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屍大廳前面,突然來了一輛黑色豪華轎車,轎車上走下來一個老人和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
這兩個人,說是來拜祭烈士楊多海的。
可是楊家人都不認識這兩個人。
之前跟李團長一起去接屍體的,有個排長叫做黃雲翔。
黃雲翔認識楊天宇的秘書,也知道那二十萬塊錢,因爲秘書長送錢的時候他在場,黃雲翔一想,一個是秘書長,另一個肯定就是那位華僑老人楊天宇了。
他出於好心,把楊天宇領到大廳,裡面沈桂雲和楊家人都在,還有一些和楊天宇要好的戰友在忙碌。
黃雲翔直接幫楊天宇介紹:“這位是楊老先生,多海要保護的人,就是老先生。”
哭的淚人一樣的沈桂雲擡起頭,有那麼一刻,她看着楊天宇的眼神包含埋怨和憤怒,可是隻一閃,她的肩膀就垂下去,像是釋然或者想通,看着停在棺材上的屍體,淚水越發的決堤。
楊大嫂反應過來,問道:“我們家老二就是爲了保護你啊?那我們可是犧牲了人命,你這麼有錢,我看你開轎車來的,是不是應該賠償我們一些?!”
楊母也反應過來,就要捶楊天宇:“要不是你,我兒子就不會死,你陪我兒子,陪我兒子。”
被楊大嫂抓住了,楊大嫂道:“媽,老先生這麼有頭有臉,不會賴賬的。”
楊天宇深深鞠了一躬:“非常對不起,非常對不起,讓你們痛失親人,我非常對不起。”
沈桂雲跪在棺前,哭的站不起來。
楊母和楊大嫂異口同聲道:“光說對不起有什麼用?!”
黃雲翔看不過去了,道:“楊媽媽,大嫂,你們這就誤會了,老先生當時就送了二十萬給家屬,不過當時你們不在,隊裡收下了,會跟撫卹金一起發給你們了。”
“二十萬?!”
楊大嫂當時的聲音就破了。
雖然時代進步了,國家也越來越有錢,老百姓也有錢,對於有些人來說,二十萬根本都不算什麼了,但是在落後的下江村,二十萬無異於鉅款。
楊母當時就急了:“那是我們的錢啊,你給錢怎麼不交到我們手上,你憑什麼給別人啊?!”
楊天宇都傻了眼了。
秘書長也很懵:“老太太,那是我們董事長的一點心意,可,可……”可不是什麼應該的,也沒有什麼憑什麼,不給也可以,不過是良心上過不去。
楊母一揮胳膊道:“反正那是我兒子的賣命錢,就是我的,他們領導憑什麼私自扣下來啊,我去找領導算賬去。”
楊母說着就往外走,楊大嫂想要跟上去,低頭看見沈桂雲,又怕楊天宇會偷偷給沈桂雲錢,所以留了下來。
楊母找到了李團長,問了二十萬的事。
說的像是部隊要私吞一樣,瞞不住了,李團長說了,會和撫卹金一起發下去,一共是七十萬,還不止二十萬。
楊母又驚又喜,瘋了一般:“現在就要,你還給我,還給我。”
不過撫卹金還在申請中,要層層批覆,需要時間,李團長希望楊母不要鬧事,先把楊多海的葬禮報完了。
李團長和宋缺臉上都帶着不耐煩的怒意,楊母心裡也很忐忑,怕對方不給錢。
出來找了楊大嫂和楊父,三個人圍在牆角商量一陣子。
楊大嫂道:“那就等葬禮舉行完了再說吧,部隊的領導,既然話都說出去了,不會不給錢的。”
楊母道:“那萬一給那個小養漢老婆呢?!”
楊大嫂低聲道:“等一結束,媽你就去要錢,我把她拖住了,然後把她送走,讓她回老家,這錢絕對不能給她。”
楊母道:“當然不能給我她,她算個屁給她,要不是那些領導護着她,我現在就讓她滾。”
楊父沒有說什麼,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本來說好的,一切事情,都要等楊多海的葬禮辦完了再說。
哀樂齊奏,主持人讓親友緬懷瞻仰烈士,家屬謝禮,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進行,氣氛異常沉重。
可是就是因爲有一個女人來了,或許是同爲軍嫂,大家深有感觸,所以在謝完禮之後,都會安慰沈桂雲。
是方薇來了,方薇比較外向喜歡客套,拉着沈桂雲的手不放:“弟妹,楊兄弟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是軍嫂,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困難,你就說,大家能幫的都會幫你。”
後面的女人也是七嘴八舌。
沈桂雲感動的痛哭流涕,鞠躬感謝。
然而這些人沒有去安慰楊母,就更別說楊大嫂了。
楊母心想這樣的話,別人就對沈桂雲有了好印象,先入爲主,那會不會錢都給沈桂雲,不給自己了啊。
在農村生活,輿論走向是非常重要的。
大夥認同的人,比法律認同的人要有地位的多。
楊母還生活在那樣的社會秩序中,所以感到特別危及。
突然間拍開了方薇的手,拉着沈桂雲就往外走:“你不是我們家的人,我兒子都死了,你養漢,你給我滾。”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多海的妻子……”
兩個女人爭執起來。
這突然間的變故,讓人來參加葬禮的人都懵了。
李團長守在門口,見事不好,堵住楊母道:“楊老太太,咱們之前可是說好的,這是你兒子的葬禮,他還是烈士,你能不能讓他走的體面點?!”
人多,楊母心想這時候不說什麼時候說、人少的時候纔會被滅口。
“誰知道這小老婆給了你什麼好處?撫卹金拖着不給我們發,不是跟小老婆有一腿?我可告訴你,我兒子都死了,要這麼個東西沒用,你們誰愛要就給誰,這不是我們家人,讓她滾。”
楊母拖着沈桂雲,連拽帶推,最後的話,這分明就是在詆譭長官,屋裡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劍拔弩張又詭異。
李團長氣的一佛出竅二佛昇天:“楊老太太,你知道污衊軍官是個什麼罪行?!”
宋缺那邊想,好啊,不是詆譭我一個人就好,李團長你也嚐嚐這個潑婦的滋味吧。