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莊辦公室裡頭掛上了宋青的照片,涼若玖看一眼,便覺得沉悶。她真的沒有預料到柳容沛居然會那麼做,也恨自己的一意孤行。她恨自己,可是更恨柳容沛。她發誓,發誓一定會殺了柳容沛的。
這般想起來,涼若玖握住筆的手更緊了些,手上的青筋幾乎隱隱可見。
她沉了沉,才緩了過來。繼續算着賬目,柳容沛這一回的確是將涼家差點敗了個乾淨。索性,那陳年佳釀在地下酒莊封存着,沒有遭了柳容沛賤賣的毒手。他奪走涼家,不是要經營涼家,而是要將涼家毀掉。
涼若玖現在才明白,的確有些荒唐。
隨之,門口響起了敲門聲,緊接着就聽見方叔的聲音,“夫人。”
涼若玖道:“方叔請進。”
涼若玖看見方叔的臉色有些不大好,蹙眉問道“方叔臉色這般是怎麼了?”
方叔有些爲難道;“夫人,那就陳年佳釀恐怕是不夠了。一共,就只有那麼七百壇了。”
涼若玖聞言,眉頭蹙得更深了些,問着方叔,“多一罈都沒有了?”
方叔點了點頭,回答道:“是,夫人。多一罈都沒有了。已經都被柳容沛給賤賣掉了。剩下的就只有梅子酒和女兒紅了。酒庫內的洋酒,一瓶都沒有了。”
涼若玖冷笑道:“說句柳容沛是個混賬總沒有錯的。”
方叔言道:“夫人,現下陳年佳釀是不夠了,能不能用其他的酒來代替?日子也差不多近了,加上運過去時間也就到了。若是違約了,豈不是不好。”
方叔話中的意思涼若玖明白,她是不會砸了這個招牌的。可現在現釀是根本就來不及的,涼若玖臉色多有些沉然,言道:“方叔,你不要擔心。我會和蔣老爺商量的,你也放心,我也不會砸了涼家這個招牌的。”
方叔點了點頭,忽然就嘆了口氣,有些憐惜道:“若玖,真的是苦了你了。涼家這個重擔都壓在了你的身上。”
涼若玖笑了下,對方叔道:“一些總是需要面對的。有方叔您在,有二姨太在,還有凝蘭照顧着我。您寬心就是,我不打緊的。”
話這麼說着,涼若玖眼眶已經有些微微泛紅了起來。她心底哽成一團,不知道要怎麼抹去這段記憶,可這段記憶,永遠抹不去。
方叔又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這纔下去做事了。
方叔剛走,涼若玖即刻癱坐了下來。她眼神分外空洞,一直髮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麼,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涼若玖也是一口不吃,吃不下去。她心裡頭哽成一團,根本就吃不進去。晚些時候,大概八點鐘左右,陸生提着食盒到了酒莊,問了方叔涼若玖在辦公室便輕輕敲門。裡頭傳來一聲“請進”。
涼若玖剛剛掛掉電話,和蔣老爺算是談妥了。的確是費了好大的一番功夫,幸好蔣老爺是個好說話的人,如若換成一個不好說話的人。這事,也的確就沒辦法交差了。
陸生看着涼若玖這般忙碌的模樣,微微皺了下眉頭。他上前來,將食盒放在桌上,啓脣柔聲道:“吃些東西吧。”
涼若玖聞聲,手中的動作明顯愣了一下。她擡頭去看陸生,眼眶忽然泛紅,說不出的心酸,道:“坐吧。”
“先吃點東西吧。”
陸生說着,就打開食盒,拿出粥菜來,一樣一樣擺在涼若玖面前,說道:“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
涼若玖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吃食,有紅豆粥,有桂花糕,有醬菜,還有……都是她喜歡吃的,涼若玖有些無力道:“費心了。”
她看着,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吃些吧。”
陸生再言。
涼若玖纔拿起了筷子來,嚐了口醬菜,又喝了口粥,放下了筷子。陸生看着她這個不吃不喝的樣子,又道:“在吃些。”
涼若玖擦了擦嘴,道:“不吃了。咽不下去了。”
“再吃些。”
陸生還是那句話,似乎要逼着涼若玖吃完。
涼若玖只好又拿起了筷子來,又多吃了幾口,將粥喝完,陸生這才滿意,將碗筷收拾了起來,言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涼若玖聞言,擡眸看住陸生。他今日褪下戎裝,穿着黑色長衫。那雙眼睛裡頭看不出來什麼,她忽然笑了聲,自嘲道:“你是在諷刺我,將那句話還給了我嗎?我知道,你心裡頭不舒服,現如今,我算是自食惡果了嗎?不算是吧。這一切都太荒唐了,老天真是給我開了個玩笑。我也沒有辦法,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沒有落到他人身上,他人自然覺得無關痛癢。可若落到自己身上,卻是那樣生不如死。”
涼若玖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陸生卻是搖了搖頭,言道:“我並非如你所想的那般。只是想安慰你,可又嘴拙不知怎麼去安慰你。只想看見你好好的活着,可以開心些。”話落,陸生抿了抿脣,似乎是在藏着什麼,可他眼眶泛紅卻是藏不住的。
涼若玖苦笑了聲,有些無奈道:“我以爲時間越久會忘記的越淡,是我錯了。時間越長,越是清晰。睹物思人真的不是說說而已的。”
陸生看着涼若玖的神色中夾雜着一絲蒼白,更多的卻是篤定,言道:“還有我在,有我陪着你。”
涼若玖看着陸生,問他,“你不怪我嗎?”
