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看着方小姐氣沖沖離開後,無奈聳了聳肩,道:“你的性子還是那麼衝。我得幫你收拾這個爛攤子了。”
涼若玖雙瞳中盡是一片黑暗,冷聲道:“我真想換杯燙的,潑在她臉上。讓她一次就記住,今後說話把嘴巴放乾淨些。”
約翰嘆了聲起氣,擡起胳膊看了一眼時間,說道:“你該休息,時間也不早了。”
“我知道了。”
涼若玖應了聲,便回了臥室,輕輕關上了房門。
她坐在桌前,拿出紙筆來。看着那白紙空落落,卻不知道要寫什麼,或者說,不知該從何寫起。
“多日未晤,甚是想念。”
她這般寫,蹙緊了眉頭。又看了許久,她最終還是將這張紙撕下,扔到了垃圾桶裡頭。又寫道:“繫念殊殷,前上一函。我到上海也有好幾日了,同你在北平一見,竟不知已有了隔閡。陸叔叔一事我心懷愧疚,”寫到這,涼若玖又撕下來,扔到了垃圾桶裡頭。她不會再去那般了。
又重新寫道:“小心林婉柔。林父同柳容沛兩人苟且,密謀什麼我不知曉。可林婉柔在你身邊你要小心。待我問母親好。”
“落筆人:涼若玖。”
簡短几字,卻沒有任何問候。只有提醒。涼若玖也不知他會不會看,反正讓凝蘭表哥捎回去就是了。
涼若玖看了那份信許久,收了起來。打算第二天就讓凝蘭表哥捎回綿州去。她又在桌前坐了好一會子,這才起身來去休息。
“咚咚咚,咚咚咚!”
半夜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陣子急促的敲門聲。涼若玖被驚醒,以爲是有人在敲自己的門,她睜開眼睛,仔細聽了聽,並沒有人在敲門。她又繼續睡下,可那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涼若玖翻來覆去,覺得心慌意亂了起來。
她乾脆起身來,打算出去看看。披上外衣,剛踏出門,就看見約翰扶着滿身是傷的嚴探長。涼若玖驚慌,趕緊疾步上前來,看着嚴探長身上的刀口,皺緊了眉頭,格外氣憤,問道:“誰做的?誰做的?!”
嚴探長強撐着,道:“水,給我口水。”
“好!”
涼若玖趕緊倒了杯水,喂着嚴探長喝了幾口,約翰纔將嚴探長扶到沙發上頭。又趕緊找出藥箱來,給嚴探長包紮着傷口。
約翰給嚴探長包紮傷口的時候,嚴探長的神色是格外痛苦的,可他不喊不叫。只是咬牙切齒道:“媽的巴子!這次真的是栽了個跟頭!”
涼若玖聞言,問着嚴探長,“栽了個跟頭?栽了個什麼跟頭?”
嚴探長的兩條眉毛都快要擰到一塊去了,罵道:“那狗日的洋人告訴我,有筆生意可以賺一筆大錢,這樣就可以給手下的弟兄們發工錢了。我去了之後,沒想到竟然是玩命的生意。真他媽不是東西!”
涼若玖聽得有些迷糊,眉頭也皺的更緊了些,問道:“洋人讓你做生意賺錢,給巡捕房的人發工錢?”
嚴探長咬了咬牙,憤憤不平道:“洋人也不是一天兩天拖欠工資了。他們不發錢,我手底下的兄弟就沒有飯吃。如果我不去冒這個險,我手底下的兄弟就吃不上飯。可這個險,真是老子他媽一輩子都不想冒得險!”
約翰包紮完傷口,看着嚴探長的神色有些無奈,聳了聳肩道:“我可不包括其中。”
涼若玖看了一眼約翰,又看着嚴探長,嘆息道:“這世上什麼都很難做。這洋人也的確是過分了。你身上的傷,真的太不值得了。若你缺錢,告訴我。我這裡有,以後千萬不要在那麼做了。洋人的話,並不值得去相信。”
約翰又無奈聳了聳肩,很是無奈道:“我去洗手。”
“缺多少?”
嚴探長只是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涼若玖自個兒卻急了,又問道:“要多少?”
嚴探長只是道:“能否給我點支菸。”
涼若玖對嚴探長的這個愛好實在是不能夠理解,可還是應允道:“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記抽菸。”
她回了自己屋,從包裡頭拿出煙和打火機來,給嚴探長點了跟煙,又放在了嚴探長嘴邊。皺眉道:“多抽點,多抽點這傷就好的快了。”
嚴探長猛吸了口,又說道:“你這抽的可是好煙啊!”
“錢多,沒處花。如若嚴探長喜歡,我那裡多得是。”涼若玖帶着打趣的口吻,她現在自個兒也已經是負債累累了,她也不知道這煙的好壞,隨便買了包。嚴探長也是行內人,自然知道那個煙好,那個煙不好。
約翰從盥洗室出來,就聽見涼若玖這麼說,不由得打趣道:“這個時候了還嘴硬,借我的八萬塊什麼時候還?等你成爲涼家女主人,纔要還給我嗎?”
