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後，涼若玖和涼清韻去看了蒲濛。
涼若玖一進門，便喚道：“嫂子。”
她對蒲濛是真的喜歡。
蒲濛是大家閨秀，就算嫁了人，可大家閨秀的氣度一直都在。涼若玖也確實羨慕蒲濛這樣的氣度和性子。
蒲濛坐在凳上，看見涼若玖來，笑着說：“你來了。”
看着蒲濛大起來的孕肚，涼若玖喜不自勝，笑顏道：“表哥馬上就要當父親了。嫂子你也要成爲母親了。”
蒲濛眉眼彎彎，說：“你呀。”
涼若玖坐了下來，望着蒲濛，眉梢眼角都是笑，言道：“很久都不見嫂子你了，甚是想念。”
蒲濛低眉笑了笑，說：“我這一有孕啊，就連門都不敢出。不是不敢出，而是佩清不讓我出。說要時時刻刻小心注意着。”
涼若玖道：“表哥這麼做，就是在乎。”
蒲濛笑笑，眼底藏着愛意。
涼若玖盡收眼底，執起蒲濛的手，輕輕拍了拍，言道：“你就安心養胎，每天說說笑笑。多好。如果有些心慌了，就出去走走。在府上走走，散散心。”
涼若玖和蒲濛說了好一會子，蒲濛才注意到了像是空氣一般的涼清韻。她眼中帶着歉意，忙道：“你看說了這麼久，忽略了這位。真是不好意思。”
“無妨的，嫂子。”
蒲濛一聽這個稱呼，多有些茫然，她微微怔了下，蹙眉問道：“這位是？”
涼若玖答言道：“涼清韻。”
蒲濛聞言，略微有一驚，她看了看涼清韻，目光落在涼若玖身上，問道：“是若玖……你的姐姐？”
涼若玖微微頷首，答言道：“嗯，是。”
涼清韻笑顏道：“嫂子。”
蒲濛還是笑了笑，忙道：“清韻，快坐。”
“多謝嫂子。”
涼清韻謝過後，這才坐了下來。
蒲濛或多或少也是有些詫異的，畢竟，對於她而言之前所聽到過的種種傳聞都讓她對涼清韻這個溫婉的女子有些畏懼。可如今看到人後，她卻是覺得大有不同。
蒲濛看着涼清韻安靜嫺雅的姿態，頗有些欣賞，誇讚道：“清韻的確是活脫脫一個溫婉美人。”
是啊，她的確如此。
如果沒有做那些事情……
涼若玖的臉色沉了沉，沒說什麼。
聽着蒲濛和涼清韻聊了一會子，兩人有些共同的興趣。都是大家閨秀出身，相聊的話題自然難免會相同一些。
一會，下人端着各式各樣的糕點進來，擺滿了桌子。蒲濛言道：“嚐嚐這些個糕點，小廚房剛剛做的。”
涼若玖拿起一個來嚐了嚐，誇讚道：“嗯，味道甚是不錯。”
蒲濛看着涼若玖喜歡吃，笑顏道：“你喜歡吃就多吃點。”
涼若玖微微頷首。
蒲濛看着涼清韻沒有動，便言道：“清韻，你也嘗一嘗，味道很是不錯的。”
涼清韻頷首答言：“嗯，好。謝謝嫂子。”
涼若玖越是覺得涼清韻有些不大對勁，可她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大對勁。感覺異常奇怪，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她蹙緊了眉頭，斂下眼底那抹質疑來，又同蒲濛熱絡聊了起來。爲了避免被涼清韻猜忌些什麼，她只有這樣來掩飾。
涼若玖瞧見桌上的那盤子酸梅，忽然就饞了起來，問了蒲濛就獨自把那盤酸梅都吃光了。就連蒲濛也很是詫異。
涼清韻坐了一會，就起身來，有些歉意道：“嫂子，若玖，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真是抱歉，還望你們見諒。”
蒲濛微微鎖眉，溫柔道：“哪裡的話，清韻。看你的臉色也有些疲憊，去休息吧。”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涼清韻又欠了下身子，謝道：“多謝嫂子的體諒。”
蒲濛微微頷首。
涼清韻默默出去，涼若玖的面色越來越嚴肅。
蒲濛也看出來了涼若玖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蹙眉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情瞞着？”
涼若玖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糕點，看着蒲濛，面色格外嚴峻，答言道：“她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蒲濛猜出了是誰，問：“涼清韻？”
涼若玖點了點頭。
剛纔涼若玖的舉動就很奇怪，和涼清韻也不怎麼說話。蒲濛方纔還納悶了，現在看到涼若玖的臉色這般，她就全然明白了。
蒲濛回想了起來方纔涼清韻的舉動，她不小心瞥到了涼清韻的神色，眼中是滿滿的恨意。她看着的那個人，恰好就是涼若玖。
她有些擔憂看着涼若玖，提醒道：“她是很溫婉，可我卻總覺得，這樣的溫婉多有些叫人質疑。總感覺不像是自如的，反而像是刻意的。我看，她剛纔看你的時候帶着恨。你要注意些。”
涼若玖沒有說話，因爲她實在是覺得太諷刺了。
她和涼清韻之間的關係並非那麼快就可以重修舊好的，現在依舊是如履薄冰的。涼清韻對她有恨，她也同樣對涼清韻有恨。她是想置自己於死地的，現如今突然間變好，換做誰誰都會懷疑的。
