這樣跪在雪地裡頭,懇求着蘇清人,言道:“若玖還只不過是個孩子,你怎麼忍心讓她跪在雪地裡頭呢?”
蘇清人聞言,諷刺一笑,道:“孩子?笑話。讓她跪着,理所當然。以及,你心知肚明涼家的事情究竟是誰做的。但是,我們不能夠插手。要插手,恐怕,我們誰都安生不了。只有讓她自己去解決,可她這副模樣如何解決?”
沈老闆知道涼若玖打小身體就不是很好,十分擔心。可蘇清人又是這般不肯鬆口,他只好頂撞,沉聲道:“可是,外頭這麼大的雪,北平的天又這麼冷,跪着只會讓若玖得了風寒的!加之若玖身體就不是很好,這麼做不是要若玖的命嗎?!”
蘇清人臉色依舊很硬,看着沈老闆的眼神裡頭也多了些冷然來,道:“讓她跪着就跪着,這就是規矩。若連這一點規矩多遵守不了,那還指望她做什麼?”
“清人!”
沈老闆似乎有些微怒,話剛卡在嗓子眼,便就被蘇清人冷呵,“沒得任何商量。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見蘇清人臉色已經這般沉黑,沈老闆自然也不敢多話什麼,只好應聲道:“是。”
“來人,送客。”
蘇清人這話剛落,白喚之立馬進來,言道:“沈老闆,請。”
沈老闆拱手作揖道:“我先告辭。天放晴了,我便讓柳小姐唱戲。”
蘇清人看了一眼窗外頭飄零着的白雪,目光落在了沈老闆身上,沉聲道:“只怕,這幾日天都放不了晴。”
沈老闆微微低了低眉,對白喚之道:“白副官,走吧。”
白喚之做着請的手勢,言道:“沈老闆這邊請。”
沈老闆的步子停了停,還想去勸勸蘇清人。可身後卻傳來白喚之的提醒,“沈老闆,老爺一直都是嚴父。您也知道若沒有老爺的嚴格,又怎會有帥將的今天。規矩老爺向來看的很重,若您此刻再去爲涼小姐求情,恐怕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沈老闆心中明白,只好道:“回吧。”
“是。”
……
涼若玖跪在祠堂門口,大雪鋪天蓋地而來。雙腿好像要嵌進這皚皚白雪裡頭似的。冷的發顫,沒跪一會,涼若玖便渾身都僵了,嘴脣已經有些微微顫抖了起來。
涼若玖只覺得是鑽入骨髓的冰冷,一寸一寸都在侵蝕着自己。沒人來過問涼若玖一個字。不知跪了多久,忽然聽得一聲,“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忽然,涼若玖只覺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四周都亮堂了起來。涼若玖心底只有兩個字,暖和。
涼若玖只感覺腦袋沉沉的,忽聽得有人喚道:“涼小姐,您醒了。”
涼若玖皺了皺眉頭,強撐着身子來,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了過去。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正朝着自己看,似乎是一臉擔憂的模樣。涼若玖不識得,便言道:“你好。”
她答言,“老爺派我過來伺候涼小姐您的,”她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敲門道:“芳姨,小廚房的粥熬好了嗎?大帥催了。”
是白喚之的聲音?
又是什麼帥將?
芳姨看着涼若玖抱歉道:“涼小姐,我去小廚房看看給少爺的粥熬好了沒有。我先派人過來伺候您。”
話罷,芳姨就欠了下身,退了出去。
白喚之和芳姨在門口竊竊私語了幾句,便就離開了。涼若玖心底納悶不已,究竟是個什麼事?
可這一跪,真的是讓涼若玖差點豁出命去跪了。直到現在,涼若玖都覺得自己骨子裡頭透着冷。
蘇清人,真的是一個不好得罪的人。
涼若玖現在比誰都清楚,爲何尹德會那般去說蘇清人。母親又爲何一直瞞着蘇清人去查父親的事情。現在這樣一跪,所以事情都明瞭了。涼若玖只覺一隻腳剛邁出地獄,另外一隻腳又踏入了另外一個地獄。
蘇清人,就是個地獄。
晚些時候,芳姨纔過來,她進來後便欠了下身子,言道:“涼小姐,老爺請您過去用晚膳。”
涼若玖應聲道:“好,芳姨。”
涼若玖剛應聲完,芳姨立馬就拿了一雙新鞋子來,看模樣是要給涼若玖穿鞋。涼若玖多有一驚,趕忙對芳姨道:“不用了,芳姨。我自己來。”
幾番推辭,還是涼若玖自己穿了鞋子。芳姨又拿出一件厚衣裳來,給涼若玖披上,這才扶着涼若玖出了屋,走在迴廊上頭,芳姨便囑咐道:“涼小姐,您受凍了。這身子得好好緩緩了。”
涼若玖苦笑,無奈道:“若是能夠真的清閒歇一日,我倒覺得是件好事了。”
芳姨皺眉道:“涼小姐,老爺這個人格外注重規矩。您擅自闖府,老爺震怒,只好罰涼小姐跪在祠堂門口。還望涼小姐你見諒,畢竟,您是涼先生的嫡女。老爺也格外嚴厲些。”
芳姨的話,涼若玖都聽見了耳朵裡頭去。眉宇間也多了些沉然來,對芳姨道:“我知道,芳姨。可是,我不知道涼家同蘇家是什麼親戚。”
芳姨聞言,略微詫異,問道:“涼小姐您不知?”
涼若玖搖了搖頭,“我不知。”
芳姨答言:“老爺母親的妹妹,嫁給了涼秋之先生的父親。涼小姐現在可否明白了?”
原來如此。
涼若玖真的是頭一回聽說,那這麼說來,她應該將蘇清人叫做什麼?表叔?正想着,就聽芳姨道:“涼小姐,到了。您進去後一定要按照規矩來啊。”芳姨似乎還對那件事情心有餘悸,一直都是皺着眉頭的模樣。
涼若玖頷首應聲道:“是,芳姨,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