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
兩年是一個難，兩年，是一個幻。
這兩年時光裡頭，涼若玖一大半時間都在思考，她自己，究竟是怎麼來的英國？她都不知道。
從綿州到這邊來，她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整整一個月。她看着自己身邊的約翰，心中萬分惆悵，她蹙起眉來，問，“約翰，是今天回去嗎？”
約翰點了點頭，答言道：“是今天。”
回來英國後，約翰的中文就開始說的有些繞口了。反而她的英文說的越發溜了起來，還真的是要拜託了約翰呢。
涼若玖看着面前約翰剛剛用餐刀抹了黃油的麪包，還有喝下去一半的涼牛奶，開始覺得反胃了，開始想念家中的菜餚了。她淺淺嘆了口氣，看向約翰，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是怎麼來的這裡嗎？”
約翰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涼若玖又嘆了口氣。
她幾乎每天都在問約翰同樣的問題，可是約翰從來都沒有一次是回答過自己的。不是搖頭，就是聳肩，還有no。
涼若玖也算是認了。
約翰擡起胳膊看了看時間，對涼若玖道：“該出發了。”他是用英文說的，方纔是用中文說的。
涼若玖還是一貫的用中文回答着他，“我有些東西還沒有收拾好，等我一下。”
約翰又蹙眉看了一眼時間，才答應道：“好，儘快些。”
涼若玖點了點頭，從餐椅上起身來，上了樓。走到樓梯拐角處的時候，涼若玖茫然想了起來，來的時候，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在船上不停的吃藥，一把一把的吃藥，幾乎都要把肺咳出來了。還記得，來到了這裡，病情又加重了。再加上英國的天氣又變化多端，一來就病，足足病了一月有餘。涼若玖感嘆自己命大啊。
她回到房間，收拾好了行李，所有能拿的涼若玖都拿走了。桌上的那張照片是她剛來的時候和約翰一起照的。她想拿走，又不想拿走。最終，她還是拿走了，放在了行李箱裡頭。最後再看了一眼，下了樓。
涼若玖看着約翰，道：“我好了，我們走吧。”
“ok。”
約翰回答着，就接過了涼若玖手中的行李箱。
英國的天氣真的是變化多端，一直都是如此。明明看着很溫暖，出來後卻如寒風刺骨一般。她緊了緊衣衫，走了幾步後覺得這風吹的頭疼。又從行李箱裡頭拿出來那頂黑色氈帽戴上，這纔好了一些。
從英國回去，涼若玖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莫名其妙就記起了尹德的話來，這心裡頭，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擔憂的。但看着約翰的這張臉，他好像沒有什麼變化，涼若玖便也沒有問。她可不想烏鴉嘴害了人。
到了碼頭，上了輪船。出發後，涼若玖的心才安定了下來。這次真的是要回去了，這兩年多來，約翰一直說快了，快了，就要回去了。可是怎麼見都沒有見着回去，這一次終於是真的了。
不過，漫長的等待還是有的。
還是整整一個月，比來的時候快了兩天而已。
船漸漸靠岸，約翰就拿起了行李來，涼若玖手中空空的。
這裡，是綿州了。
船板放了下來後，纔跟着人羣下了船。
下了船，涼若玖才真的覺得安定了下來。
約翰在後面，她本以爲會有人來接自己的。就算是母親忙，沒時間來，那方叔應該會來的吧？可是涼若玖看了好一會，方叔也不在。那麼清韻呢？清韻也沒有來接自己。這心裡頭，不免多了一陣子失望。
可心裡頭忽然又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
不，不會的。
涼若玖沉了沉氣，對約翰道：“你同我一起回涼家嗎？”
約翰點了點頭，答言道：“當然。”
這或許是約翰的使命，又或許不是。但當初涼夫人那般命令告誡着約翰，如今，約翰的確做到了。
可涼若玖依舊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到的船上，又怎麼到的英國。既然已經回來了，那麼涼若玖便也既往不咎了。
涼若玖又同約翰說了好一會子話，她想拖拖時間，看看有沒有人來接自己。結果是，沒有。終究，涼若玖才無奈道：“走吧，約翰。”
約翰點了點頭。
剛走出了碼頭，面前停了一輛黑色汽車。擋住了涼若玖和約翰的路，她蹙了下眉頭，準比繞個彎走，這車又打了聲喇叭。涼若玖納了悶了，怎麼回事？讓路還打喇叭啊？她本理論，但又不想找事，又是剛回來，她可不想落下個壞印象，便算了。
涼若玖加快了步子走着，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涼若玖！”