更別說，涼清韻這麼怪異的舉動了。
“若玖。”
蒲濛輕輕握住涼若玖的手，淺聲道：“你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同你都是血濃於水的姐妹，你現如今，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想法？之前的那些傳言是否都是真的的？”
蒲濛心中的疑問重重，她也不想相信涼清韻真的就像是傳言中所說的那樣。如果真的是那樣……
她不敢往下想象。
涼若玖直言道：“我曾經想殺了她。真的想殺了她。她和我的目的是一樣的，也想殺了我。現如今，她又突然變的這麼溫婉安靜，確實叫人不太敢相信。更何況，她對我一直有恨。之前的所作所爲她都是想致我於死地。這一回，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蒲濛聞言，有些擔憂。
她擔憂的並不是涼清韻會害涼若玖，而是害怕這兩個人會自相殘殺。她勸解道：“你們晚上還要住同一個房間，還是換房吧。”
涼若玖卻搖了搖頭，說：“就算她想殺我，可是，她能不能下的手，我就不大清楚了。”
蒲濛蹙緊了眉頭問：“你難道忘了上次的事情嗎？”
涼若玖回答：“記得。”
蒲濛很是不解的問道：“那你爲何還要這樣呢？”
涼若玖只是道：“她會明白的。”
蒲濛微微嘆了口氣，提醒道：“你們姐妹之間的事情我不知道多少，我也瞭解沒有多少。可是若玖，小心些總是好的。有時候，親兄弟也反目成仇的。”
涼若玖微微頷首，答言道：“嗯，嫂子，我知道了。”
蒲濛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涼若玖起身來，看了看蒲濛，眼眶不知道怎的就泛紅了，淺聲道：“嫂子，你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屋了。”
“嗯。”
……
回屋後，只有一盞蠟燭還亮着。涼清韻已經睡下了。
涼若玖沒有打擾，步履極輕。也沒有吹掉那支蠟燭，因爲她擔心會吵醒涼清韻。
她躺下來，是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因爲她本來就很難入睡，現在又換了一個地方，那就更加的睡不着了。無論怎麼，她一直都睡不着。
到後半夜，她纔來了睡意，感覺眼皮沉沉，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忽然，她感覺眼前頭什麼東西逼近。她以爲是自己夢魘了，緊跟着，就聽見了涼清韻的聲音……
“我恨你，我恨到想殺了你！”
反應過來的涼若玖第一反應是驚，可她沒有醒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而此刻的涼清韻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鋒利無比，那支蠟燭還沒有燃燒完。映的那把匕首更加冰冷，更加鋒利。
“你知道我有多麼痛苦嗎？知道我有多麼痛苦嗎？我真的無時無刻都想殺了你！陸生爲什麼要愛你？你爲什麼要和陸生成親？爲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爲什麼？”她的聲音很顫抖，帶着幾分無奈和哽咽。
涼若玖聽着涼清韻這些掏心挖肺的話，她心裡頭又何嘗沒有問過這些到底是爲什麼。涼若玖鼻子一酸，聽到涼清韻這些話，像是承受了百倍的痛苦一樣。
“你知道我究竟有多麼的喜歡陸生嗎？你又知道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什麼嗎？可到頭來，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都白費了……都是因爲你！我恨你！涼若玖我恨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失控的涼清韻朝涼若玖胸口刺去，可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稍微差那麼一點點，差那麼一點點，她就可殺死涼若玖。可她沒有那麼做，及時止住了手。她苦笑了聲，一步一步後退，撞到了桌子，癱坐了下來。手中的那把匕首掉到了地上，發出清冽一聲低響來。
她苦笑，眼中的絕望那麼的清晰。她是脆弱的，現在的她的確是無比脆弱的。
涼若玖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她剛纔真的差點以爲涼清韻會殺了自己。可結果，涼清韻還是收了手，心軟了。
她就連身都不敢翻，動都不敢動一下。
她聽着涼清韻啜泣的聲音，想去安慰，可現在去安慰，也未免太不是時候了。從剛纔那一刻她就開始決定，今天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