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佩清進來便看見涼若玖手中夾着一支女士香菸,煙霧繚繞,她點了點菸灰,又吸了口。涼若玖聽見腳步聲,便挑眉問道:“怎麼樣了?”
蘇佩清走上前來,停下步子,答言道:“火車票是今天晚上的。”
涼若玖將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頭,看向蘇佩清,問道:“你可有把握救出尹德?”
蘇佩清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從口袋裡頭拿出一包煙來,從中取出一支遞給涼若玖,答言道:“七成把握還是有的。”
涼若玖看着蘇佩清遞過來的香菸,微微皺了下眉頭。旋即,又展露笑顏好奇問道:“怎麼?表哥不是被表叔的規矩和條條框框限制的死死的嗎?爲何會發煙給我?”蘇佩清又輕輕碰了下涼若玖的胳膊,示意她接過煙。
涼若玖最終還是接過煙來,言道:“有兩個男人給我遞過煙,一個是嚴探長,還有一個,是你蘇佩清。”
蘇佩清笑了笑,說,“據我所知,涼家的大小姐說話可不會這般粗魯。”
涼若玖眼底多了些黯淡來。她也不想如此,可事事逼迫着她,她就必須如此。並非自甘墮落,只是無法解愁罷了。她也是笑着說,“粗不粗魯都已經無所謂了。只是,表哥。我可沒有看見過你在表叔面前這般過。你不敢的事,我可敢。”
蘇佩清撲哧笑了一聲,說道:“忘記了被父親罰跪的時候了嗎?你這個人,不僅固執,還不長記性。”
涼若玖也着實有些無奈,低了低眉,苦悶道:“如果能夠長記性,倒好了。我和清韻,也不至於變成這個樣子。我總是口頭上說和清韻撕破臉皮,再也不是姐妹。可總是口是心非。的確是不怎麼長記性。”
蘇佩清安慰似的拍了拍涼若玖的肩膀,言道:“記性慢慢會長的。”
“希望如此。”
涼若玖自己心裡頭也多有些拿捏不準。
蘇佩清起身來,又輕輕拍了兩下涼若玖的肩膀,抽了口煙,將菸頭很用勁的摁滅在菸灰缸裡頭,提醒道:“收拾收拾,我們就走了。”
“嗯。”
蘇佩清出去後,涼若玖便喚道:“凝蘭。”
凝蘭聽見聲音,趕緊上前來,欠了下身子答言道:“凝蘭在。”
涼若玖問,“東西可收拾妥當了?”
凝蘭回答道:“回大小姐您的話,都收拾妥當了。”
“方叔呢?”涼若玖蹙眉問。
凝蘭答,“方叔去見了沈老闆。”
“好,我知道了。”頓了下,涼若玖又問道:“凝蘭,你是隨我先去一趟綿州,還是打算和方叔一同去北平?”
凝蘭好似是猶豫了一陣子,纔回答道:“我想同小姐你回一趟綿州。”
涼若玖本想答應,她也知凝蘭父母在綿州。凝蘭想家,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可跟在她的身邊,就不見得有那麼安全了。她沉聲道:“綿州不安全,你還是隨方叔回綿州吧。”
凝蘭立馬蹙起了眉頭來,說道:“可是我不放心大小姐您啊!”
涼若玖也皺着眉頭,眼底含着擔憂,言道:“你和方叔先去北平,等風頭過去些,再回綿州。”
“可是,”凝蘭還想說什麼,就被涼若玖一言打斷,“凝蘭。不用在說了。你和方叔去北平。”
涼若玖這般說了,凝蘭只好低眉答言道:“是,大小姐。”
……
下午的時候,涼若玖先送方叔和凝蘭去了北平。晚些時候,她才和蘇佩清坐上了去綿州的另一班火車。
再回到綿州的時候,天空中還是大學紛飛的模樣。這綿州,的確多雪,天又極其冷。涼若玖緊了緊衣衫,蘇佩清見狀,又解下自己的披風來,給涼若玖繫上,笑顏道:“人總是要自私些,奢侈些。我這披風料子不僅僅只是一等一的好,這裡頭的東西,暖和着呢。”
涼若玖也是感受得到,笑了笑,說,“我總是瞧着你這身衣服好看。不知蘇大帥哪天可否借我穿穿?”
涼若玖雖說的打趣的話,但蘇佩清卻當了真,笑顏款款道:“你想穿,我即刻着人吩咐。立馬給你安排一個職位。沒想到,你還瞧着這身戎裝好看。倒也是稀奇。”
涼若玖搖了搖頭,言道:“這戎裝,可不是誰都可以穿的。你這身上,不知揹負了多少條人命。也不知你身上多少傷痕。我呀,擔不起。”
蘇佩清眼底含着笑意,剛啓脣,就看見遠處停了一輛軍車。臉色即刻冷了下來,沉聲道:“看來,有些人的消息分外準確。”涼若玖聽着,皺起了眉頭來,順着蘇佩清的眼神看了過去,她心中已然明瞭是個什麼事了。
涼若玖微微掃了一眼路邊,只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白喚之等在路邊,一直哈着氣。她轉過頭來,對蘇佩清道:“接你的人,不是也來了嗎?”
