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蒲家後，蘇佩清在門口停留了許久。
蘇清人走出去好遠，才發現蘇佩清沒有跟上來，冷聲道：“你還愣着做什麼？趕緊跟上來！”
毋庸置疑，蘇清人話中的威嚴分外清晰。
蘇清人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蒲家是書香世家，進了這院子，倒真的是感覺到一股字墨味。被下人引到了花廳，才見到了那位蒲家小姐。
這位蒲家爲何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麼端莊？模樣倒是水靈，卻一隻吃着桌上的糕點，未打任何招呼。只顧着自己一人，好像這進來的人，也同她無關似的。況且，這看起來左不過十三四歲吧？可蘇佩清都已經二十好幾了。這蒲家小姐那麼小？涼若玖倒是納了悶來，微微皺了下眉頭。
蒲父端坐正中，見蘇清人進來便起了身來。他伸出右手來做了個請的收拾，對蘇清人道：“蘇老爺，請坐。”
“多謝蒲老爺。”
蘇清人寫過後，這才坐了下來。
蒲父又看這蘇佩清和涼若玖，言道：“二位也請坐。”
蘇佩清像座山一樣矗立着，紋絲不動。
時間好似靜止了一會子一樣，隨後才聽見蒲父對身旁的管家吩咐道：“去請濛兒來。”
管家彎下身子回答：“是，老爺。”
涼若玖越發迷惑了起來，對面這位模樣水靈的女子難道不是蒲家小姐？
過了一會，管家帶着一名女子上前來。那女子進來便先低眉問好道：“蘇伯父，您好。”
蘇清人微微頷了下首，似乎頗爲滿意。隨後他便看向蘇佩清，道：“佩清，見過蒲家小姐。”
這位既然是蒲家小姐？那那位又是誰？
正當涼若玖迷惑時，就瞧見那一直吃糕點的姑娘從椅子上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渣子，對蒲父道：“父親，我要睡覺了。”
蒲父眼底滿含寵溺，道：“去吧。”
她點了點頭，出了花廳。
緊接着，就聽見蒲父笑道：“家中小女，還不太懂得這些繁瑣禮節。也請各位見諒些。”
蘇清人臉色上倒是沒有什麼變化，言道：“無妨的。畢竟還是小孩子。”
忽然，又安靜了下來。
蘇清人再一次對蘇佩清道：“佩清，見過蒲家小姐。”這次蘇清人話裡頭的不滿之意分明明顯。
蘇佩清這才起身來，就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便道：“你好，我是蘇佩清。”
她朝着蘇佩清欠了下身子，兩頰隨即就泛紅了起來，低垂眉目小聲道：“蒲濛。”
蘇佩清低沉“嗯”了一聲，便沒有了其他的話。
蘇清人似乎是冷了一眼蘇佩清，看向了門口，聲音有所洪亮吩咐道：“林管家，將東西呈上來。”
門口林管家也回答的分外響亮，“是，老爺！”
只見陸陸續續擡上來些精緻的箱子，這箱子裡頭裝的什麼涼若玖心中明白。是第一次見面送給蒲濛的東西。也表明了，這事就算是成了。只是定個好日子，將蒲濛迎娶蘇家而已。看來，蘇清人這回的確沒有虛言。他又何時有過虛言呢？
只聽得蒲父與蘇清人商量着什麼，那位蒲家小姐和蘇佩清就一直那樣站着。彼此都沒有話，蒲濛甚至就連頭都不敢擡一下。涼若玖見狀，也不知是該說什麼的好。等到蘇清人同蒲父說完話，這才得以離開。
蘇清人款款道：“那就先這麼定下了，到時候挑個良辰吉日，便將濛兒迎娶進門。”
蒲父也回答的格外暢快，又對蒲濛道：“濛兒，去送送蘇老爺。”
蒲濛頷首應聲道：“是，父親。”
出去的路上蒲濛也是一直低着頭的，直到送到門口後，蒲濛才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蘇佩清。她只覺蘇佩清一襲軍裝意氣風發，精神奕奕。別的，她也沒做多想。父母媒妁之言，她又只有遵從。
看着車子緩緩離開後，蒲濛這才進去。
回程路上，蘇清人問了蘇佩清是何意思，又說教了一番。反正，這事誰都改變不了了。木已成舟，已成定局。
涼若玖倒是瞧着這位蒲家小姐分外溫婉，這樣的溫婉同涼清韻是不同的。或許人家打小就是這麼的溫婉又內斂，可涼清韻，怎麼說……想起來，難免會懷疑之前的種種。總覺得是她在製造一種假象，這樣的假象矇騙了所有的人。
一夜過去，第二日便聽見府裡上下的人說已經定下來了日子。就在下個月的十五，是個良成吉日。