陸生回答道:“有怪過。可現在不怪了。”
涼若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笑了下。
涼若玖做事,陸生一直在旁陪着。十一點多鐘的時候,涼若玖伏在桌上睡着了。陸生起身來,將涼若玖小心翼翼攔腰抱起,抱回了臥房。又從衣櫃裡頭找出厚被子來,輕輕給涼若玖蓋上,攔過她額前的亂髮,輕聲道:“好好休息吧。”
他又陪了一會子涼若玖,這才步履極輕的退了出來。
還沒有走出涼家,張副官就急忙迎了上來,敬了個軍禮,稟告道:“督軍,柳容沛那邊來電話了。”
陸生冷笑一聲,道:“來電話了又如何?年關的賬不打算清了嗎?”
張副官低了低頭,說道:“柳容沛威脅,威脅督軍大姐。若您不配合他,就要,”他似乎是有些不敢說,陸生追問,“就要什麼?”張副官將頭埋的更低了,纔回答道:“就要殺掉大姐。”
陸生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平靜道:“他想殺大姐,也得問問他手中有沒有大姐在。”
張副官聞言,猛然擡起頭看着陸生,蹙緊了眉頭問道:“督軍這是何意?”
陸生答言:“大姐沒在柳容沛的手中。”
張副官心底猛一驚,還是蹙眉問道:“那在何人手中?”
陸生沉聲道:“在柳容沛背後那個人的手中。他們還想以此來繼續威脅我,如果殺了大姐,他們拿什麼再來威脅我呢?他們不會那麼愚蠢。況且柳容沛丟了涼家後,自然狗急跳牆了。”
張副官點頭應聲道:“是,屬下明白了。”
話落,張副官就拉開車門,恭敬道:“督軍請上車。”
陸生上車後,眉頭微微皺了下,問道:“可有查出來曹曦爲何要這麼做?”
張副官眉頭皺的更深了些,似乎有些難以啓齒,也有些猶豫。陸生也皺眉,等着張副官的回答。
張副官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收了回來,抿了抿脣,這纔回答道:“回督軍您的話。是因爲涼小姐和曹曦有着合作。”
陸生聞言,深深鎖眉,問道:“合作?什麼合作?”
張副官解釋道:“曹曦和涼小姐合作將柳容沛趕出涼家,涼小姐付給柳容沛相應的報酬。而涼夫人一事,是因爲柳容沛殺心頓起,派人將涼夫人和如冬鎖了起來,然後澆了汽油放了火,才導致了那樣的慘狀。”
陸生聽着,眼底的愧疚油然而生,握了握拳頭,沉聲道:“有我不可推卸的責任。”
“唉……”
張副官也沉沉嘆了口氣。
陸生低了低眉,很是愧疚道:“如果我早些的話,也不至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若玖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張副官眼底多了些猶豫來,忽然道:“督軍。還有老爺一事,也查出來了。”
陸生一聽,立馬變了臉色,冷聲道:“父親一事早就有了定論,你又在揹着我查什麼?”
張副官這次是硬着頭皮直接道:“督軍,請您先聽我說完。”
陸生沒有再說什麼。
張副官言道:“督軍。當時,先在老爺房間的人是涼清韻。她和老爺起了爭執,然後槍殺了老爺。而涼小姐,是後面被涼清韻帶進去的。那天,林小姐撿到了涼清韻遺落在現場的紅珊瑚手鍊。”
陸生聞言,眉間生疑,緊盯着張副官,問道:“你敢肯定?”
張副官分外篤定回答,“我敢肯定,殺死老爺的人就是涼清韻。和涼小姐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涼清韻栽贓嫁禍個涼小姐,還請督軍您明鑑!”
“既然如此,那她爲何不解釋呢?”陸生喃喃,蹙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