啊！
誰？
她仔細分辨着這道聲音，陶文林？是陶文林嗎？她有些聽的不大真切，轉過身去，竟看見了陸生。涼若玖吃驚，她還不至於耳鳴模糊到那種程度去吧？怎麼可能把陸生的聲音聽成是陶文林的吧？可眼前頭的人，真真切切就是陸生。看來，還是自己聽錯了。
涼若玖笑了笑，問道：“陸督軍怎麼這裡的？”
陸生答言：“涼夫人讓我來接你。”
原來如此。
原來陸生是來接自己的啊，涼若玖可真的一點都沒有想到。她同約翰說了幾句後，才同約翰上了車。
上車後，陸生便坐在副駕駛的位子，開車的還是張副官。緊接着，陸生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方纔都沒有提醒到你，還需要我親自下車來提醒你。看來，留了一次洋，着實變化挺大的。”
聽陸生這麼一說，涼若玖倒真的是沒有怎麼覺得。只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呆了。在一看陸生，他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便打趣道：“你倒是沒怎麼變啊，陸督軍。”
陸生淡淡笑了下，沒有在言。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程後，涼若玖才摘下了自己頭頂上的氈帽，道：“現在是幾月份的天啊？怎麼這麼熱？”
陸生答言道：“六月份的天了。”
涼若玖一聽，道：“怪不得。”
英國的天氣寒暑變化不大，常年都那個樣子。所以涼若玖難免會不知綿州現在是幾月份的天了。
到了涼家後，涼若玖急急忙忙的就下了車，哪知迎面吹來一股風，引得涼若玖直咳嗽，一直咳個不停，約翰見狀，神色有些慌。也顧不得手中的行李，扔到了地上，趕忙扶住涼若玖，輕輕拍着涼若玖的後背，一直說着什麼。
咳嗽了好一會子，纔算是好了。
陸生看着涼若玖這副吃力的模樣，皺起了眉頭來，問道：“怎麼回事？”
涼若玖笑了笑，看着陸生，答言道：“沒怎麼，不打緊。”
陸生又看向了約翰，約翰的目光停在涼若玖的身上，沒注意到。陸生還想問什麼，方叔來了，“大小姐，回來了。”
方叔笑臉盈盈，涼若玖看見方叔這心裡頭自然覺得分外親切，笑顏道：“方叔好，我回來了，還有約翰。”
約翰摘下禮帽，微微頷了下首。
看見是方叔一個人來，涼若玖心裡頭又急了起來，她看着方叔，有些擔心的蹙眉問道：“母親呢？怎麼沒見母親？”
方叔笑着答言：“夫人等着呢，你們來了，菜就上桌。”
聽到方叔這麼說，涼若玖鬆了口氣，她才點了點頭，跟着方叔過去。陸生卻沒有跟上來，方叔停下了步子，看着陸生，言道：“陸督軍，夫人說了，也請您過去呢。這邊請。”
陸生婉言拒絕道：“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涼若玖一聲打斷，“哪有那個道理啊！陸督軍也是客人，快快快，陸督軍這邊請！”涼若玖說着，就拉着陸生走。
還未進去，涼若玖就聞見了一股子飯菜的香味，真的是久違了……
她並未像從前一樣不知禮節，莽莽撞撞，而是行了該行的禮節後，才坐了下來。
涼夫人看着涼若玖這個模樣，多的是有些欣慰，她心底十分欣喜，但面色依舊沉穩，道：“若玖。”
聽母親喚自己，涼若玖便起身來，言道：“母親。”
涼夫人的確滿足，笑顏道：“坐下說話吧。”
“是，母親。”
回答完，涼若玖才坐了下來。
寒暄了幾句後，才動了筷子。涼若玖等着所有人都動了筷子後，她自己才動的筷子，看見那配菜裡頭的辣椒，涼若玖覺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在英國，可吃不到。在家裡頭，可是正宗的！
涼若玖吃了一口，剛嚥下去，喝了口湯，立馬又開始咳嗽了起來，又是咳個不停，約翰這一次是真的急了，他趕忙拿出一小瓶子藥來，卻被涼若玖攔下，她一直眼神示意着約翰，可約翰一點都不聽。
涼若玖死倔着不吃藥，好了，咳嗽兩咳嗽，陸生忽然道：“趕快去請大夫！看看若玖是怎麼了！”
“是，督軍！”
從剛纔涼夫人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看着涼若玖咳嗽成這樣，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她放下筷子，趕忙起身來，走到涼若玖身旁來，順着涼若玖的後背，緊蹙眉頭問道：“怎麼了？爲何咳的這麼厲害？”
陸生上前來，一把奪過了約翰手中的藥，他看着那上面的說明，看着約翰，鎖眉問道：“治肺炎的藥？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