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和謝鄒纔剛出了火車站，立馬就有尹之的人迎上來，還是一如既往的開場白，十分熱絡道：“哎呀，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是把您給盼來了！涼夫人好，涼夫人好。”
好像搞的涼若玖和他很熟悉一般。
涼若玖沒有回覆，只是冷言道：“開車。”
他阿諛奉承道：“好的，好的，涼夫人！您請上車！”
等他去開車門的時候，謝鄒才已經拉開了車門。他的臉上有些微微尷尬，笑了笑，道：“我來搬行李，搬行李。”
謝鄒才的眼神有些無奈，說道：“我已經搬好了。”
他突然又尷尬，只好上了車。
車子停到了一處公館，和上次是不同地方。尹之派來的人又誇道：“涼夫人啊。這可是我們家老爺剛剛購置的洋人公館，專門收拾出來，就是爲了來迎接涼夫人您的！老爺還怕您住不習慣，專門……”
真是王八唸經。
涼若玖一言打斷，冷聲道：“掉頭。”
他一聽，整個人愣了許久，皺緊了眉頭問道：“涼夫人，您怎麼要掉頭呢？”
涼若玖反問：“我說過要來這裡住了嗎？”
他還真的仔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回答道：“好像……沒有。”
涼若玖再次冷聲道：“掉頭。”
他只好聽了涼若玖的吩咐，掉了頭，涼若玖直接去了商行。宋先生提前收到消息，一直就在等了。看門口車子停下，宋先生就知道涼若玖來了。他出來，接過謝鄒才的手中的行禮，問候道：“夫人。”
涼若玖也禮言道：“宋先生。”
“房間都收拾好了，夫人您安心住下便是。”
“有勞宋先生了。”
涼若玖一直在同宋先生交談，尹之的人滿臉愁苦，忽然插嘴道：“涼夫人，今天晚上我們家老爺設宴，請您過去，”涼若玖一言打斷：“我今個兒有些乏了，明個兒再說了。替我多謝尹老爺子的一番好意。”
“這，涼夫人，涼夫人！”
涼若玖置若罔聞，進了商行，又吩咐着謝鄒才：“趕緊把人弄走。耳邊聒噪不已，真煩人。”
謝鄒才點頭應聲：“是，夫人。”
一會，外頭就沒了聲音。也總算是清淨了下來。
宋先生倒了杯水端到涼若玖面前來，言道：“您先喝口水。”
涼若玖頷首，端起水杯來喝了幾口，謝鄒才忙接過水杯又添了開水。
這才坐了不多一會，涼若玖感覺自己手心全是汗。她看向宋先生，道：“上海的天也蠻熱的。”
謝鄒才一聽，趕緊從行李箱中拿出涼若玖一直用着的那把綾絹扇來，忙忙又遞給了涼若玖。
謝鄒才的確是個殷勤人。
涼若玖的本意也並沒有要扇，可謝鄒才既然好心拿了出來，拿涼若玖自然不會拒絕。她盈盈接過來，緩緩搖着。
宋先生笑着答言：“上海天熱，咱們商行的生意也很是紅火。可有些人，不免眼饞了些。所以，一再打壓。凝蘭表哥就是因此而受的傷。”
涼若玖還未開口問，宋先生便已經解釋清楚了。不愧是陸生所看重的人，他本來就心思縝密。看人，自然也更心思細膩。比起看人來，她確實要比陸生差了許多。所以她在學，可有些事情不見得學了就真的可以學到。
涼若玖緩緩搖着綾絹扇，沒有開口。氣氛頓時安靜，宋先生也是規矩坐着，等着涼若玖的後話。
謝鄒才立在涼若玖一旁，隨時等着吩咐。
“我聽說，咋家又新開了一個鐘錶行？宋先生，是這樣嗎？”
宋先生點點頭，回答：“確實是開了一家鐘錶行。生意還是極其不錯的。上海這邊的公子哥都喜歡洋玩意，咱們又有人手從洋人那邊往過來運。款式也格外漂亮又新穎，買的人便也多了。”
涼若玖搖着綾絹扇，對宋先生道：“我既然來，定然要給尹之準備一份大禮的。”
宋先生聞言，似乎已經猜出來了涼若玖話中的意思，問道：“夫人的意思是？”
涼若玖答言：“送鍾即送終。只不過，只是在他身上這般。”
宋先生點點頭，言道：“我明白了。夫人先歇息歇息，待會我親自送您去一趟鐘錶行。”
涼若玖快人快語道：“不用等了，此刻就去吧。”
宋先生頷首應聲道：“是，夫人。”
涼若玖起身來，謝鄒才也跟着。她停下步子，吩咐道：“你在這裡收拾行李。”
