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自己已經甩掉胡思亂想的時候,陸襄原約她見面。在一艘仙舫上,他臉色憔悴,拿着酒杯的手有些顫抖,不時的按着自己的左腿,表情很痛苦,如果是在白日,雪兒一定會看的很清楚,所以她沒有發現這一切。
“襄原,我好想你。”雪域的女孩一點都不矜持,她抱着陸襄原,開心的像個小女孩。
“雪兒姑娘,不要再等我了。”他冷冷的語句,一下子就讓雪兒跌入了谷底。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以爲自己聽錯了。
“雪兒姑娘,你不要再等我了,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聯繫了,忘記陸襄原這個名字。”
還沒反應過來,雪兒就開始嚎啕大哭,仙舫已經靠岸,他一個箭步,跌跌撞撞的離開,黑暗的湖面,只有一艘仙舫飄在水面上,一盞孤零零的燈籠掛在船上,不解、氣憤、害怕、疑惑頓時裹捲了她。
“陸襄原,你這個王八蛋。”她朝着黑暗中他離去的方向大喊,一陣又一陣的風吹來,把只有她一個人的小船吹到了湖中,周圍都是蟲子叫的聲音。
“王八蛋,王八蛋……”她罵着,哭着,笑着,不知自己飄到了哪裡?
等所有的感情都宣泄完了,她意識到自己還得一個人划着仙舫回去,而她從來都沒有劃過船槳。
於是她開始罵天,連北國雪域的語言都說出來了,遠遠,終於亮了一盞船燈,她拿起船槳學着划船的樣子,朝着那邊而去,那盞燈就那麼不遠不近的引導着她回到了城中的河道,然後消失不見了。下船的時候,她失誤的一頭插進了水裡,一身溼溼漉漉的回來,不久後,易兆餘也回來了,看到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奇怪,直接路過。
她有一種被人玩耍的感覺,莫名奇妙,第二天,就直接要衝進陸家莊中找陸襄原,當然她不可能見到陸襄原,留雲坊的花樓她也闖過不少,但是都沒有見到他的影子,他拜託易兆餘找人,易兆餘只是敷衍她,竟然爲陸襄原說起了好話:“他也有他的難處,你就別傻了,忘了那個人吧。”
可是雪兒不是個容易屈從的人,她認爲自己糊里糊塗的,什麼事都搞不清楚,她還是愛着他,不可能就一句話,把她一個人丟在船上就可以的了,她一定要問清楚。
她像個小瘋子一樣滿大街的找陸襄原,把易兆餘的話當成耳邊風,可能是那天,易兆餘喝多了,也可能是自己累了,當遇到雪兒計劃着明日要去哪裡找人的時候,吼道:“你要見陸襄原是吧?你一定要見他,是不是?我這就帶你這見他,你不要後悔。”
帶着酒氣,帶着脾氣,他拉着他來到了一處亂葬崗中,那裡都是一股股濃烈的腐敗氣味,腳底下都是裸露的白森森的骨頭,那裡就是九郡城其中一座郡城的旁邊,穿過一條淺淺的河流,爬過一段怪石林立的山坡,就是磷火閃閃的亂葬崗,小雪兒第一次看到九郡城繁華後面的黑暗,可是易兆餘箭步如飛,架着她飛馳在其中,看樣子根本就不像手無縛雞之力的花花公子,在一座能夠遮住兩個人大墓碑後面停住,小雪兒覺得臉頰一麻,竟然被易兆餘點中了啞穴,不能開口,這是她第一次被人點中穴道,她一直都以爲那樣的世界離她很遙遠。
不過很快,讓她更吃驚的一幕出現了,陸襄原站在不遠的地方,腳底下跪着一個人,月朗星稀,她看的清清楚楚,他們說着什麼?那人苦苦相求,然後陸襄原手起劍落,一顆人頭滾到她藏身的墓碑前,他的表情冷冷淡淡的,用衣角擦拭着紅色的劍刃,俯身從無頭屍體的懷裡掏出一件黃色的東西,“處理一下。”一句話,身邊的人就忙開了,開始掩埋屍體,不止一具。
“誰?”他很警惕。
易兆餘帶着酒意出來:“是我。”
他用劍指着易兆餘,冷冷的道:“易兆餘,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給我滾。”他受了傷,一拐一瘸的,扶着胸口。
他從墓碑後面拉出雪兒,一把將她丟進陸襄原的懷裡:“你不是要見他,他就在這,見到了吧。”易兆餘大吼。
雪兒推開陸襄原,絆倒在地,支支吾吾的喊着,易兆餘拍了一下她的後背。“易兆餘,你……”
聽到自己的聲音,她嚇了一跳。
陸襄原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像是被重重刺了一劍,在將雪兒扶起來後,知道自己什麼都瞞不住,這就是他的全部,他苦笑着,拖着一條瘸腿要離開。
多日未見,雪兒一把橫身抱住他:“襄原,襄原,我愛你,我愛你。”
他無奈的看着雪兒,心像是一刀一刀被剜,舉在半空的手遲遲不肯落下,就在他要拍拍雪兒的背時,易兆餘一把拉開雪兒,“放過她。”他惡狠狠的對陸襄原道,一巴掌往雪兒的脖頸拍去,一個軟綿綿的軀體倒在他的懷裡。
“明天醒來,她就會明白一切,放過她,今夜後,在她的世界裡消失,不管多麼難受,她一定會熬過去的,長痛不如短痛,當時你就不應該出現在仙舫上。”
他抱起雪兒離開這裡,這一輩子,雪兒一定會忘不掉這裡的氣味了。
陸襄原看着他們離開的影子,一口鮮血噴出,他擦擦嘴角,道:“小雨,扶我回去。”
他身邊的幾個親近的人都心疼的看着他,低着頭不語,小雨擠出一絲笑容回答:“好。”
醒來後,雪兒沒有問爲什麼?也沒有流淚,更沒有發火,而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一句話也不說。
在一個安靜的夜晚,她換上了自己來時穿的破衣裳,收拾好自己的貂皮大衣,整理好那本描寫九郡風情的書,將那唯一可以證明她身世的殘缺銅飾貼身收好,翻過易家的圍牆,頭也不回的離開九郡城,身後的那一片燈火消失在黑夜中,她去時跟她來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燈火在她的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