涼若玖冷了一眼約翰,又問着嚴探長,“你到底要多少?我這裡還是有一些的。”
嚴探長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沉聲道:“我怎麼能問你要錢。涼家的事情我多少也瞭解了,你手中根本就沒錢,即便是你有些,那也留着自己用吧。我還有其他辦法可以賺到一些錢的。別想了,去休息吧。”
涼若玖看着嚴探長這個樣子,也確實是有些無奈。自己又急的不得了,將自己的情緒穩了下來,說道:“我還不至於落魄到那個地步去。我們涼家雖然現在岌岌可危,但馬上,不會了。更何況,我還有位表叔在後頭撐腰呢。錢,不用我費心。”
嚴探長還是擺了擺手。
涼若玖的情緒立馬又崩了,直接又問道:“你就趕緊說吧!你這是到底要多少?”
嚴探長還是沒有說。
涼若玖回了自己房間,乾脆就拿了一萬塊給了嚴探長,道:“這箱子裡頭有一萬塊,應該是夠了,不夠我這裡還有。”
嚴探長最後才答應了。
看着嚴探長這般,涼若玖也覺得很是無奈。
涼若玖用溼毛巾擦了擦嚴探長臉上的血跡,嘆了口氣,也有些感慨道:“如果是我再早幾年遇見你,肯定會選擇嫁給你的。你這樣的人,真的不多見了。你雖是粗人一個,但是,娶到的妻子可真的蕙質蘭心。”
提起妻子二字來,嚴探長脣畔不由得浮起了幾分笑意來。
涼若玖也自然是已經見過好幾次嚴探長的妻子了,像是出自名門閨秀般的女子。舉手投足之間,真的是像極了。嚴探長也的確是好福氣,他這麼好的一個人,沒有好福氣倒是奇怪了。
涼若玖此刻是睡意全無,看向約翰,道:“給嚴探長準備點吃食。我也餓了。”
涼若玖說的順理成章,約翰很是無奈的攤了攤手,卻又答應道:“好好好,我馬上就做。”
嚴探長看着,皺了皺眉頭,說道:“約翰對你挺不錯的。”
被嚴探長這麼一說,涼若玖眼底不由得多了幾分笑意來,卻又很是得意道:“在英國的時候我就是這麼吩咐他的,他也很樂於伺候我。畢竟,當時母親付給他好一筆錢。恐怕,這半輩子都花不完。”
可轉瞬,涼若玖卻又落寞了下來,輕言道:“都已經是過往煙雲了,那些事情不提也罷。”
涼若玖最怕的就是提起宋青來,提起宋青一會,難免要傷感好一陣子。回去綿州也見不到,太過心酸了。
嚴探長抽了口煙,問道:“柳容沛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涼若玖蹙眉,答言道:“他在綿州也待不了多久了。涼家的,始終都是涼家的。一釐一毫,他都別想拿走。”
涼若玖話中冷意清晰可見,嚴探長點了點頭,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我這個身份,還是在的。”
涼若玖眼瞳即刻黑了一分,冷笑了聲,諷刺道:“柳容沛纔是洋人腳底下的一條狗,就連狗都不如。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苟延殘喘多久。”
嚴探長聞言,眉宇間也多了幾分沉然來,言道:“你身上的確揹負的太多了。年紀輕輕,確實叫人有些心疼。”
涼若玖聞言,笑了聲,看着嚴探長,問道:“嚴探長還會心疼人嗎?”
嚴探長彈了彈菸灰,說道:“你們家的事情我一個外人聽起來都那般繁瑣,更別說這其中牽扯到的東西了。這名門大戶裡頭的宅鬥糾紛,的確是一場好戲。可這戲裡頭的人,卻不見得多麼好了。”
涼若玖眼底多了一份篤定來,沉聲道:“正是因爲如此,我纔要挽回涼家所失去的一切。就要擔起涼家女主人的這個身份來。不會拖太久的,馬上就會有結果了。這一切,總該結束的。”
嚴探長聽着涼若玖的這些話,似乎是頗有感觸,皺緊了眉頭,道:“是該結束的。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有個結束。”
涼若玖言道:“是該有個結束。”
她在等一個時機,只要那個時機一到,她立刻通知曹曦,將柳容沛驅逐出綿州。可這個事,也的確是有風險的。她不宜出面是最好的。
涼若玖陪着嚴探長坐了一會子,打了幾個哈欠,她問道:“嚴探長可否幫我查個人?”
嚴探長款款道:“講就是了。”
涼若玖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來,沉聲道:“幫我查一查戴維斯身邊那個姓方的女人。”
嚴探長答應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