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涼若玖就過去了拍賣會,她到的時候,來的賓客都已經落座了。她找了個空位置坐了下來,就看見臺上放着一個箱子,箱子裡頭是什麼她就不太清楚了。臺底下人聲鼎沸,好像很是對這個箱子裡頭的東西感興趣一樣。
拍賣師極力維持着會場的秩序,“大家靜一靜,請大家安靜一下。”
好像並沒有多少人都聽他的話,都在討論着這箱子裡頭是什麼東西。這個箱子格外大,涼若玖也不知道里頭是放了什麼。正當她也疑惑之時,身旁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是宋朝的寶劍。”
涼若玖聞聲,有些納悶,不確定問道:“宋朝的寶劍?”
那人繼續答言:“是的。”
涼若玖蹙了蹙眉,又不解問:“那放在箱子裡頭做什麼?”
那人繼續回答着涼若玖,“是專門運過來的,若放在刀架上豈不是太招搖了一些。”
“原來如此。”
轉眼間,涼若玖整個人愣住了。這個聲音,是……尹德?她忙轉過頭來看,就看見尹德殷殷看着自己,微微笑着。
涼若玖忙斂下眼底的那份詫異和驚奇,緩了緩情緒,平靜問道:“你何時回來的?”
尹德笑着答言:“昨天剛回來的。”
看着她這般笑顏,涼若玖那顆爲尹德懸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來。可又多了些警惕來,問道:“來參加拍賣會?”
尹德搖搖頭,答言道:“不是。聽到消息你回來,就來湊個熱鬧。”
聽到尹德不是,涼若玖鬆了口氣,淡言道:“那就好好欣賞這場方年壓箱底的拍賣會吧。”
尹德笑笑,道:“自然。”
涼若玖頷首了下,沒再說什麼。
“今天的拍賣會即將開始,請格外安靜一下。”拍賣師再次重複着,這會子,才逐漸安靜了下來。
“第一件拍品是來自宋朝的寶劍……”
他侃侃說着,小心翼翼打開了那個箱子,取出裡面的寶劍來。還真是像是尹德所說的一樣,是宋朝的寶劍。他的消息也的確快速又靈通。
“這宋朝詩人歐陽修寫過一首詩,寶劍匣中藏,暗室夜常名。欲知天將雨,錚爾劍有聲。神龍本一物,氣類感則鳴。常恐躍匣去,有時暫開扃。煌煌七星文,照曜三尺冰。此劍有人間,百妖夜收形……”
他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這寶劍也極其好看,不愧是宋朝的寶劍。
競價之時,涼若玖故意出價。他安插的那個洋人故意較價。
“涼小姐出到這個數了,還有人要加嗎?!”
“一次,兩次,成交!”
方叔上前來,在涼若玖耳畔低聲道:“夫人……”
涼若玖微微頷首聽着,沒有說話。
緊接着,又拍賣着唐朝的瓷器,等等等等……幾輪都是被涼若玖所安插的那個洋人拍走,可最後,那個洋人叫價後,戴維斯忽然叫價,“我出這個數。”
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涼若玖嘴角沉了沉,她也叫價了。戴維斯繼續叫價,涼若玖給那個洋人一個眼神,那洋人也開始叫價。
較了較去,最後還是那個洋人拿下了最後一件拍品。而真正拍出去的之後涼若玖所拍走的那把宋朝寶劍,其餘五件都是涼若玖所安插的那個洋人拍走的。
方年這一次賠的可不止一點兩點了,這只不過是個開始。今後的日子還很長呢。
出拍賣會時,還看見方年拄着柺杖在同那個洋人攀談。看起來,喜上眉梢。現在就讓他開心一會吧。
江瀘剛剛打開車門,就聽見身後傳來戴維斯的聲音,“等一等。”
涼若玖一隻腳都快要邁進去了,聽見戴維斯的聲音,她只好又退了回來。她轉過身看向戴維斯,客氣問道:“不知戴維斯先生還有什麼事?”
戴維斯一本正經說道:“我想和你做生意。”
涼若玖問“什麼生意?”
戴維斯很認真的回答:“酒莊的生意。”
“哦?”
涼若玖眉梢微微挑起,看着戴維斯。
戴維斯點了點頭,又強調了一次,道:“是真的。”
涼若玖心底是抗拒的,可是面對錢這個字眼,涼若玖現在很需要。但字裡行間還是帶着芥蒂的口吻道:“錢,來者不拒。具體的事宜還要慢慢商量。戴維斯先生好好考慮一下吧。”
話落。江瀘就護着涼若玖上了車。
戴維斯怔在原地,看着車子漸行漸遠。方敏嫺熟挽上戴維斯的胳膊,笑顏道:“不如這樣,我留在這裡幫你商量,怎麼樣?”