蘇佩清笑道:“倒也是。”
白喚之看見蘇佩清過來,趕緊扣緊軍靴,敬了個軍禮道:“大帥!涼小姐。”
涼若玖問好道:“白副官好。”
白喚之笑了下,拉開車門,恭敬道:“涼小姐請上車。”
涼若玖微微頷首,上了車便坐到了裡頭。蘇佩清隨後上來,坐在涼若玖身邊,言道:“那輛車,估計是盯你的。”
涼若玖看了一眼那輛軍車,諷刺笑了聲,淡言道:“盯就盯吧,這次來的目的這般清晰。想來,他們應該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辦法。也沒有人會答應我將尹德帶走。”
蘇佩清微微皺了下眉頭,沒說什麼話。
車子啓動後,白喚之推了推鏡框,稟告道:“大帥。昨日收到陸督軍的請柬,是要給林小姐辦生辰的事情。大帥可否去?”白喚之話中多了些試探之意,透過後視鏡打量着蘇佩清的神色。
蘇佩清言道:“既然陸督軍盛情相邀,不去自然是不禮貌的。”
白喚之微微點了下頭,答言道:“是,大帥。卑職明白了。”
涼若玖在一旁沒有任何話,卻是深吸了口氣。蘇佩清見狀,便問道:“怎麼了?”
涼若玖沉了沉,眉頭皺的越發深了些,回答道:“沒怎麼。只是在擔心尹德的事情。”
蘇佩清向後靠了靠,眼底多了些悠然來,打趣道:“你說你,救一個土匪落下個罵名怎麼辦?”
涼若玖搖了搖頭,並不贊同蘇佩清的話,沉聲道:“人有好有壞。尹德雖是土匪,可他也迫不得已。不像某些人,失了本質,失了人性。”
蘇佩清微微挑眉,問,“你彷彿若有所指?”
“的確若有所指。”涼若玖有些深惡痛絕之意。
蘇佩清眉宇間多了些肅殺之意來,冷聲道:“綿州那羣悍匪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怎麼甩都甩不掉。陸生平時裡頭看起來對那羣悍匪不怎麼上心,可實則,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等的,也只不過是個機會而已。”
涼若玖此刻心心念唸的還是尹德的安危,雖和尹德沒有夫妻之實,但夫妻之名總是有的。加之尹德那麼幫他,她怎能不爲尹德擔憂?此趟前來綿州,一定要將尹德從那個監獄救出來。她言道:“悍匪該死,可尹德,不該死。他之前留過洋,同那些人不同。蘇佩清,有些時候皮囊和內心,終是不同的。”
蘇佩清微微挑了下眉,言道:“尾巴還在身後跟着。”
涼若玖回頭透過後車窗看了一眼,分外淡然道:“跟着就跟着吧,無妨。”
車子停到了督軍府,蘇佩清拉開車門,格外紳士道“涼小姐,請下車。”
涼若玖笑顏“蘇大帥有禮了。”
可涼若玖踏進督軍府的時候,卻停了一下步子,有些怔然。蘇佩清回了下頭,皺眉問道“怎麼了?”
涼若玖斂下眼中的那份焦慮不安,看着蘇佩清,言道“這一次救尹德,就拜託你了。”
蘇佩清頷了下首,“嗯”了一聲。
……
“蘇大帥。”
張副官前來迎接,本是笑顏,看到蘇佩清身旁的涼若玖時,張副官即刻變了神色,聲音也低了些,道“涼小姐。”
涼若玖看着張副官微微頷了下首,禮言道“張副官。”
張副官又恢復笑顏,恭敬道“蘇大帥,涼小姐,這邊請。督軍在裡頭等你們。”
涼若玖微微點了下頭。
進去辦公室後,涼若玖便有些退縮。只見陸生擡眸看了一眼蘇佩清,目光又緩緩落在涼若玖身上,看到她身上披着蘇佩清披風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來,道“你們此番前來的意思我清楚,先坐下來說話吧。”
陸生轉過頭來,目光落在沙發上,眼底似乎還藏着一些怒意。
涼若玖聞言,看着陸生直接道“既然陸督軍知道我們前來的意思,那我就有話直說了。請陸督軍放了尹德。”
陸生放下手中正在處理的文件,擡眸看着涼若玖,問,“你是在命令我?還是在和我談條件?”
涼若玖鎖眉,反問,“陸督軍說這話是何意?”
陸生帶着命令的口吻,道:“這件事情先放到後面去說,先住下來參加婉柔的生辰。”
涼若玖打心底發出一聲冷笑來,直接摔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