謝鄒才也沒有什麼怨言，點了點頭，回答道：“是，夫人。”
上車後，宋先生有些疑惑問：“怎麼沒帶凝蘭過來？”
涼若玖答言道：“凝蘭要在酒莊主事，帶她過來，酒莊就亂套了。”
宋先生聞言，點了點頭。
可宋先生又困惑不已，微微皺了皺眉頭，言道：“你讓謝鄒纔去做這樣的事，倒也蠻新奇的。”
涼若玖笑笑，對宋先生道：“他這個人，之前是教書先生。如今做了管家，這做起事來比女子還要細膩呢。”
宋先生笑了笑，坦言道：“心思細膩倒是好事，也是壞事。”
涼若玖看了一眼窗外，言道：“就像是孝莊太后之前告訴過康熙皇帝的一樣，忠臣奸臣都要利用，這樣才能夠讓朝廷保持平衡。就像是我不殺了酒莊內還留下的尹之安排的那幾個內奸是一樣的。留着也是有利有弊。正好了，謝鄒才心思細膩，時時刻刻都替我盯着，省了我的心。”
宋先生笑顏道：“督軍說的果然沒錯，你謹慎之時比誰都還要謹慎。”
涼若玖眸色平靜，言道：“宋先生過獎了，我也只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她和宋先生說笑了一路，不知何時就已經到了鐘錶行。
宋先生禮言道：“夫人，請下車。”
涼若玖微微頷首。
下車後，就瞧見門口站着一抹熟悉的影子。他手中夾着一支香菸，斜戴着一頂黑色帽子，像是在等着什麼人。
涼若玖緩步過去，笑顏故意問道：“嚴探長是在等我嗎？”
嚴探長笑了笑，回答道：“這一回，還真的不是在等你。”
嚴探長的話剛落下，就瞧見一女子姍姍而來。嚴探長臉上的笑意逐漸清晰，就連一雙眼眸中都是掩不住的笑。
涼若玖也跟着看了過來，笑顏道：“原來是在等嚴太太。”
嚴探長小心翼翼扶着嚴太太，眼底的寵溺顯而易見。涼若玖見識過嚴探長的寵溺，所以，覺得稀鬆平常。
嚴太太望向涼若玖，笑顏道：“若玖。”
涼若玖微微頷首，喚道：“嚴太太。”
涼若玖看着嚴探長，問道：“怎麼，嚴探長是來帶嫂子買東西嗎？”
嚴探長點了點頭，含笑看了一眼嚴太太，語氣也柔了幾分，說道：“前幾日我定做了一個戒指，想着結婚之前也沒有送過我太太戒指，便就按照我太太的喜好定做了。今天過來取戒指的。”
話落，嚴探長就看向嚴太太，笑的格外開懷。
涼若玖笑了笑，言道：“我還以爲是來買鐘錶的，原來是帶嫂子來買戒指。真好。”
她的確羨慕不已，可有些東西確實是羨慕不來的。
“我就先陪我太太過去了，晚些時候來找你。”
“嚴探長就好好陪家人吧，需要您的時候我會打電話給您。”
嚴探長點點頭，“嗯”了聲，扶着嚴太太進洋行。瞧着嚴探長扶着嚴太太的背影，涼若玖嘴角不由得多了幾分笑意來，她是真的羨慕。嚴探長雖性子看起來十分暴躁，可在嚴太太這裡卻是一點性子都沒有，方纔說起話來也是柔聲柔語的。倒真的是不像平日裡頭的那個嚴探長。
宋先生看着涼若玖漸漸空洞下來的雙眸，微微低了低頭，提醒道：“夫人，我們該進去了。”
涼若玖“嗯”了聲，進了鐘錶行。
剛踏進鐘錶行，裡頭的夥計趕緊停下手中事物，忙上前來問候道：“夫人，您來了。”
涼若玖打量了一下鐘錶行內，沒什麼人多了些冷清的意思，問道：“生意怎麼樣？”
那夥計回答着涼若玖：“回夫人您的話，今個兒是週中，沒什麼人。禮拜六禮拜天人很多，忙都忙不過來。之前還有定做懷錶的人呢。”
涼若玖聽着，大概是明白了。她沒再多問什麼，走向櫃檯，看着櫃檯中耀眼奪目又十分精緻的各種款式，道：“把這個拿出來給我看一看。”
夥計點頭，“是，夫人。”
他趕緊把那塊手錶拿了出來，雙手遞給了涼若玖。涼若玖仔細瞧了幾眼，心裡頭想着送給陶文林是不錯的，便吩咐道：“裝起來，我送人。”
“好嘞，夫人！”
夥計趕緊從櫃檯中小心翼翼拿了出來，去吩咐人裝了起來。
宋先生在一旁看着，沒說話。
涼若玖又轉了一圈，目光停在了一座舊式西洋鍾前，有些移不開眼睛。她誇讚道：“這個西洋鐘不錯。”
夥計趕緊答言道：“夫人您真是好眼光，這可是我們的鎮店之寶！”
涼若玖看向宋先生，挑眉問：“宋先生，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