戴維斯聞言,轉頭看着方敏,問道:“你留在這裡?你願意留在這裡?”
方敏點了點頭,笑靨如花。
戴維斯臉上這才露了笑容來,“好。”
涼若玖回到涼家後,就看見門口停了幾輛軍車。她皺了皺眉,沉聲道:“看來,有不速之客來了。”
江瀘格外篤定道:“涼小姐請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有毫髮的損傷。”
涼若玖嘴角沉了沉,眼底也多了幾分黯淡來,邁進了涼家。
進去後,就看見陸生英挺站着,卻是背對着自己。
本是陰沉着的一張臉,轉瞬就變成僵硬的笑,客氣問道:“陸督軍這般大張旗鼓的來所爲何事呢?”
陸生的臉色也同樣陰沉,他轉過身來看着涼若玖沉聲道:“近日來綿州有些動盪,我的兵需要守在涼家。”
不知爲何,涼若玖從陸生眼中看到了殷勤。轉眼一想,他又對自己殷勤什麼呢?殷勤涼家?可笑。
涼若玖臉上的笑頓然凝固,嘴角也慢慢沉了下來,冷聲道:“陸督軍,綿州動不動盪我清楚。希望陸督軍不要以這樣的藉口來綁住涼家。”
陸生再次重複道:“必須讓我的人守在涼家。”
涼若玖從鼻腔裡頭髮出一聲嗤笑來,挑眉反問着陸生,“那你又是把蘇大帥置於何地了呢?”
陸生聽到涼若玖提起蘇佩清這個字眼,莫名的氣就來了,他的聲音漸冷,提醒道:“綿州這塊的督軍是我,不是蘇佩清。”
涼若玖臉色更是自如,言道:“這裡是涼家,不是你們陸家。麻煩陸督軍先搞清楚了這一點。”
“我的兵必須守在這裡!”
陸生即固執又冷然。
涼若玖甚至感覺陸生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他這麼固執有何意思?一丁點意思都沒有。她再次芥蒂道:“陸生,這樣的把戲適可而止了。你到底還打算演多久?到底還打算瞞多久?我什麼都已經知道了,所以,你也根本就不需要演了。”
陸生忽然疾步上前來,一把抱住了涼若玖。涼若玖吃驚,怔住了。可反應過來後,涼若玖就要推開陸生,卻被緊緊握住了手腕,“若玖,你聽我說。那是有人設計陷害!根本就不是那樣!”
涼若玖聽着,覺得越發可笑了起來,沉聲道:“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親眼看見了,我也親自問了。陸念慈已經在那個地方教書好幾年了,正好和陸念慈離開綿州的時間吻合,這些,你又做何解釋?”
“不是那樣!”
陸生否認。
可儘管陸生否認,涼若玖所看見所聽見的就是那樣。她冷斥道:“放開我!”
“我不會放開!”
“放開!”
陸生依舊不放開,涼若玖使出渾身力氣才推開了陸生。她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和頭髮,冷冷盯住陸生,警告道:“涼家不是你們隨隨便便就可以進出的!陸生,若你今後還敢如此,那麼,就別怪我無情!帶着你的人馬上離開!”
“若玖,”
涼若玖冷冷盯住陸生,渾身顫抖,吼道:“馬上離開!”
陸生眼底的落寞招人憐惜,他最終還是妥協了涼若玖,輕聲答應道:“好,我離開,我離開。”
涼若玖握緊了拳頭,陸生帶兵離開時,她茫然間就想起了陸生當時的背叛,當時的那副嘴臉。還有那場大火……
她無法做到原諒陸生,更無法做到原諒自己。無法原諒,無法原諒……
江瀘扶着涼若玖回了屋,看見她這麼難受的模樣,江瀘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倒了杯水放在涼若玖面前,淺聲道:“涼小姐,真的要如此嗎?真的要和陸督軍這樣如履薄冰嗎?”江瀘是真的看不透,也看不懂。
涼若玖自己也亦是如此,看不透,看不懂。她苦笑了聲,無奈道“過去的種種我就連自己都無法原諒,我又如何能夠原諒的了陸生?然而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這麼的可笑,可笑至極。”
江瀘記得陸生臨走時眼底的落寞,他心底也有些沉然。不知道這句話該不該說,但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卻是低聲道:“爲什麼不嘗試着去原諒呢?屬下看,陸督軍對您真的是有情。”
涼若玖冷笑道:“你認爲我無情就好。”
江瀘看着這樣的涼若玖,微微嘆了口氣,又說道:“涼小姐。屬下說句難聽的話,這樣彼此折磨真的如你所願了嗎?”
“折磨?”
涼若玖冷笑了聲,對江瀘道:“日日夜夜的折磨比這個還要痛苦。江副官,我乏了,要休息了。”
江瀘只好點頭應聲,“是,涼小姐。屬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