倒真的是快極了。
只是，蘇佩清心中還是放不下珠簾。
涼若玖一大早起來，凝蘭便將早膳端了進來，一碗米粥，幾碟小菜。涼若玖剛拿起筷子來，忽然有人開門，一股子冷意襲進了屋裡頭來。緊接着，就聽見蘇佩清道：“我打算去一趟綿州，去找珠簾。”
凝蘭退了出去，將門關上。
涼若玖放下筷子，蹙眉看着蘇佩清，不解問道：“你現在回去找珠簾又是何意？”
蘇佩清沉然道：“總要同珠簾說清楚的。”
涼若玖聞言，覺得好笑，問道：“你爲何要同她說清楚？”
蘇佩清眼底多了幾分黯然來，神色也漸漸落寞了下來，言道：“我想，總是需要給珠簾一個解釋的吧。”
涼若玖覺得對蒲濛不公平。
既然他都要和蒲濛成親了，那爲何還要去見珠簾？這麼做，一點都不厚道，也根本就是不被允許的。
涼若玖直言道：“她的眼中沒有你，你解釋了又有何意思？沒意思。”
蘇佩清臉色忽然一冷，反問道：“陸生的眼中有你又如何了？還不是到頭來什麼意思都沒有嗎？”
涼若玖微怒，沉聲道：“蘇佩清！我和陸生之間的事情由不得別人來說一二！更何況，我和你不同。你沒有嘗過這樣的顛沛流離，你也沒有嘗過在愛情與背叛和信任之間的疏離，你根本就不知道，也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蘇佩清情緒的確是過激了些，嘆了口氣，沉了沉眸色，道：“抱歉。是我一時激動說錯了話。”
涼若玖也的確是很敏感的。她不想讓別人對她和陸生的事情說三道四，她同陸生之間如何她心知肚明。
可眼前，她卻不是那麼的信任自己的心知肚明。恰好蘇佩清又說了這樣的話，涼若玖便過激了些，其實她也想說句抱歉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變成了另外的話，“那你究竟是何意思？”
蘇佩清說着自己的來意，道：“你同我一起去一趟綿州，見一回珠簾。”
涼若玖直言拒絕，“不可能。綿州那個地方我目前是不會回去的。我還不想做過街老鼠，我也不想被人嗤之以鼻。”又肯定道：“等我將柳容沛完全驅逐出涼家，驅逐出綿州的時候，我纔要回涼家，要堂堂正正的回去。”
蘇佩清聞言，明顯是驚了一下，蹙眉問道：“你打算讓曹曦動手了？”
涼若玖沉聲道：“暫時還不急，上海那邊的事情我還沒有辦完。過幾天我會去一趟上海，先把那邊的事情辦完再說。更何況，我還有一部分沒有湊夠。所以，我必須等時間，也要等那筆錢送到北平來，我纔可以通知曹曦動手。”
蘇佩清一肚子話沒說，只是道：“粥涼了，你先喝粥吧。”
涼若玖也沒有再說什麼，坐下來用着早膳。
下午她便聽見消息說，蘇佩清已經去了綿州。他也是的確迫切的想要見到珠簾，和她說個清楚，可涼若玖覺得，那是不必要的。
大概三點多鐘的時候，凝蘭推門進來，她稟告道：“大小姐，蘇老爺說您也是女子，知道這姑娘家喜歡什麼。請您今天下午陪着蒲家小姐去一趟綢緞莊，給蒲家小姐置辦幾身新衣服。車子已經備好，就在門口等您呢。”
涼若玖笑了聲，說道：“既然表叔開了這個金口，那自然是要去的。只是，這女孩子家家喜歡什麼我倒真的是不知道。在英國那幾年，我倒是喜歡西洋風味的東西。回來後，就不怎麼喜歡了。也不知這蒲家小姐喜歡什麼。”
凝蘭一聽，趕緊道：“哎呀小姐！反正都是女孩子，肯定喜歡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啊！”
涼若玖還是笑道：“但願如此了。”
從蘇家出發，去蒲家接了蒲濛，纔去了綢緞莊。
路上，二人都沒有話。尤其是蒲濛，話真的是極少的。坐在車子裡頭安安靜靜的，像是一副不動畫卷似的。涼若玖接這個機會便打量起了蒲濛的穿着來，她裡頭穿着一件梅花旗袍，外頭是黑色披肩，看起來倒蠻洋氣的，確切來說應該是舊式中夾雜着些許洋氣。
涼若玖皺了皺眉頭，問道：“不知蒲小姐喜歡怎樣的顏色？”
蒲濛答言：“藍色。深藍色。”
涼若玖言道：“說起深藍色來，我倒是有一件深藍色大衣，從外頭帶回來的。嶄新嶄新的，沒穿過一次。現下又是冬天，穿在旗袍外頭應該是好看的，也暖和些。改天我拿給蒲小姐看一下，蒲小姐喜歡便收下，若不喜歡也罷。”
蒲濛笑了笑，沒說話。
涼若玖也是摸不透，的確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