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當然是崔幼年,馬小玲蹙眉看着崔幼年。
崔幼年道:“奶,我不是爲了李佳明,我是爲了少瑾啊,少瑾已經結婚了,應該有新的生活,顧夢死了,姑姑的仇報了,李佳明是少瑾的爸,如果李佳明罪名落實了,少瑾在王家擡不起頭,如果王家人知道是少瑾故意陷害李佳明呢?!”
那李少瑾的品行就太差了,陷害自己的親生父親。
孩子已經長大,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不應該活在仇恨之中。
馬小玲和崔懷仁看了李存善一眼,同時嘆口氣。
李存善剛毅嚴肅的臉上,臉頰紅了,好似是內疚,但是他不說話,誰知道是不是激動呢?
不過崔幼年沒有計較,他道:“您老跟我一起走吧,我帶你去見少瑾。”
李存善嘴脣動了動,但是沒有發出任何音調,最後看着小張和李握瑜道:“咱們走。”
……
……
城郊墓地之外,有個小山,那裡二十多年前是荒山,沒人管的,崔安寧死後,崔懷仁找的陰陽先生,就給葬在了這裡。
現在還是山,快要成了保護區了,反正不讓開發,所以墳還在。
當然,再想往這地方埋是不可能的了。
此時陽光明媚,但是春寒料峭的寒風卻一點也不溫暖。
一個高挑的女子穿了一身黑色呢子大衣,帶着禮帽,規規矩矩的跪在墳前,這墳前還放着一束菊花,山風凜冽,花瓣都在顫抖。
但是女子上身凜然,這麼冷的風,好像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這人當然就是李少瑾。
顧夢死了,李少瑾還沒來拜祭過母親。
當時說在母親的忌日就要殺了顧夢,給媽媽報仇,可是有些事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失言了。
好在時間並不長,終究還是實現了這個願望。
李少瑾已經跟崔安寧說了一陣子話了,說到難過處,摸了摸墓碑前面的基石,年前的時候來過,現在已經沾了灰。
李少瑾拍了拍道:“媽,不知道你碰沒碰見顧夢呢,我告訴顧夢了,她害死了你,碰見了,得跟你賠罪。”
沒人回答她。
李少瑾抿嘴苦笑一下,道:“還是媽,你其實根本不想見到顧夢吧?我也想過,這些年,你或許都釋然了,應該轉世了,不然記得那些仇恨幹什麼,對你不好,我是希望你忘記的,然後再也碰不到壞人,可是我自己忘不掉。”
忘不掉,一定要殺了顧夢。
或許媽媽並不想要這個正義,可能不想跟顧夢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但是自己需要。
李少瑾說了聲:“對不起,你的女兒,擅作主張,可是我太需要這個正義,人間也需要,不然怨氣如何平?!”
還是沒人回答,所以媽媽已經死了。
人死如燈滅,唯物主義說,肉體消亡,精神不附着,人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也沒有這個人,再也沒有媽媽,所以媽媽只是來世上走一遭,已經去世了,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也就是說,不管她做什麼,媽媽都不知道,媽媽都看不見。
她也見不到媽媽。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感覺,媽媽不知道。
李少瑾突然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泣不成聲道:“媽,我們母女緣太薄了,竟然一眼都沒見過,媽……我……我其實很想你,你一定要見見我。”
山風很大,可是李少瑾依然能聽到自己的哭聲,確切來說,在這樣的氣氛中,顯得有點悲愴和瘮人。
她收了收聲音,擦乾了眼淚道:“所以媽媽,你一定要看得見,而且要幫我做個決定,我不僅殺了顧夢,我還恨爸爸,我想讓他把牢底坐穿,但是心底同時有另外一個聲音對我說,不能製造冤假錯案。”
“媽,我有點累,我有點累。”
李少瑾一邊想報仇,一邊感覺自己要被仇恨吞噬,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在猶豫和彷徨之中。
尤其是看到宋缺和宋展眉之後,別人那樣陽光,她感覺自己像是躲在地裡的老鼠,是那麼的陰毒險惡,見不得光。
該怎麼辦?!
這也是她今天來找媽媽的原因,真的要崩潰了,情緒無處發泄,希望天上有媽媽,可以指點迷津。
突然旁邊傳來沙沙的響動聲,這個聲音李少瑾並不陌生,是笤帚掃東西的感覺,她擡頭一看,就見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軍綠色的身影。
這身影在灰突突的礦野之中,十分顯眼,行爲也特立獨行。
是宋缺拿着掃把在掃墳墓周圍的灰塵,口中還唸唸有詞:“媽啊,這兩天風大,屋子有灰吧?我給你掃掃,掃乾淨了,鼻涕鬼李少瑾就不哭了。”
李少瑾:“……”
她擦了擦鼻涕,不解的問道:“老公,你怎麼回來了?!”
顧夢死了,老婆還總是心不在焉,說話吞吞吐吐,當老公的怎麼能不擔心,過了年,正好藉着顧夢的死,宋缺請探親假。
宋缺給崔安寧掃完了墳,旁邊的落葉堆的遠遠的,然後拖着笤帚回來,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看着李少瑾。
李少瑾:“……”
她抽了抽鼻子,然後垂下頭。
宋缺問道:“你怎麼了?爲什麼覺得很抱歉?!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李少瑾怎麼好意思說,她不希望李佳明出來。
宋缺放下掃把,把老婆扶起來,李少瑾跪的腿僵直,有些站不穩,一下子撲在宋缺懷裡。
宋缺笑道:“你也注意點影響,咱媽還看着呢,總不能我長得秀色可餐,你就餓狼撲食吧?!”
李少瑾:“……”
真是煩人!
本來好心煩的,突然間……
也不是不心煩,是不知道怎麼心煩了,就不能讓人家好好傷傷心嗎?!
宋缺轉過身,拉着李少瑾給崔安寧拜了拜,然後看向李少瑾;“少瑾,我新學了一堂經濟理論課,給你講啊?!”
李少瑾心想這個時候講什麼課?!
宋缺道:“這個叫馬糞爭奪案。”
李少瑾又想我看你能把馬糞說出什麼花樣。
宋缺開始滔滔不絕了。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說有兩個人,看見接上有馬糞,於是這兩個人從早上開始撿馬糞,一直撿到晚上,然後要回家吃飯了,這才發現,馬糞不能吃。”
李少瑾:“……”
故事肯定不是這樣的,這小子在瞎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